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不怕远征难
第二章 时代变了（旧版）

“我是肖恩。”

得到公司通报的实习生们，都聚集在这个高级商场。

肖恩随便打了个招呼。

“哦，你也得到通知了？”

“聚集在这里是有什么任务吗？”

“看来都是实习生……”

兴奋中带着忐忑。

大家聚集在一起，不停的讨论和猜测即将面对的考验。

肖恩四处打量了一下。

奢侈品商店一家挨着一家，每一个标价牌都添着令人望而却步的数字。

唯一显得不那么奢侈的，大概就是他身后的宠物店。

整面玻璃墙是一个巨大且豪华的蚂蚁王国，价值……

按照肖恩的工资水平不吃不喝的话，攒够十年大概就可以带回家了。

十年……

人生的价值，甚至都不如蚂蚁。

蚂蚁帝国的两只皇后忙着种族繁衍，工蚁们辛勤而又千篇一律的劳作，兵蚁在不停的维护秩序。

它们生存的意义何在？

肖恩看着它们，忍不住想着。

取悦人类，被当成赏玩的景色，如此而已。

而一旦拥有它的主人产生了某种恶趣味——被分隔开来的两个蚂蚁王国被打开中间通道，按照蚂蚁携刻在基因里的习性，战争不可避免。

不死不休，直至其中一方灭族。

蚂蚁有错吗？没有。

主人有错吗？不知道。

没人在意。

肖恩掏出了手机，习惯性的点开了网络小说平台。

商场的入口。

停下了两台高级轿车，肖恩在公司的直属领导——后勤处主任，勤快的猫腰跑了下来，点头哈腰的伺候着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老奶奶下了车。

她微笑着摸了一把主任的笑脸。

保镖开路。

老奶奶前呼后拥。

等待的实习生们眼睛一亮，纷纷恭敬地簇拥上去行礼。

奢侈品店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店长们带着店员恭敬的在店外站成一排，保安挂出了暂停营业的招牌，提前做了清场。

老奶奶皮肤保养的非常好，气质也非常的高贵，但终归敌不过岁月的侵袭。

那慈祥的目光掠过每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最后停留在肖恩的身上，十分随便的对他指了指，然后在恭维声中走进了这家女装店。

主任立马点了点头，小跑过来。

“其他人都回公司，肖恩你跟我进去，待会儿机灵点儿，能让你少奋斗十年！”

肖恩莫名其妙。

实习生们散去。

其中有人的眼神翻转，恍然大悟之后审视着肖恩对比自己，略有不甘却不得不甘拜下风。

店长不厌其烦的跟随着，打足了精神小心翼翼伺候，其他店员随时待命，充当工具人。

“都要了吧，直接送到家里。”

老奶奶的眼神有些不耐烦，转头看向试衣间的方向，眼神中有些兴奋，舔了舔嘴唇，随意拽了一条黑色蕾丝修身睡衣。

“换一下试试。”

一行人立刻奔向试衣间。

等到老奶奶进去，整个店里的气氛都为之一松，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舒一口气。

不大的功夫。

试衣间里传来老奶奶的吩咐声，“扣子解不开了，来个人。”

店长赶紧小跑进去。

试衣间的说话声音很低，很快的，店长就低着头走了出来，给店员们打了个手势。

这家奢侈品店的员工们，顿时分散开来，纷纷装作整理柜台的样子，对尊贵客人的要求充耳不闻。

老奶奶的声音再次传出。

“来个人。”

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店员们仿佛没有听见。

店长也低着头假装很忙碌。

保镖们分散在入口等关键位置，带着大墨镜的脸孔仿佛像机器人。

主任看向肖恩刚要吩咐，冷不防队伍里唯一的女性直接走进了试衣间。

肖恩皱了皱眉。

她是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一名新员工，也是此行队伍内唯一的女性。

李智慧。

与他一同面试，属于同期萌新。

至于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原因大概是那双浑圆笔直的长腿，包裹在薄透的肉色丝袜下，踩着高跟鞋挺拔的身材，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犯罪。与此同时，略带婴儿肥的脸庞上，架着一副蠢萌的圆镜子，看起来很清纯，明显很少挨过社会毒打的样子。

