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照青来
镇西往事速归旧京(旧版)

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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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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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吹过,金龙殿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吹得东歪西晃。

皇帝示意太监去看。

太监上前探了她的鼻息,对皇帝俯首:“陛下,李氏薨逝了。”

皇帝点点头,他早有所知,他与这个女人二十载,结发之谊,却总不如他与沈氏棋逢对手,心意相通,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骄傲与狠毒,如今拿去了她最珍视的后位,她为此赴死是意料之中。

他无暇顾及了,成王败寇,这个道理她最明白不过,如今赴死也不算结局太差劲。

他开口善后接下来的事宜了:“淑昭仪逢大难,晋淑贵妃,以皇后凤仪葬入皇陵,谥号贤仁罢,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丽妃暂代事宜。”

丽妃接过凤印,向皇帝一拜:“臣妾领命。”今夜大落大起,一夜未合眼,她此刻只有接到权利的欣喜,并无任何疲惫。

眼前的谦王还半疯半傻地抱着那具尸体,嘴里听不清楚的呢喃什么,皇帝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能看去他如今的痴傻疯乱一般,皇帝走近了他,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

谦王通红着眼睛,回头看着皇帝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什么都不说,他的心中已经对死去的皇后没有多少恨意了,一切都是这个操纵棋盘的男人造成的,他怀着满心的恨意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即便因为这个男人要养的蛊害死了他的阿娘。

其实他更恨自己与虎谋皮。

“你很好,朕没有想到,甚至一直没有看到你,谦王,你不错。”皇帝淡着声音夸他,可谦王心中并无任何喜悦,他甚至感觉得出来,如今太子废了,那接下来就是自己了。

果然,皇帝又传诏一般得开口了,声音大的整个宫院的人都听得见:“国也不可一日无储君,今立谦王为太子,入主东宫,如今影司衙门撤了,你掌鲤卫。”

鲤卫,就是当今四卫双骑中行三的卫队,鲤司衙门的令牌从皇帝腰间抽出,递给了他,如今没有影司衙门了,只有三卫双骑,纵何骑归皇帝,贞吾骑归沅月,鲤卫归谦王,剩余还有两卫归,一卫归镇西王,一卫归镇北公。

皇帝没有治他去旧京纵火杀人的罪,反而将他推上了那个位置,他想看到什么?

谦王懵懵得接过了鲤牌,皇帝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他看向了阿青。

阿青不再是跪着,他跟着出来,如今站得如小松树一样挺直,朦朦胧胧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脸,这是个美人,方才的事情烦又乱,如今皇帝终于有时间好好欣赏这个美人了。

“阿青,你为明容而来,你想要什么呢?”

即便他现在没有跪着,由于年龄小,他还是矮了这个皇帝一个头,被皇帝俯视。

“回陛下,事情已了,小民该回旧京向公主殿下复命了。”阿青认真疾首做了个拱礼,一日凶险,一夜博弈,他全神贯注在皇帝与谦王皇后之间的博弈,他甚至没怎么开口,可他一字一句听着他们所有的对话,生怕错过关键,真是累极了,他有些不明白那个娇俏,时常笑语连连的沅月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长大的,他有些想沅月了。

“明容也快生辰了,也罢,你领着赏赐回去带给她吧,”皇帝顿了顿,继续道:“阿青,镇西王府带给她什么?”

这是皇帝第二次在他面前提到镇西王府了,镇西王府,镇西王府,一切没完没了是不是?

