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小镇
废柴这件事情(旧版)

谢十一

女生 |  古典 设置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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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上突然传起来了一个故事:卖烤肉的王叔的儿子八年艺考没有考上清华,在北京自杀了这件事。就像是一阵小小的龙卷风,这个镇子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会有关于对这件事的看法。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谢小丫的邻居出了名八卦的黎伊文又在和修车店的老板阿峰拉扯起了王叔家的这件事。黎伊文的丈夫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医生,仗着自己的医生老公,黎伊文过着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这黎伊文嘛,一闲下来就发慌,所以免不了出门四处聊聊天,唠唠家常,扯扯八卦。黎伊文这个人,心肠不算太好,有点盛气凌人,欺善怕恶,常常喜欢教唆人。而且她的声音特别刺耳,一聊起来,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但是仗着她老公一身出色的医术,特别是针对于小儿麻痹症,因此还是获得不少人的尊重和信任。

“我就说啊,做父母的,不应该处处和自己的子女对着干,老是对自己的子女啊,指手画脚的,不利于子女的成长啊。搞不好啊,真的很容易滋生不健康的心里,就像王叔那个儿子,咳,没什么可惜的,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不是废柴是什么?”黎伊文坐在阿峰家门口的长凳上,一手择着菜,一边故作玄虚地拉高音调感慨着。

“那是,这孩子嘛,就要自由发展。”阿峰最近店里面没生意,也坐在长凳上,和黎伊文扯着。

“就是啊,我啊,从来就让我的孩子自由发展,从来都不干涉他们。像我女儿啊,从小就喜欢医学,呐,这不,成了护士,还有我儿子啊,也喜欢医学,这不,出国读书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他说要读完博士然后留在那边工作。”黎伊文得意洋洋地继续提高嗓音,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说起黎伊文的儿子,从八年前开始,镇上几乎没有人看见过。都是从黎伊文的片言只语得知他的情况。大学毕业之后,就结了婚有了孩子,之后就出国读书了。每次提起他的时候,黎伊文的儿媳妇也只是默默地帮着家里干这活,带着孩子。偶尔有人问起她丈夫怎么样了,也只是微微笑地说还好哩。大家都羡慕黎伊文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还有一个听话的儿媳妇。

“嗨,我就想起我小时候,喜欢画画吧,我娘说那是不务正业,拿棍子打我,不让我画画,唉,小时候,我画画特别有天赋,就是不让我画,要是让我画,现在我肯定就不是这么地修修车过一世。突然都觉得自己是废柴。”阿峰用力拍着大腿感慨着,然后还忿忿地踹了一脚散落在脚边的工具。

“培养要看家庭情况的,家里面有能力的自然就是不可以耽误哈......”黎伊文继续扯着嗓子嚷着。

“阿峰,和我去果园除除草吧?反正你也有空?”这是阿峰的妈妈阿青挑着一担黑色的农家桶从屋里出来。那种黑色的桶,是农家人特有的。都是平时去菜园或者是去果园田里地里干农活的时候才挑的,浇水施肥都可以用,方便,而且耐摔。

“不去。没空。”阿峰毫不客气地瞪着阿青,气鼓鼓地吼道。

“你在这聊天也是聊天啊,去除除草咯,打理好荔枝园多赚点。”阿青低着头里弄着黑色的塑料桶,仿佛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意思。

“说不去就不去,看看人家怎么当妈的,你怎么当妈啊,老子当年那么喜欢画画,你偏偏不让我画画。要是让老子画画最差都可以混个老师做啊,用得着在这里像有些人一样受气?”阿峰怒气腾腾地吼道。

“当时家里没钱啊,你说那种情况,我怎么让你画画,还有弟弟妹妹要养啊......”阿青理直气壮地看着,同时还看着黎伊文,示意黎伊文站到自己这边说话。

“没钱没钱,你永远就知道用没钱来当借口!你是觉得光是说没钱就可以改变得了现实的吗?”

“阿峰,阿青,好啦,都过去了,就不要提啦,阿青啊,你先去果园啦,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让他在这边看着档口嘛。”黎伊文脸上隐隐约约泛起一丝丝的不易察觉的微笑,“阿峰啊,你妈也是不容易啊,在那个年代,养大你们几个,你也要体谅她......”