印象深刻。

“出去！”试衣间里，老奶奶的声音很平静，但不容置疑。

李智慧莽撞的进去，懵懂的出来。

一脸迷糊的样子很傻很天真。

主任对着店外一指。

“哎？”李智慧愣在那里。

“出去，站着。”主任道。

“哦……”李智慧答应着，然后低头走出了奢侈品店。

“来个人。”老奶奶依然执着。

主任面有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对着肖恩示意“进去”，然后有气无力的对着试衣间指了指。

操！？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接着他转身向店外走去，毫不犹豫。

视线中，刚被赶出去的李智慧，两条长腿交错的身影看起来绝对要比试衣间内的老祖母舒适。

主任没有管肖恩。

他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立即钻进了试衣间。

低语声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传出了娇笑声，像是老猫在撒娇。

喘息，拍打。

隔壁宠物店的猫，可能不小心钻了进来，不断的发出腻人的低吟。

店内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木偶。

很多人都不知道，假装有活比真有活要累得多，但此时只能干熬着，假装很忙碌。在表演上来说，这属于很高深的技巧，叫无实物表演。

其实大多数人的人生，大多数时间都在表演。

老祖母今天兴致很高。

打扰的人，没有好下场。

肖恩再次走到宠物店那恢宏壮丽的蚂蚁王国玻璃幕墙下。

他不知道这位老祖母有何地位，但这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买衣服清场，只是为了体验这种试衣间的刺激感，看来有钱人的世界确实很枯燥。

这样的话就解释通了，为什么像自己这种三流大学毕业的人，随随便便就通过了这家公司的面试，进入了所谓的后勤服务部。

果然是服务部门。

现在想想面试的过程，更像是字面上的意义，单纯的就是面试。

既然看脸，学历和工作经验当然无足轻重，体检异常严格才是重中之重。

试衣间嘈杂起来。

奢侈品店的员工默默的为肖恩打开了门，在欢愉的叫声与激烈的拍打声中，门又被严丝合缝的关闭。

彻底隔离成两个世界。

肖恩再次掏出手机，靠墙。

商场的外面也开始嘈杂起来，他突然条件反射性的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双好奇的眼睛，是刚才表现的根本没有智慧的李智慧。

“你好。”肖恩点头打了个招呼。

“你也被赶出来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她靠过来的距离有些近，身上散发出女性特有的气味。

很香润。

这让肖恩有些紧张。

“嗯。”

“那个……”李智慧的脸色有些黯然。

她原以为作为公司内部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进试衣间帮女领导解开睡衣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结果却很出人意料。

被残酷的社会现实毫不犹豫的来了一个大嘴巴。

“我很想骑自行车回家……”

她很受伤。

“自行车？”

肖恩有些差异。

这姑娘从头到脚都不像是骑自行车的人。

“我的车胎被人扎破了，只能骑自行车赶来……”

“这样啊。”

肖恩随口应付着。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谈论试衣间的事。

李智慧刚刚遭遇人生挫折，搞不好可能会因为这次没有眼色的行为，彻底断送职业生涯，所以她忍不住想要与同病相怜的人交流。

她靠了上来。

就像是肖恩背后宠物店内的宠物，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依靠。

换成其他的男人，此时的心态可能会非常享受。

但肖恩不同。

以小说的流派来看，李智慧明显属于女频，身体散发着香甜诱人的雌性荷尔蒙，雄性为了争夺与她的交配权从而不顾一切的献媚。

而肖恩……

大概是末日求生流吧。

每日为了生存果腹而挣扎，能吃一顿大餐就是对生活最好的赞美，家庭环境更是完美的诠释，什么叫穷不过三代。

人生定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按已知条件，肖恩基本已经失去了交配权的竞争资格，三代而绝后。