听到镇西王府,左敏中和黄谆俞都抬眼去看阿青,这个方才没有注意到的小少年,的确看上去和镇西王府很有关系,公主殿下是什么时候搭上镇西王府的?镇西王姜撵常年镇守西北,西北离京路远,他每十年才回京述职一次,陛下虽带沅月看折子,只是这些外将从未带她去见过,如何能搭上,黄谆俞怀疑,左敏中则决定另写书信去提点沅月。

“小民不知,陛下可以去问镇西王。”

阿青依旧是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这样就有些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的镇西王了。

皇帝也放过他了,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他方才给阿青的下马威和教听已经足够了。

天空逐渐翻起了鱼肚白,此刻已是寅时,闹了一夜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休息,也没有人有心情休息,没过多久皇帝就要上朝了,一行人也告了退,新的一天已经来到。

贞吾君醒来时正是黑夜。

他合眼许久,缓慢地爬起上半身,胸口传来钻心的痛,胸口那个位置裹着一层伤布,他捂着胸口扫视一遍空荡又陌生的房间,正要开口确嗓子一噎,太久没说话喝水,声音有些嘶哑,

“来....人。”

门外守着的小仆闻声而进,在茶桌上倒了杯水就往床塌送去。

“贞吾君醒了,奴这就向殿下禀报。”小仆守了贞吾君好些天,见人终于醒了,面上是喜笑颜开。

殿下啊……他想到了殿下身边的阿青。

贞吾君拉住小仆,“不必,我自己去见殿下。”

小仆有些犹豫,但见他决绝,还是依着他,给人披了件披风,就扶着人下了床。

公主的小屋隔的不远,二人如今在宗庙静养,沅月只左肩有伤,伤得不重,是可以正常行动的只是为了守着贞吾君醒来迟迟不回行宫,行宫跟宗庙的距离也不远,都位于旧京的东南方向,只是对于旧京城的知府衙门来说,宗庙更远些,十月末天气渐凉了,倒是苦了赵知府每日天还没亮就提着一吊折子顶着露水赶往宗庙,这位公主殿下身上带伤都坚持处理,没喊苦痛,他身体康健又正值壮年,倒更不好意思先喊出声。

小屋灯火明亮,屋中女声谈笑宴宴。

“殿下重伤才愈,今年生辰不如大办,宴请全城百姓,冲冲喜气。”素灵轻手轻脚地在给沅月的左肩上药。

沅月拧着眉头,咬着牙,至从出京以来,她先是后臀有伤,后是肩上受伤,有前车之鉴,如今的痛也已忍得了,她轻呼口气,“姑姑,本宫要等阿青回来,他要陪本宫过。”

素灵放下手里的药盒,掐着指尖算了算,而后笑道:“只怕赶不来,来回就要个把月,殿下的生辰可没几天呢。”

沅月单手撑着头,烛光照在她有些稚气的面容,娇娇地蹙着眉头,撅着嘴,叹了口气:“可是本宫只想看着阿青过。”

素灵摘开樽雕花样式的金制香炉盖子,素手焚了颗琼脂香,端至沅月的拔步床头,稳稳放在床头边上的矮榻上,温声劝道:“殿下可不止过这一次生辰,侍君到时候回来了可要陪殿下到烦呢。”

“本宫也不求别的,本宫隔两年及笄他一定要在的。”想到这个,沅月有些娇俏的掩袖笑出低音。

素灵也跟着笑,这哪是跟着谦王他们算计的衡山公主,分明还是个小姑娘,也不怪陛下疼她了。

门外的贞吾君听着里头温馨的谈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沅月,心内给自己打打气安抚了好几声才走了进去。

“殿下,臣.....”贞吾君隔着金黄的锦帐向里头被烛火照映在帐上身影作揖。

少女径直过来打开帘子,身上穿着绯红的衣袍,面上红润光泽,温热的小手拉着他去外间花厅的茶座入了座。

“厝表兄醒啦,有没有叫过医官来看过?”沅月坐在贞吾君上首的座位,好以整暇的等他回话。

贞吾君有些不好开口,阿青出现的这段时间沅月难得的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娇俏可爱,像现在这么多话,在之前是很少有的。

他咽了口口水,不去看沅月,心中劝了自己好些,才终于咬着声音半吞半吐开口:“殿下有没有想过,阿青可能是什么人?”