阿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阿峰,一个人,挑着桶,叹着气,走路过去果园。剩下气鼓鼓地阿峰,还有那个隐隐约约笑着的黎伊文,继续在午后这个慵懒的时光里扯着。他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知了声中。

“一群神经病,就没见过这些人消停!”谢小丫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蹲在阿祥旁边看着阿祥在整理着货物,忿忿地埋怨道。

“哎,丫头,别说这些得罪人的话。去,去看看有没有人卖凉粉,给老爸买碗凉粉回来,这两天你爸上火了。”阿祥架着副眼镜在鼻梁上,一边算账,一边还得仔细把一箱箱货陈列在货架上,冲着谢小丫笑了笑,“爸爸出去一趟,差了点零件,不来货了这个星期,我去问问你祖其叔能不能挪点货。”

“好嘞!”

谢小丫每次都很清楚,阿峰说像有些人一样受气或者是小摊小贩一样没出息,其实是在变相讽刺阿祥。像这种开个小档口,做点小本生意的行当,基本上就是受气的,谢小丫每次听到阿峰这类的言语之后,小小的自尊心都会像是被刀割一样。她总是咬着牙,默默发誓,要给自己的父母过上好的日子。

那个时代,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大大小小的商贩,有挑着担,有骑着自行车或者是三轮车的商贩,吆喝着。说起吆喝,这些商贩讲究的都是一副好嗓子,把货担上的货物一字不漏唱出来。

“好吃的糕点,芋头糕、发糕、甜糕、叶帖、馒头、蛋糕......”这是前半句,后半句直接就是“香香甜甜,不多了噢,要咧?”这样的一句要咧,彻彻底底能够把小孩子的馋虫给勾出来,于是乎,会有小孩拿着一两块钱,屁颠屁颠跑过来,冲着小商贩直接喊:“给我两个馒头。”

还有一个胖男人经常骑着一部绿色的嘉陵摩托车在小镇上叫卖。男人的声音浑厚,叫起来有一种沧桑的感觉,但是却给人感觉他的声音很干净纯粹。

“猪肠碌!河粉!”胖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子简单明了地叫卖着。有顾客过来买的时候,男人会格外起劲地叫着:“我家的河粉,够薄,韧性好,吃过都说好,我家的猪肠碌,皮薄馅儿大,吃过都说好!”这个男人是快乐的,他的叫卖声里面充满着满满的快乐。

最有趣的还是镇上的两位理发师。他们是亲兄弟俩,每天都会骑着一部老式的凤凰自行车,载着一大木箱子,在镇上吆喝着。没木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理发的工具,还有糖果。糖果是用来哄小孩的,因为大概小孩的天性都是一样的吧,都是对理发师天生就有着抵触的情绪,每次理发,都会大哭大闹,这时候,只要理发师递给他们一两颗糖果,就立刻乖乖地配合了。

他们俩的吆喝极为简单,基本上还不怎么吆喝,就是用一个快板,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打着快板。然后大家就知道他们来了,需要理发的,就站在家门口吆喝一声,他们就会过来。兄弟俩一直都是不吵不闹地,大哥看起来稍微严肃一点点,弟弟就始终嘴角微微上翘着,有点像弥勒佛,所以弟弟的话会比较讨老人家的喜欢,而哥哥就比较讨中年人的喜欢。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骑着一辆三轮车过来卖凉粉的男人。凉粉,是用一种叫作面粉草的东西和米粉熬制成的,黑乎乎的,但是一口咬下去,确实滑滑的,嫩嫩的,但是又点苦味,所以很多人喜欢用白糖拌着凉粉吃,大多数是夏天的时候小镇的人们会选择吃上一碗这样子的凉粉。但是凉粉也是有讲究的,用温火慢慢真材实料熬制出来的凉粉咬下去会比较有韧性,如果是那种快火熬制出来的凉粉吃下去就是那种稀稀拉拉的感觉。男人之所以让人印象深刻,是因为男人的凉粉是最实诚的,材料足,熬制也是够火候。男人夏天出来的时候,都是带着一顶大大草帽,帽檐有点破破烂烂的样子,穿着一件绿色的背心和一条褐色的短裤,露出古铜色的膀子,背心已经洗得变得很薄很薄,经常是因为汗水紧紧贴在男人的后背上,男人穿着的也是一双棕色的塑料凉鞋,这种凉鞋在小镇上是很流行的,因为方便穿着,适合农家人那种宽大的脚掌,露出被泥土侵蚀过坑坑洼洼的脚趾和长了一层老皮的脚后跟。男人倒不像是其他人那样吆喝得来劲,他偶尔在人多的地方会吆喝上一两声:“凉粉。”但是人们都认得这声音,淳厚,沧桑。听到这个声音,需要买凉粉的人,也就端着个小盘子,拿着零钱,风风火火赶过来,男人就会把脚踏车的支撑架撑起来,然后一板一眼地去称凉粉。也不多说什么。

