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杜祁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左手变成了一条触手。
“……为什么只有一条?”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内心冷静得有些出乎他自己的预料,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开个玩笑。
杜祁好奇地挥了挥“左手”,在这个器官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青黑色,有着许多吸盘颗粒的黏湿触手,从肩膀向下,整条手臂都被这条触手取代。
肌肉、骨骼、神经脉络全部变成了这条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触手的一部分,它在空中微微蠕动着,就像活物一般。
“……有趣。”
杜祁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最终只得发出这样一个简短的评价。
“能拉长吗?”
他旋即想道。
随着念头一动,触手忽然膨胀起来,以一种超出质能守恒定律的姿态飞快生长,很快从一条水草中潜伏的小蛇变身为一条长度约三米,半径则超过五十厘米的巨蟒。
还好就在它膨胀的一瞬间杜祁便有所感知,控制着它堆叠盘曲到地上,不然的话肯定会把整张床压坏。
“真是……猛啊……”
看着这条将整个卧室的大半空间塞得满满当当,感觉中轻轻一扫就似乎能打穿墙壁撕裂房梁的触手,杜祁楞了一下,不由得喃喃道。
“那能变小么?”
他心中又想道,于是触手便在意念的控制下逐渐缩小起来,直到最后,变到比一条蚯蚓大不了多少的模样。
小小的触手与肩膀部分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对比太过强烈,这情景显得很是诡异。
接下来,杜祁又试验了一下,发现这触手在末端还能分叉,最多能够分出十五支,而分出的叉还能够再分,但总共加起来不能超过十五支。
“也就是说,十五支分叉,这是我当下所能够操纵的极限吗?”
杜祁隐隐有所猜测。
“不过目前说来,只需要五支分叉也就够了。”
看着恢复到正常人类手臂大小,且末端蹼接出手掌形状,分出五支分叉,轮廓类似人类臂膀的触手,杜祁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却又皱了皱眉头。
虽说形状和大小恢复过来了。
但是……
——就这种青黑色的外表,这种微微蠕动着的姿态,这吸盘上面附着的颗粒,只要是个正常视力的人恐怕都能看出来不对。
“看来只能穿长袖了。而且还必须戴上手套。”
杜祁哀叹了一声,在这炎热的夏天穿上长袖衬衫,还要戴上手套,肯定不是一件会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从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搜出一对对手套,选了一双最轻薄,且不透光的黑色手套,杜祁随意戴上,对照着镜子不断修正着自己左边触手的轮廓,最后终于修正到与右边臂膀差距小到看不出来的地步,才再次点点头。
“差不多可以了。”
好,准备上班。
……
当然要上班。
不然谁给杜祁发工资?
他又怎么生活?
左边是成了触手,又不是成了点金指,在这个法纪严明,科技先进的现代社会里,一条最长大约膨胀到三米左右的触手能做什么事情?难道说他还能自己把这条触手给切片,蘸点芥末辣椒做生鱿须?
再说了,先不说痛不痛的问题……单单是每天吃海鲜,也都会吃腻的好吧!
杜祁在车站等着公交车,思考着这些事情,莫名其妙地,忽然想笑。
——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都还笑得出来?
内心异常的平静。
就像是原本的感情都被剥离,全都变成浮在水面上的碎冰一般。
公交车来了。
上车,刷卡,戴着手套的右手拉住吊环,公交车里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在杜祁身上。
大夏天穿长袖的人已经很少了,还戴个手套的人他们是真没见过。
——要么是心理有病,要么是身体有病,反正都是有病就对了。
其他人如此猜测,不知不觉间,全都暗暗地从杜祁身边挪开了位置,留出了一个以他为中心,三十公分为半径的圆形空间。
“想不到戴手套还有这种效果。”
杜祁心想。
他对着镜子里自己倒映出来的面庞微微一笑。
……
“你看你赶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嘭!”
上司气势汹汹地把一本文件夹甩在杜祁的桌子上。
“没一个可行的点,这就是你的水平?联邦综合第三学院出来的高材生?眼高手低的废物!”
男人嘴皮子上下翻飞,白色的唾沫飞溅出来,伴随着喷出的唾沫的,还有他快意的眼神以及机关枪一样“嘭嘭嘭”进攻过来的话语。
“什么垃圾东西!”
“设计组看完了之后直接给我全部打回!”
“你看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男人肆意发泄着情绪的同时,整个格子间都静悄悄的,十几个人全部低下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只是偶尔朝这边投射过来意味不明的眼神。
尽管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于高学历的员工有一种变态般的歧视态度,平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肆意折辱那些学力强于自己的下属,通过贬低责骂的话语发泄感情,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但如果是昨天的杜祁,现在只怕还是不能忍受下来,早就脸红脖子粗地开始干架了。
然而——
现在的杜祁却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平静。
像是被冰封起来的海面一样,这些话语连微风都算不上,激不起他心中一丝涟漪。
杜祁没有说话,慢慢地翻着文件,以一种平稳地速度从头看到底,直到最后,抬起头——
“这不是我做的。”
他看着上司,漠然道。
男人的话语势头一止,虽然依旧生硬,却带上了一丝狐疑地问道:
“你还想狡辩——不是你,那你说是谁?”
“你忘了吗?上个月总部发来专递,你不是让柳时月取代了我的这份工作,让我去做其他事了吗?”
“什么时——”
男人的脸色骤然僵硬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半晌,脸色通红的他才憋出话来:
“……就算是转交的工作,你也该提醒一下后辈怎么做的——算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杜祁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坐下。
男人走入了隔壁房间,哪怕隔着墙壁也都能听见他谄媚的声音:
“哎呀小柳啊,能不能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
一个淡淡的女性声音响起。
“哎呀就是你看这份文件呢,它有点问题……”
隔壁房间里一应一合的声音传来,像是演相声一样,让这十几个格子间里的人都忍笑不止。
“不愧是柳总的侄女,王胖子这个b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对了,老杜,你刚才那表现真是牛,不卑不亢,帅的一比。”
旁边的同事悄悄侧身过来说道,拍了拍杜祁的肩膀,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为什么你刚刚不敢当面这么说呢?
杜祁有些好奇,却没有追问。
用了0.5秒钟,在大脑里模拟了一番正常人此情此景下大约会有的反应,0.5秒后,杜祁看着他,伪装出真诚的笑容: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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