这话一脱口,少女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冷厉,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如今贞吾君这样讳莫如深的开口,倒让她有些害怕答案是什么了,这个答案如果是不好的,不能留下那个人的,她可能会透骨酸心吧,那日青衫驭马,冒火营救,少年带着染血的漂亮脸庞,蛮横地闯进她的心中,她已经离不开那个少年了。

贞吾君已经后悔今夜此行了,是谁又如何,那少年的真心大家都有目共睹,多说无益,也是惹人伤心罢了,他捂着胸口的伤猛地站起,踉踉跄跄想逃离出这个花厅。

“站住!”少女的娇声几近尖叫地叫停了他的脚步,她通红着双眼,咬着唇瓣想清楚似的留下了贞吾君,“既然厝表兄对此有眉目了,不妨说说吧。”

贞吾君认命回头,垂着脑袋坐回了侧座,等了他好一会,他才开口道:“殿下知道镇西王吧。”

沅月撑着脑袋回忆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威壮的男人的身影。

这个镇西王看着是个糙汉子,在西北镇守争战多年,风沙吹老了他的容颜,吹皱了他的皮肤,如今只剩刚毅的意气风发,他的沧桑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一丝年轻时的风采,听人说他年轻时生得俊美。

“是的,陛下从没有带本宫见过外将,但是本宫听人说他生得好看,长戟使得漂亮,那时候他进京,本宫趴在陛下的龙案下偷看过,不过如此,又老又粗糙,只是高大威猛些,也许是常年征战吧,穿着硬甲气质还是有所不同的。”沅月回忆了镇西王又大概形容了一下,想到贞吾君此行是说阿青来的,于是继续道:“阿青跟镇西王有什么关系吗?”

“是,曾经镇西王是使弓的,臣比殿下虚长几岁,有幸见过镇西王贯虱穿杨的风采,那时候他还不镇守西北,也不是镇西王,现在的青公子比镇西王有过之不及。”他顿了顿,端起茶碗抿了口温茶,继续说着:“镇西王府至今未立世子,独子在王妃死后就不知所踪,镇西王是痴情人,在王妃死后独子失踪后,只有一位侧妃,却再无子嗣,所以臣斗胆猜测,青公子很有可能是镇西王府的公子姜衾。”

首位的沅月舒了口气,掩袖笑了,“本宫当什么呢,看厝表兄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这是好事情,阿青一直没有提过他阿爹,很有可能就是小时候失踪对阿爹没什么印象,不过说起来阿青又瘦小,除了身高也没有哪点像镇西王的,镇西王家的公子,身份确实不一样了,大不了本宫不封他做侍君了,招了做驸马一样的,镇西王虽和外祖父不对付,但是朝堂上嘛,也就那么回事,只是他那个要他一心为我的阿娘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臣要说的事.....”

镇西王府,镇西王府。

阿青回来的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宁,骑在马上险些撞上颗树,一旁随他去旧京给沅月封赏的太监拉住了他,打趣道:“公子勿要走神了,夜路难走,带着大家走错了路可要错过公主殿下的生辰礼。”

阿青回过神看着身后运送着赏赐的马车队伍,对太监拱手道谢:“多谢吉祥公公。是我不对。”

吉祥笑笑,也算回应他的话了,兀自向前方骑去,这个太监本就是衡山公主殿的太监,从小就指来服侍沅月的,只是那时前去旧京凶险,带着太监多有不便,如今危险剪除,这个知冷知热的跟来也算方便。

少年虽不好再走神要人提醒,可神思总能飘到皇帝嘴里的镇西王府,他当然知道镇西王府,他出生起就听着西北的马蹄声闻着西北的风沙,镇西王疼他也爱他,三岁前舍不得他沾染上风沙,在府里锦衣玉食,三岁后带着他去军营磨练,在狂风肆虐的沙地里滚到六七岁,在阿爹成为镇西王那天的夜里,阿娘抱着他离开了这里,他不知道阿爹会怎么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阿爹了,可是阿娘说,阿爹背叛了沈将军,这样的人不配做他的阿爹......