小镇上还有一个女人,大抵是三十多出头的女人吧,平时会骑着个自行车走街串巷去卖一下凉粉或者是猪肠碌什么的,女人卖的东西很杂,味道也不怎么样,更加谈不上真材实料。但是女人确实人们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一个。说起女人,不得不提一下女人的故事,女人年轻的时候倒也是年轻貌美,当时嫁给了一个政府的小官员,然后生了俩孩子,其实这日子吧,也是过得蛮滋润的,但是这女人吧,倒也是不知道个好歹,天天扔下孩子,去赌博,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男人吧,下班回家还得自己洗衣服做饭什么的,过了几年,也就觉得烦了,就和她离婚了。离婚后的女人就改嫁给了一个鳏夫,生了俩孩子,这个鳏夫吧,也是个游手好闲传说中的投资者,也就是天天拿着钱,跑这跑那的投资,但是也没见他真的捞到什么钱。最后为了生计,也许是女人真的经历过离婚,懂事了,也就开始做起了小生意。但是这个女人吧,嘴巴特别贱,一把破铜桑,走到哪,胡扯到哪,而且口水还四处纷飞着。有一次白天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地说她老公很宠她,她是不吃肥猪肉的。结果到了傍晚,有人路过她家门口,看见她端着个碗,在门口和邻居聊着天,碗里面满满一大碗的肥猪肉,当时女人急急忙忙地把肥猪肉往地上丢,还嚷着:“死鬼,都说不吃肥猪肉,还塞我碗里。”这件事传出去后,也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了,所以每次女人过来卖东西,大家都会变着法调戏她。

“凤儿,你昨晚吃了啥?”问这个问题的人,心里大抵是要调戏的。

“哼,我们也就吃了点烧鹅和猪肚炖鸡。”女人的脸上一脸骄傲,问的人也就笑了,女人看见其他人笑,也跟在笑了起来。

谢小丫端着个大盘在门口守着,等着那个光着膀子的男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卖凉粉。那个时候,手机和ipad还是一种很遥远的东西,每次闲来无事,几乎都是靠看着不大的电视来打发时间。暑假必须要看的就是《还珠格格》,一定要看过了容嬷嬷给紫薇扎针,才觉得是真真正正过了暑假。

慢节奏的农家生活,总是很容易让人陷入昏昏欲睡。阿祥没走开一会,谢小丫便一只胳膊撑在柜台上,一只胳膊紧紧握着电视遥控器,半打着盹儿。

“谢小丫。”突然骑着“小绵羊”闲逛的张星半打着盹的谢小丫叫着。

咦!谢小丫半睡半醒之间呆呆地看着张星。

“啊!啊!”

谢小丫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还珠格格》紫薇被容嬷嬷扎针的那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出来谢小丫,帮我拿个打火机。”

“哦。”谢小丫应了一声,端着个盘。穿着拖鞋极度不情愿地出门,站在张星的旁边:“干嘛?大夏天的,热死了!两块钱已给打火机啊。给钱。”

“你看那边那个女的好像是要跳楼啊!你认不认识她的家里人啊,叫过来啊?”张星用手朝旁边指了指,谢小丫迎着太阳刺眼的光芒,朝着张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邻居家的阿秀姐姐坐在她家三楼的窗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正在空着燃烧着的太阳。

“妈!”谢小丫吓得冲着正二楼晒衣服的阿莲喊了声,“你快下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阿莲不急不慢地晾完衣服跑出去,顺着谢小丫的目光望过去。

