嘉道宸翰
意外得财(旧版)

居夷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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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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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的八月,正是三年一度的乡试大比之年。江宁秦淮河北岸的贡院街两侧鳞次栉比的客栈正是汇聚苏皖两省的生员(明清两代的秀才)投宿应考之所。

这日傍晚时分,离江南贡院不过一箭之地的高升客栈内的各栈房里传来一片士子们读书之声,中间又夹杂着吟诗作赋,互作时艺(指作八股文),当真一片应考之象。

高升客栈里跑堂的幺师小东子照例给各房送了晚饭后,突然觉得上下眼皮不住跳动,哈欠连连,又见并无客人前来投宿,索性在大厅内打起盹来,睡至半酣,后脑勺却忽然被人猛的拍了一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却见正是客栈里的掌柜。

那掌柜五十余岁,面色土黄,端的肥头大耳,脑后拖着一条油光水滑的长辫,右颊上长着一颗铜钱大小的黑痣,黑痣上还长有一溜长毛,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掌柜骂道:“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偷懒,赶明儿告诉东家,扣你月钱。”小东子挨了他这一拍,心中自然十分有气,揉了揉眼,暗自骂道:“死老乌龟,全客栈上下就你最会偷懒,要说扣工钱,第一个就该扣你的。”

心里这般骂着,嘴上却道:“嗐,我这正梦着攒够了钱,回去娶媳妇呢。你倒好害我娶不成媳妇。”

那掌柜听罢又拍了小东子一记脑门,笑道:“就你这一月二钱银子的月钱还想娶媳妇,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不过上回你那寡妇老娘来看你,我瞧着中意,你娶媳妇是没门,不过可以认个爹啊。”

掌柜这一句话登时惹的大厅内几个正在用食的旅客哄堂大笑。那掌柜也为自己这话兀自得意跟着哈哈大笑,身上的肥肉登时打颤儿。

那小东子被他说的满脸通红,气的浑身乱颤,刚欲顶几句嘴,忽然一眼瞥见客栈大门外正站着一挎着考篮的青年书生,一望可知必是前来赶考的秀才。如今离开闱仅剩三天,各大客栈早住满了前来应考的秀才,赶巧东厢房地字号还空着一床铺,正好可给他下榻,主意打定,先前的怒意早已消了大半,赶忙疾趋而出跑到那青年书生跟前一个千打道:“呦,这位相公,瞧您这身读书人的打扮想必是来赶秋闱的吧。”

“正是!”那青年书生道。小东子这才看清这人大概二十余岁,穷酸秀才打扮,样貌清俊,穿着一身破旧长袍,头戴六合一统纱帽,身材中等,体型虽纤廋,双目之间却炯炯有神,只是眉心紧皱,顾盼之间总一种挥之不去的浓郁。

小东子道:“可巧,小店正好空着一张床铺,只是那房已有从泰兴和宜兴来的两位相公下榻,若小相公不嫌弃,可来小店下榻,这儿离贡院不过一箭之地,抬脚就到,便利的很!”

小东子说罢嘴中又喃喃念道:“未晚先投二十八,鸡鸣早看三十三。”那青年书生听罢一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般的问道:“这是什么怪联?”

小东子并未念过书,这两句对联无非是他从哪个读书人嘴中听来的,要他详细解释如何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正要开口岔开忽然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响起:“这对联不但不怪还巧的很哩。”

小东子回过头去却见是他东家。小东子的东家是个中年男子,白净脸皮,极修边幅,身着一袭青绸长袍,帽子上镶了块白玉,衣饰打扮显然是个富家子弟。那东家倚栏而立,一脸雍容大度的面相,正似笑非笑的盯着那青年书生。小东子叫了声东家,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见东家挥了挥手便一溜烟跑开了。

青年书生道:“这对联虽对仗工整,平仄协调,可是文句不通,如何不怪?”

那客栈东家听罢嘴角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古人行远路,天色未晚的时候便要投宿旅店,翌日鸡鸣时便要早早看天色是否正常。于是便有有人写道“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便含了旅程艰苦的意思。古人又讲究“二十八宿,三十三天”之说,于是便有人以“二十八”代宿字,“三十三代”天字,便成了这幅缺字联。如此不是更有趣味?”

那青年书生听罢连连颔首,笑道:“真是妙极,东家何不就将此对子作为楹联挂在大门两侧,如此不也能引得那南来北往的旅客和前来应考的秀才下榻?”

那东家听罢莞尔一笑,不答反问道:“在下季礼泉,乃此客栈的东家,敢问公子台甫?”青年书生道:“我叫郁盛铎,从淮安府来你高兴便叫我的字缉熙好了。”

季礼泉听罢双目忽然精光爆射,身子一下子挺了直了,电光火石般打量了青年书生,良久方道:“公子姓郁,又从淮安府来莫非是淮安旌劳公郁传贤郁老先生后人?”

