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照青来
江南小村故悔怨谈公主（旧版）

屋内人停止了怒言，许是感觉到门外的不速客，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

探头出门外左右环视一通，微风吹过小花园，月桂水仙一众小花们被吹歪了头。屋外空无一人。

那人带着些许疑惑晃了晃头，没看见有什么人或是物，他又把门闭了回去。

“你们家有来什么可疑的人吗？”屋内又传来那人的声音。

“可疑的人没有，只一对夫妻，说是赶路去同南，来我们家借住。”这次回话的是这家的秀才。

那人点点头也不多想，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这种赶路的人来村落借住的。

此时，这对“夫妻”正在小屋子的屋顶上，阿青揭开屋顶一片瓦片，微弱的亮光透了出来，只看见小小一角，但是就这角度却能看清那个人是谁。

“这个老贼我认识。”沅月拉过阿青，指着屋内刚刚说话的那人，是个老年男人，微胖的身材，看着宽厚，留着山羊胡须，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阿青茫然得点点头，沅月像是个小暖炉，一靠近她，阿青耳上脸上就会泛红，所幸天色已晚，沅月看不出他的异样。

“他是黄谆俞的父亲，”怕阿青不知道黄谆俞是谁，沅月又特地解释一番，“就是带头参我的那个御史的老师，内阁的黄阁老。”

屋内又传来声音，“当初贩官案的案子已经结了，那些买卖官职的人员都已卸任下了大狱。皇帝下令冤死官员家的家人都可重新争取名额，文垸可再行争取，再参明容公主一笔。为你阿爹平反。”

那个叫文垸的秀才听到“明容公主”这个称呼时顿了一下，怒道：“堂堂公主，竟敢插手朝纲，冤死多少清流好官。可怜我阿爹...为国为民三十载...”随后竟捂着眼睛身子一软，好大个男人跪坐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

这下屋里屋外都没声音了。

沅月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青白着脸神情呆滞，也不再说话。

屋内那老人拍了拍秀才的肩，安慰道：“那明容公主一阶女流罢了，陛下再宠爱她，出了这等大事还不是该贬就贬，旧京是什么地方，南蛮荒地，皇陵所在，说好听是被贬等诏归，可任谁也知道，此一去必无翻身仗可打，陛下可是没让公主殿的人跟随呢，倒是文垸该振作起来.....”言至一半，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秀才，“这是犬子的举荐书，你拿着这个去京城找犬子，届时......”

秀才试了试泪，接过举荐书，拉着老人的手起身，重重的握了握：“多谢黄老翁，待文垸入翰林，必定助阁老一臂之力，以报今日之恩。”

二人又说了许多关于沅月的坏话，半点文人斯文都不讲了。

阿青听得额头青筋暴露，握紧了拳头，忽得往房顶重锤一拳，瓦片裂出一破裂声，惊动了屋内的人。

沅月也被这一声惊回了魂，赶忙挽住他的肩，细声道：“阿青，快走，他们要发现我们了。”

阿青也回过神，搂着沅月闪回了原来秀才娘子给安排的房间。

他将沅月铺回床上，背对着床坐在绣墩上，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沅月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疯，只知他大概是在为自己生气，叹了口气，态度又温和了些，温声道：“好阿青，他们说得也不是真的，你不要不开心。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了。”

“不准，”平日木讷的声音，这次开口闷闷的，有些委屈：“不准他们说。”

沅月心内一惊，她在宫闱长大，皇城外的公子小姐也见过不少，并不记得认识这么个人，以阿青这样的长相，任谁都忘不了的，她从未见过这个少年，可阿青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认识她的。

他并不愿意告诉她，他是谁。

沅月也不猜，她招招手，叫阿青过来，阿青还是慢吞吞的靠近她，半跪在她面前。

忽然，一只温热的小手搭在他头上，顺了顺他的马尾，不紧不慢得转移开话题“你相信我没做过那些事吧。”

少年看着她点点头，再次露出坚定的神情。这次却有开口：“公主不会的，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谢谢你相信我，”沅月顿了顿，眼眸垂下，有些懊恼：“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秀才娘子在门外急促地敲起了门：“公子，你们睡了吗？”

阿青急忙把被子给沅月盖上，又走出去给秀才娘子开了半门，手指放唇上嘘声：“我娘子睡下了，夫人有什么事吗？”

秀才娘子往房内多瞅了几眼，见房内铺盖整齐，当时把心放回腔内，“无事，我相公说方才有贼在花园，现在不知逃蹿到何处，怕你们碰见了危险，既然无事就算了，你们多加小心。”

阿青点点头答应，样子乖巧极了。

秀才娘子对这对漂亮的小夫妻本就十分有好感，见阿青如此乖巧，也心生欢喜不再多说，劝他早睡，就拉上门离开了。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靠脸都是最好的捷径。

阿青向着床边走去，刚才交心了好一会，如今趴在沅月耳边说话也没之前那么拘谨害羞了：“姐姐，我们待不了了，那秀才家的夫人说方才花园进了贼，那老贼精明得很，只怕不多时就要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沅月颔首，示意他背起她。

休息不到一会，两人又要准备启程，走到门前时，沅月暂停了一下，拔下头上的簪子交给阿青。

“你放桌上，人家待我们一番赤诚，我之前也确实对不起他家，如今更是过意不去。我身上的细软都落在了驿站没什么好东西给他家，这个簪子还算珍贵，也算报答那秀才娘子了。”

留下东西后，两人又带着马风尘仆仆的赶路去了。

次日清晨秀才娘子端着早饭来偏房时才发现人已经走了，桌子上留着一根造型精致的孔雀样式翡翠镶红珠的簪子，寻常富贵人家可造不起这样的簪子，倒像是内造的，她想起才嫁给秀才那会，公公还是苏州的知府，那时知府办了件好事，皇帝赏过不少好东西，她也是跟着开过眼界的，如今再见这样的簪子，心中生疑。当即撰着簪子小跑奔着去拿给丈夫看。

那黄老翁还未走，正在书房和秀才谈事，见秀才娘子急急忙忙进入书房，皱了皱眉头对秀才道：“文垸，你家妇人好不知礼。男人们谈事，妇人怎好打扰？”

秀才拉过娘子正要训斥，秀才娘子小喘着气，将手中簪子举高，两人见簪子着实吃了一惊，秀才拉着娘子的手腕，双眼通红的咬牙道：“你这从哪里来的？”

秀才娘子被秀才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着开口，“是昨日那对夫妻留下的，我，我见东西不凡，不敢自作主张，就拿过来了。相公，你认识吗？”

秀才抢过簪子，吼道：“他们人呢，你可有留下他们？”

他怎么会不认识，他进京为彼时已下了大狱的老父求情时，就是这个簪子的主人为他指了条所谓的明路，直接害死了老父。

想不到昨天那个灰扑扑的少女就是她，丝毫不见当年风采，又如何能认得出她来。

“人已经走了，铺盖是凉的，看着像，像是昨夜走的。”秀才娘子揉了揉通红的手腕，不敢抬眼看丈夫。

黄老翁当即要抱拳告辞：“想不到昨日怀疑的贼子正是明容公主，文垸留步，老夫这就去安排，公主只是被贬，路过此地无可厚非，事情非同小可，不能闹大，告辞。”

秀才无暇管他，黄老翁也就径直走出了秀才家。只留下秀才抱着娘子簪子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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