“干妈,那个姐姐睡吧睡吧跳楼。”张星说。

“我的天啊,我去喊黄婶回来。”阿莲慌慌张张地解下围裙,也顾不上马路的车了,直接穿过马路,朝着不远处的田里面跑过去。这个点,黄婶应该是在田里面忙碌着伺弄着她菜园里的菜的。

这个要跳楼的女孩正是黄婶的女儿阿秀,高中毕业后,平日里就在家里踩着缝纫机节点活儿啥的,这个女孩毕竟勤劳,一天有十二小时都是在工作,所以一个月赚四千块无压力。阿秀还有一个在美国读书的男朋友,据说这个男孩毕业后一回国,就要和阿秀结婚的。

左邻右舍估计也看到不对劲,都好奇地走出了来看热闹,路上甚至有不少行人也停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秀坐在窗台,一言不发地,围观的人纷纷议论开了。

“这么年轻,啥事想不开啊?”

“哎呀,怎么了这是?”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啊?”

“刚刚还看见她去陈老板那交货呢!是不是老板欠人工资啊!”

......

“张星你说我们要不要叫她下来?”谢小丫皱着眉头,把盆子顶着头上,无辜地看着张星。

“你都傻的,你叫她她会下来?别闹了,等她家里人过来啊。”张星摇摇头,“我估计不是真的想死,真的想死就直接跳下来了。”

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阿秀家门口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秀啊!”一阵中年妇女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跌跌撞撞撞冲击着人们的耳膜,一个带着大毡草帽的中年妇女,哭哭咧咧地挤进来,冲着楼上的女人喊道,“秀啊,下来啊,有事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楼上的女人只是望着太阳,一言不发,脸上似乎还带着一苍凉的笑意——那是一种看破了红车的绝望的笑容。

小镇夏天的气温是32,谢小丫在那一瞬间觉得,这个太阳有点儿刺眼。

“把她拉下来啊。我先报警。”旁边王大叔冷静地掏出手机,拨起了电话。

“秀啊。你应一下妈啊。”黄婶摇了摇门,发现门反锁着的,任凭她如何用力,那两扇相思木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

“你和她聊天别让她跳下来。我从我家上去吧,翻过阳台可以到你家阳台进去,把她抱下来。”好心的武大叔心疼地看着阿秀,然后转身朝屋里走过去。

“秀啊。”黄婶几乎要跪倒在地上了。

“妈,对不起了,来世我再报答你吧。”阿秀突然冲着楼下撕心裂肺地喊着。

这时武大叔满头大汗从屋里出来:“上不去。她把你家阳台的门还有窗都锁住了。”

“秀啊!妈养你,妈养你啊!咱不嫁,不结婚不行吗?妈养你,一辈子养你啊,秀啊。”黄婶无助地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鲜红的鲜血从额头渗出来。

谢小丫心疼地看着黄婶,嘴唇唇唇欲动。

“姐姐。”张星冲着楼上大喊起来,“我跟你说,你死了,也就你妈难过,谁可怜你啊?”

周围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劝阿秀下来。

“姑娘,你还那么年轻,死了多可惜啊。”

“有什么事不能解决要用死来解决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姑娘。”

“姑娘啊,有啥事想不开说出来我们帮忙解决啊!”

......

“你们怎么懂得?高中一毕业,为了他,我就去当缝纫工了,这些年赚的钱都给他了,十年啊,我浪费了我最好的10年去成全他,我26岁了,我现在就是废柴一个了,我对不起我妈,我活着干吗啊!”阿秀嘶哑的嗓子哭喊着。

“秀啊!”黄婶绝望地趴在地上,“妈求你了。”

“姑娘!你死了他就会心不安,理不得么?别傻了!他只会心安理得和其他人结婚!你不是废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姑娘啊!起码这10年,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答应的事情,他才是废柴懦夫,没有担当!”王大叔冲着阿秀喊着。

“秀啊!你家这才二楼,你还真以为跳下去会死啊,落下个残废苦了你妈啊!”

“秀啊!”