郁盛铎一听也不禁怔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扭扭咧咧的说道:“旌劳公…正是在下五…世祖,只是…不知足下何以识得五世祖?”季礼泉眉心舒展,神色激动的说道:“是了,说起来你我两家还颇有渊源呢,当年汝五世祖在康熙年间做淮安盐运总商时以布衣上交天子美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当年我先祖若不是蒙你五世祖资助得中两榜进士,如何会有我季家今日。今日你我也算是世交了,我粗长你几岁,姑且称你为贤弟吧。贤弟一路风尘仆仆,且随愚兄进去为你洗尘吧。”说吧便要拉着郁盛铎进去。

郁盛铎却心中陡起疑云,这季礼泉的先祖乃两榜进士出身,何以子孙会沦落为一重利轻义商贾?再者自己从未听父母讲过有过这么个世交之家。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孑然一身,家道中落,不过勉强度日,哪有先祖旌劳公那会子显赫,季礼泉又能图我什么?这么一想随即释然,便随季礼泉踱进客栈。

穿过客栈内院来到后堂,却见一红砖碧瓦的小房前站着八个神情严肃的虬髯大汉鹄立在两侧。中间还站着一身穿锦服中年男子,正是客栈的掌柜。那季礼泉一摆手却见那客栈掌柜麻溜的开了门。

郁盛铎随季礼泉踱刚踱进屋内,却见屋子中堂正悬挂一幅画,画中大江浩浩荡荡之上尽是云气弥漫,两岸峰峦无数,中间又夹杂诸多着奇树怪石。山峰之上,正有一人正襟危坐,双手抚琴,下方大河旁正站有一人,那人侧耳倾听,似有附和之意。

季礼泉笑道:“贤弟可知我引你前来有何用意?”郁盛铎看了看画道:“这画中画的是古琴台风景,古琴台是当年伯牙子期相遇之处。伯牙与子期的情谊宛若高山流水一般经久不衰,先生引我至此是将我当做真正的世交啊。”

季礼泉连连颔首,满面堆笑的说道:“贤弟果真聪颖。实不相瞒这幅画我父亲当年做湖南布政使时访得的。相传此画乃是当地有名的丹青圣手所画。”

二人正说着,忽见先前的掌柜拖着一盘东西走来,季礼泉拿去上面的盖着的布却见是一色儿银子,郁盛铎望去足有十锭之多。季礼泉拿起一锭银子笑道:“此乃正宗江西锭,九八色纹银,总共五十两,请贤弟笑纳。”

郁盛铎摆了摆手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我读的是圣贤书,遵的是孔孟道,岂能好货贾?”

季礼泉连忙道:“请贤弟务必收下,俗话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当年我家先祖蒙公子五世祖资助而得以位列朝臣,今日我此举亦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哪有轻贱贤弟的意思。”

郁盛铎低头不语,又踱了几步,好半晌方道:“实不相瞒,我虽是两淮盐商之后,其实早已家道中落,至今亦不过勉强度日罢了。我此番来宁赶考,半路上却被几个剪径的水匪抢去了钱财,至今已身无分文。先生赠我银子,虽是报恩,我却不能无故收下。我可立下字据,倘若我有幸得中两榜进士,将来必重谢先生。”

季礼泉笑道:“贤弟何必如此见外,留下字据到也不必,只是犬子今年也正好应秋闱乡试。只是我儿资质愚钝,平日八股文章做的聱牙诘曲,不堪入目,倘若贤弟能书下一篇时文,供犬子拜读便是帮了我大忙了。”

郁盛铎喜道:“这有何难,我平日最善做八股,请先生出题。”季礼泉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夫子出了一题“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贤弟不妨就以此为题做一篇如何?”

郁盛铎道:“这有何不可”说罢便走至放着文房四宝的方桌前,想也不想提笔就书:

“法蠹不通时宜而维新,为政者实使然也。

夫曰维新,乃破固有之陋习,立济世之新学也。此亦我夫子之所心冀也……………”

不多时八股文章便作就,郁盛铎将展纸一吹,递至季礼泉前。季礼泉接过略读片刻便道:“八股文乃是士子最为头疼之处,贤弟不过片刻便能者就,果然是才情万丈。”说罢便将展纸收起,旋又说道:“今日在敝所巧遇公子真乃三生有幸,贤弟不妨将自己身世写下。他日我赴淮安府拜访贤弟及高堂也好做个凭证。”郁盛铎不疑有他,于是一并将自己家世写下。

原来这郁家祖上本系徽州盐商,因前明弘治年间,时任户部尚书叶琪将由开中之法改为折色法,实施运司纳盐业用上银制度,即招商开资引盐,钠盐与盐运司类解户部太仓以备应用。更兼淮北盐场发明了滩晒制盐法,较之以往方法则本钱低,产量高。还有淮北盐运分司迁居淮安河下,于是大批两淮商人挟资归退南方,迁入淮安河下镇。

郁家便是其中财力最雄的家族,于是郁家当时族长被推戴为两淮盐业总商。郁家到了郁传贤那一代因康熙皇帝下江南接驾有功而被圣祖爷康熙御赐“旌劳”二字,于是郁传贤逐渐以布衣上交天子美名为人所知。坊间也以“旌劳公”称呼郁传贤。郁家在康熙雍正两朝可为盛极一时。

然而嘉庆元年,川陕白莲教起义,其时国库空虚,乾隆太上皇令鄂尔泰赴淮扬两地向盐商征收军饷,当时两淮盐运总商正是郁盛铎的父亲郁承道。商人向来重利轻义,哪肯轻易出银子,郁承道也因此开罪朝廷而丢掉盐运总商一职。此后家道中落,光景一年不如一年,郁承道便索性不再经营盐业,卖掉引岸,做起来寓公,把心思都放在了儿子郁盛铎的学业上,期望他将来能发科登地,光耀门楣。

然而郁盛铎却资质平庸,七岁开蒙,可学了一年却只会写几个字,至于三字经等蒙学更是背不出几行来,显然不是个读书的料。郁承道却不死心,令他日日苦读,郁盛铎却因此大病一场,醒来后却性情大变。

非但如此还变得聪慧异常,早上跟着师傅学了几千字的文章,到了晚上便能成诵,十二岁时便中了秀才。郁承道以为是上天眷佑,可他如何知道这是因为后世的一个大学生在一次车祸中误打误撞穿越成了郁盛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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