“那会镇西王还不是镇西王,他只是祖父手里带的兵,出身微寒,胜在有勇有谋,又使得一手好弓,上阵杀敌从来都在最前排,一步一步升到了游击将军,祖父和阿爹都很欣赏他,一个把他当亲子一个拿他做兄弟,娘娘进宫前更是将鹤姨赐给他,鹤姨,殿下不认得的,鹤姨名叫南鹤,是沈家的家生子,五六岁就跟着娘娘了,跟娘娘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沈家即便是家仆也可上阵杀敌,皆带一身好武艺,她父母就是死在了战场上,她也是轻功极好的,所以说,阿青的弓可能是天赋异禀父子相连,但他的脚程之快,一定是他阿娘教的,再说他的脸,姜撵南鹤,当年站一起那就是般配地像金童玉女,且不论这个,在姜撵娶了南鹤的不久后,娘娘就入宫了,娘娘看重姜撵一家,便和陛下指了他家去了西北,升了三品的骠骑将军,而后几年在西北连续胜仗,更是做了大将军,直管西北,那会真是好时候,娘娘在宫中受宠,姜撵曾是沈家将,在西北也是新贵之红,沈家在辽东也是胜仗连连,宫里的赏赐不断,真真是花团锦簇,烈火亨油,然好景不长,烈火亨的油终究是反噬了,姜撵连同当时的阁老罗领参沈家通敌辽东,更是递上通敌拉姜撵入伙的书信,沈家被参倒了,家中连带家仆都下了大狱等待审判,姜撵就是那时封的镇西王,后来的事情殿下也知道了,贵妃娘娘以命和陛下做了交换,陛下为了留下镇西王制衡祖父,所以只惩治了为首的罗领,镇西王依旧好好地在西北,没过多久,鹤姨就没了,姜衾也不知所踪,祖父想着当年娘娘的事一直与镇西王不对付,陛下也禁止谈论当年的事,那时殿下年龄也小,没人特地在殿下面前提起,殿下不清楚也很正常,只是现在看来,是鹤姨不忍丈夫对昔日主家的背叛,带着姜衾跑了,虽然鹤姨忠心,可姜衾毕竟是镇西王的儿子,所以臣有所顾虑。”

思虑着贞吾君带来的故事,沅月早已停了笑,面目严肃认真,以她父皇的性子,此事定是为了制衡才引起的,沈家势大,功高盖主,用着不知情况的辽东,演了一出好戏,折了沈家在后宫的女儿,又离间了曾经的良师益友,大大的打击了沈家的气势,如今制衡的很好,一西一东皆是良将,相争夺利不对付,正是陛下要看到的场面。

贞吾君见沅月严肃,以为是她不高兴了,于是安抚道:“殿下也不必多想,总归阿青自己是不肯离开的,鹤姨的忠心天地可见,他跟着鹤姨大,自然也是受不到镇西王的影响。”

主座的少女点点头,掩袖打了个哈欠,面露疲色,“嗯,天色已晚,厝表兄有伤在身,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

一行人在野外起了篝火,安营扎寨,夜路难走,又带着赏赐的马车,路也走不快。

众人早已歇息,只留下几个守夜的士兵。

阿青也还没休息,他靠着树边,嘴里咬着根不知名的野草根,漆黑的眼眸映着燃木爆开的火星,篝火照着他的脸,暖着他的身子,他还在想事。

陛下认出了他,贞吾君那日也认出了他,那沅月知不知道他是谁了,她还会留着自己这个间接害死她阿娘的叛徒之子吗?

他有些烦乱,原本就清明的大脑如今更加疲惫不起来了。

宸贵妃薨逝的那年,阿娘带他去过京城一趟,阿娘无颜见沈家的任何一个人,只能悄悄地带着他躲在城门边的小茶摊相送镇辽王。

他站在城楼下仰视着那个城楼上送镇辽王出京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漂亮极了,他在西北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身着华贵的锦袍宫装,碎碎的齐刘海下掩着若隐若现的额间硫磺花钿,白嫩细腻的脸上长着双闪着莹光的小鹿眼,浑身都是天潢贵胄之气,只是她并不开心,苦闷着脸,看样子难过极了。