邻居家的武大叔眼明手快急急忙忙抱起堆在墙根下的稻草垛,毛毛躁躁扔在阿秀家门前。其他人看见了也纷纷和大叔一样将附近几家门口堆有稻草垛的用最快的速度挪动着到阿秀的家门口。万一阿秀真的跳下来了,起码还有稻草挡一下,不至于摔死。

“妈!我头有点晕。”阿秀抬头看看有点刺眼的太阳,生无可恋地笑着,声音有一丝丝的软绵绵,然后轻飘飘地跌落了下来。

“阿秀!”

“哎呀,这么热的天估计中暑了啊!”

阿秀嘴唇发白,合上眼睛,她穿着白色的t恤,枫红色的裙子,像是一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砸在了稻草垛上,随即就昏迷过去了。

“阿秀!!!”黄婶哭着,喊着撕心裂肺地跌跌撞撞扑过去,用力摇着脸色发白的双眼紧闭的阿秀。

几秒钟后,白色的救护车也随即过来了,车门打开后,几个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的医生摸样的人抬着担架奔过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的男医生拉开黄婶:“阿姨,请你配合我们工作。不要这样子摇她,否则很容易让她的伤情加重。”说着,几个医护人员七手八脚把阿秀抬上了担架。

“呀,真是哎......”

“希望平平安安吧。”

“要是摔残废了就麻烦啊。”

.......

在人们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救护车迅速地离开,卷起路上的一片灰尘,留下的武大叔几个人正在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稻草垛。

大抵是因为夏日的太阳着实让人觉得汗流浃背,人们很快就散去了,邻近的几个女人也就聚到了附近的树荫底下,吱吱喳喳地讨论着;还有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穿着印有卡通公仔的t恤,穿着有点大的鞋子,在树荫底下追逐着,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在盛夏的午后空旷的天空中绽放着。

黎伊文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故作深沉地说:“议论什么?人家美国的博士,看得上她个村姑啊?人家可是开口闭口说英语的人,就她啊?也就一村姑,灰头灰脸的,工作也没有体面的,这也差距太大了吧?”

“对啊,所以说,女孩子啊,还是要读书,有份体面的工作,当个老师什么的都好啊!”

“可不是嘛,女孩结婚挑人看家境,人家男孩子不看咩?”

“哼!”谢小丫白了一眼那堆眉飞色舞聊着天的女人,端着个盘就蹲在了自己家的店门口的遮阳篷下,学着黎伊文的模样,阴阳怪调地和张星说:“我啊,即将去美国读博士,哎呀,这去之前,真想再吃一口家乡的凉粉啊......”

张星望着谢小丫,又看了看在眉飞色舞的黎伊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是吧?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穿着背心的老伯来卖凉粉。”

“就知道吃!”张星漫不经心地照着摩托车上的镜子弄着头发,散漫地应了句。

谢小丫摇摇头,用手挡在额头上,眺望着远方,等待着卖凉粉的老伯骑着自行车缓缓过来——爸爸太辛苦了,一定要让爸爸吃上凉滋滋的凉粉。想到阿祥坐在店门口,端着盘子,用勺子拌一下放着白糖的凉粉,然后大口大口吃下去的样子,谢小丫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幸福感觉。

“张星,到屋里凉快凉快!”阿莲站在门口,一边系着围裙,一边招呼着张星,谢阳也抱着个果冻,奶声奶气地站在阿莲跟前,“哥哥!到我家玩!”

“干妈!”张星说着,抱起了谢阳,和阿莲一边走进屋里一边聊了起来,“干妈又准备做什么好吃的给小丫吃?”

“那丫头,就知道玩,最近饭都不吃了就知道看电视剧!”

“不给姐姐吃!”

“哈哈哈!”

谢小丫端着个盘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切!”

“凉粉!”沧桑的叫卖声在午后荡漾起来,谢小丫一个激灵,拿起盘子,冲到马路边上,冲着缓缓行过的脚踏车喊,“我买凉粉!”

谢小丫等到阿祥回来的时候,捧着一大盘的凉粉递给阿祥。然后直接陪阿祥坐在门槛上,和阿祥一起大口大口地吃着凉粉。

阿祥的脸上荡漾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舀起一大勺倒到谢小丫的盆子里,“来,多吃点,这个东西好吃!”

“爸,你吃!”