阿娘说,因为阿爹,让这个女孩子没有了阿娘,阿娘要他用命去为阿爹去赎罪,以那个女孩子的命为命。

阿娘总是揣着那张持梅的女子的小象,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每次看一看就满眼泪水,满脸悔恨。

就连死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忘记嘱咐自己,要保护好那个女孩子。

后来他流浪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还是在离京不远的路上遇到了被贬出京的她,一路上满是凶险,她重伤在身半昏半死只能依靠自己相护,回了旧京要算计皇后,即便被谦王背叛,她也能在危急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可她那样,那样趴在地上满身艳红,带着冒血的伤口对上谦王,嘴里全是激谦王的疯话,那个样子已经把他吓得三魂无主,没了七魄,她信任他把前路托付在他身上,送他入京杀影卫,见皇帝,他见过她所有样子,狼狈不堪,端庄高贵,娇俏可人......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样子,每一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像印在脑中一般,他有些离不开这个少女了。

如今镇西王府与他的关系浮出水面,他还能留在那个少女身边吗?他心中惶惶,有些不确定了。

这样迷迷糊糊行了三四日的路,有白影骑着良驹策马扬尘行至队伍的首端。

阿青招手叫停了队伍,白影渐渐清明了来人,是位贞吾骑士。

二人拱手相见礼,骑士从衣襟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公子,殿下有信。”

阿青接过纸封,有些不敢拆,想放进衣襟内,贞吾骑士却制止了他:“殿下说了,公子接到即拆。”

是什么样的事情,这么着急,是关于他的事吗?

他在心中打了好些勇气,下了决定,面目凝重地拆开了信件,泛红的指尖捏着雪白的纸封,清秀漂亮的墨色小篆映入眼帘,他一字一句仔细地默着。

“侍君见字如面,本宫命你不可路中逗留,速回旧京,务必在本公主生辰宴前赶回。”

任性又蛮横,霸道又无理。

他松了口气,面上的冷漠终于被信中亲切熟悉的语气暖出了笑容,他笑着对贞吾骑士温声道:“殿下有令,要我速回,封赏队伍由君代接,我先走一步。”

话闭即抽出马鞍侧挂着的马鞭,扬起鞭打在马臀上,少年轻快地策马离去,扬起的灰尘吃了众人一嘴,只留下个渐行渐远着弓身曲背的青衫背影。

“嘿,少年人真是莽撞冲动,本监见到殿下一定要告他的状。”吉祥呸呸吐出这一嘴的风沙,面上甚是不悦。

舞姬曼舞轻盈,摇曳身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欢颜笑语不断,众宾皆欢,少女身着红色锦袍,锦袍内是雪白的小褂,头顶镶红珠凤冠,此时无雪,她却如雪中红梅一般独自在高台上傲然绽放,她撑首点着酒杯百无聊赖,一副甚是无趣的模样,倒显得这枝梅花萎靡地失了精气神。

赵知府见状撤出摆宴的案后,至歌舞班子前头,举着酒杯敬高台上的公主:“殿下生辰礼乐,歌舞皆是青公子托臣从江南请来的。”

台上的沅月面无表情地颔首,赵知府饮下杯子酒算敬过,又退回案后和身侧并排坐的武统将闲话。

“武大人高义啊,不畏强权当日冒火营救殿下,之前多有错怪,赵某自罚一杯。”赵知府斟了杯酒向武统将敬过去,强权自然说的是影卫上门拉拢的事。

分明就是施娘子家的果酒好喝,你个文人怕贪杯不好看寻个借口要喝罢了,武统将睨了赵知府一眼,也斟了杯回敬道:“我等食君之禄,行君意事罢了,只要是陛下的命令,将在外也有所受之,那日的事件不是陛下的命令,我自是不听的。更何况殿下为旧京谋福祉,又送了果酒给将士们,武某虽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没有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要人家的命的道理。”

对饮下了果酒,赵知府有些喝多,拍了拍武统将肩,絮叨着醉话:“想不到你这等武夫莽将说得出如此话来,你能这样想是好事,殿下来那会,赵某也是战战兢兢,可如今看来其实好处多多……”