二十平米的店面,不大,甚至有点小。在店的房梁上,挂着一台绿色的大风扇,慢悠悠地转着。夏天特有的北风轻轻地吹过来,吹动着贴在墙上的歪歪扭扭的画。

那时候的幸福很简单,有爱的人在身边,可以为自己爱的人,做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一起坐进时光里,静静地笑着。

坐进老时光里,看着时光流过,然后我们都慢慢长大,匆匆忙忙长大。

我们都行走得太匆忙,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忽略了我们的幸福。幸福也许很简单,吃上一口自己喜欢的凉粉,看着自己疼爱的人幸福地笑容,心里总是会慢慢滋生出一丝丝满足。这就是幸福。

晚风挑动着二楼窗棂上的风铃,落山风里夹杂着阵阵干脆地风铃声。

废柴到底是什么?是碌碌无为的市井?还是日复一日重复着枯燥的生活看不到未来?还是拿着少得可怜的收入,混混小日子?废柴,我更加觉得是一个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梦想或者是在到达一个更高的层次之后,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原动力的人,因为他们缺乏的是带着初心对抗未来的勇气。

阿秀跳楼这件事情,一下子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热议。

大家一边感慨着阿秀的可怜,一边在唾骂着罗俊明的冷血无情。

可是大家都忘了,每个人有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当你尽心尽力心甘情愿为一个人付出的时候,就要做好一个没有感激的结果——每个人的认知是不一样的,当你习惯一个人为你付出的时候,一切仿佛都成了理所当然。

吃晚饭的时候,阿莲和阿祥自然地聊起了阿秀。

“我就说啊,你是没有看见阿秀那个样子啊,真的是......”阿莲站在饭桌前一边舀着汤,一边惋惜地和阿祥聊着天。谢阳晃着小脚坐在饭桌前,看着喜欢的《超人迪加》。大人的谈话,他还太小,听不太懂。

“就因为那个罗俊明和她分手了啊?”阿祥端起刚刚阿莲刚刚盛好的汤,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头微微上扬,皱着眉头看着阿莲。

“小丫,吃饭。”阿莲朝着门外吼了声,转过头,“可不是嘛,我听说啊,阿秀这些年踩缝纫机赚的钱的,都给姓罗那个小子读书了,一黄花大闺女足足等了他10年呢。”

“哎呀,10年啊,姓罗这小子也太混账了吧。”

“就是啊,我也是不明白姓罗那小子哪里好了?又矮又瘦,而且长得还......反正一看就没福相。前几天啊,我听卖菜的那个阿荣说啊,那小子去买两根菜,还要和人家讨价还价半天,还说是大学生,小家子气。而且啊,还花阿秀赚的钱,花女人钱的,男人,哎呦,小白脸哟。”阿莲喋喋不休地边摇着头,边盛着汤。

“也是一种本事嘛。”阿祥又喝了一口汤,然后看了看正在认认真真喝着汤,谢小丫,“记得了,凡是都要靠自己,千万不要对不起自己。”

“嗯,知道了。”谢小丫应着。

“别老嘴上说说知道了,用心记得。丫儿,记得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一个男人只知道让女人花钱,这个男人,心胸大不到哪里去,而且啊,准是一小气斤斤计较小心眼的主,这种男人靠不住的,做朋友都不要,千千万万不要......”阿莲说。

“瞧你,孩子还小,胡说些什么。吃饭吃饭。”阿祥冲着阿莲摆摆手,“但是,姑娘,你要还真的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不要随随便便相信任何人,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肯定是自己的,知道吧?爸爸平日里让你帮忙干活才有零花钱,就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你想要的东西都是需要你自己去争取。”

“好嘞,我记得了!那我先去店里面看门了。记得我的零花钱哦!”谢小丫端起桌上的汤,大口大口地喝着,然后习惯性地用手背擦去嘴角上的油,放下碗就出了门。

“哎呀,你怎么又用手擦油!这么大了,你还?”阿莲无奈地唠叨着。

“我乐意!走了!”谢小丫大声地回复着。

“你还乐意,这都要开学了,你给我好好看书!”阿莲喊着。

谢小丫才不会在这种时候看书呢,她要帮阿祥干活,这样子,暑假结束就可以拿到200块钱的工资了,到时候可以给弟弟买他喜欢的超人玩具了,兴许还可以给自己买一条漂亮的裙子。

可是,想到穿着裙子不能跑跑跳跳的,谢小丫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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