对赵知府的话,武统将不可置否,原以为只是这少女心血来潮,想不到是要用一件事完成两个计划,想起少女当日的惨烈,他心中颤颤,又带了几分欣赏之意这哪是金枝玉叶,这分明是头心有沟壑的幼狮。

如今旧京新市的名头打了出去,少女那日大火中的搭救又赢得了旧京人与外地商人的信任,旧京已有不少年轻人上了施娘子的作坊,购置了好些施娘子的果酒果干贸易去了外地,也有不少年轻人出了旧京行至外地查看市场,原有些死气沉沉的旧京,因少女的到来有些新芽待长之意。

他哪还敢向公主讨什么救命的恩赏,对于一心为旧京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恩赏了。

武统将拉开赵知府,兀自斟了杯果酒,撤出案后,向少女敬去:“祝殿下生辰礼乐,愿殿下携旧京勇往直前,越发繁荣。”

沅月颔首,接下他这杯酒,掩袖一杯饮尽,“多谢武大人了,当日的事情本宫记着的,父皇的封赏已在路上了。”

这是意外之喜,他却不敢接,疾首弓身:“殿下一心为旧京,恩赏不敢多讨,那都是臣的义务。”

“武大人不必推迟,为旧京,也是本宫的义务。”沅月也反敬了一杯,酒水全咽了,对他人的好意她一向记之敬之。

公主这样说,丝竹之声舞姬之步,皆停了,宴会上的众人都举着酒杯站起身来向沅月敬去:“一切为旧京,殿下高义。”

一群人的声音,若洪钟作响。

素灵为沅月又斟了一杯,沅月再次饮尽,“免礼了,诸位近日辛苦,不必为本宫敬了,各自行宴罢。”

丝竹声再次响起,此次来于高台下表演却是一戴着黄金面具的小将,那小将身着黑色的衣袍,手中举着未开刃的戟,伴着音乐的节奏舞了起来,人虽有些瘦弱,可舞起来刚劲有力,行戟带风。

戟势如雷霆万钧,众人看得拧紧鼻息。

“好,好,真是矫如群帝骖龙翔,罢如江海凝清光。”武统将拍手称快,他是武将,见到舞得这样好的戟,此刻正是全神贯注。

见戟起舞,贞吾君已知道是谁来了,但他没有立场去说,要不要留下这个人,全凭高台之上的少女决断。

沅月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她方才喝了不少,两颊早已桃红,现下有些醉了,眼神迷离地看着小将的戟舞,她笑着走下高台,一步一个台阶,端着酒杯向小将走去,即将走下最后一格台阶时,由于醉得厉害脚步踉踉跄跄,被厚重的裙摆绊得失重......

众人吓得站起身忙喊着要上前去救,场面着实有些糟乱。

小将将戟挂在肩后,飞着步子前去接住,少女落入了他的怀中,头上凤冠落了一地,挽起的青丝如瀑泄下,她瞪着醉酒迷红的小鹿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遮面的黄金面具,不安分的小手要去摘,少年侧过脸去,抱着公主抽出身后的长戟,脚步轻快得向刚才的位置飞去,此刻竟然带着公主舞戟,少年轻盈的身姿带着公主红色裙摆摇起,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交错在烛光曳影中,时不时被倒映长戟的银枪头上,好似交战,又像相拥。

众人刚放回腹腔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哪里还欣赏得来这舞姿矫健绰约的长戟舞,只得拧紧着心屏息着鼻息关注着小将怀里的少女。

沅月却不自知,小将稳稳地拥着怀里娇软的暖炉,沅月没有失重感,手里还是不安分地要去摘面具,每次都被小将巧妙地避过去,可他越避这位金枝玉叶就越不安分,拿不到就像猫爪挠心一般难受。

终于一曲舞闭,他才放下少女,少女的罗裙轻轻飞起成了个圈,隐在少年宽大的黑色衣袍下,他摘下面具露出了多日不见早已想念至极的面容,他微笑着弯起狐狸眼,垂首去看懵懵瞪着小鹿眸子的少女

“殿下,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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