尬聊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看手机。

“你在看什么？”

她微笑着问，蠢萌的眼镜后，好奇的目光像是歪着头的英短，她扬起手机屏幕凑到肖恩面前。

“你在？”肖恩随口反问。

“運命を変えることを学ぶ！”

“啊？”

“日语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学习能改变命运！”李智慧自豪的回答着，仿佛这张略显婴儿肥俏脸上架着的眼镜都在放光，没有显得那么蠢萌了。

肖恩心中被刺了一下。

就算被公司高层不待见了，还依然利用这个间隙学习充实自己，果然是优秀的人。

“你在看什么？”

“我……”

李智慧的目光盯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这是小说？”

“嗯，我在学习汉语……小说的写作技巧。”

“我也很喜欢小说，可是实在没有时间。”

李智慧看起来很兴奋。

刚遭受过一次社会毒打的她，还不具备隐藏真实情绪的实力，看起来是真的喜欢。

“你都喜欢看谁的小说？”

还不等肖恩回答，她就罗列了很多作家的名字，“村上春树，莫言，贾平凹，钱钟书，刘慈欣，雷蒙德，维多利亚施密特……你呢？”

“嗯……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不可能。”李智慧很确定，“我也看了很多小说，肯定知道。”

好吧。

“读书破万卷”大概是肖恩人生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就。

他点开小说的资料。

“生活系大佬，鹤bar？”李智慧不确定的念叨着，眼神也迷茫起来。

肖恩有点后悔。

因为接下来可能没法解释这本小说的内容——如果这本小说没有改成现在的名字，气氛应该会更加尴尬吧。

这小说原本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装大佬？

“这是一部关于描写人性心灵的小说，主要是一些痛苦的抉择，以及不断的超越自我，使主角获得成长，最终突破思维的牢笼。”

“哎！”李智慧瞪大了眼睛，用很钦佩的目光盯着这本小说，“懂了，听起来就像是肖申克的救赎，很棒的题材，我看过电影之后，感觉连灵魂都升华了！”

“嗯，其实我有参与一本小说的创作，目前正在积累经验。”

扳回一城。

气氛再次沉默起来。

“业余时间成为作家，是很好的选择，刘慈欣写三体的时候，还有当年明月写明朝的那些事，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完成的。”李智慧很认真的说着，“肖恩你也是这样……果然那句话说的没错！”

“啊？”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没有……”

“我也要努力的学习！”

肖恩已经没有心情看小说了。

两个被公司高层撵出来面壁思过的职场萌新，一个在看小说，一个在认真努力学习。

如果拿身后的蚂蚁王国来比较，李智慧就是认真吃供奉，不断繁衍壮大种族的蚁后。

她的生活是有意义的。

而自己呢？

工蚁？

不，是食物。

时代滚滚向前，世界一成不变，没有末日降临，也没有灵气复苏，系统金手指都是臆想。

他就是一个爱读网络小说的普通人。

结局早已注定。

李智慧又开始了日语的学习，肖恩再次选择了不同的小说。

人类清除计划。

［这部小说同样也属于你，合作伙伴，你也贡献了很多力量。］来自作者对书迷的肯定，也是他唯一的成就。

有最新的章节出现了。

是孤城提到的收费章节，同时也是小说的最后一章。

支付，章节下载的间隙，李智慧又凑了上来。

“这本小说就是你参与创作的？叫什么？”

“人类清除计划。”

“我一定要支持你一下，这个软件我刚才已经下载好了。”

“嗯……”

“哎？”李智慧疑惑，“没有啊……”

没有？

肖恩接过手机，在搜索框中输入人类清除计划，又搜索了一遍孤城。

结果都是“不存在”。

不存在？

怎么可能！

突然，商场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地面开始摇晃，建筑物发出嘶哑的声音，李智慧发出害怕的尖叫声，自然而然地抓住肖恩的手臂。

是地震吗！？

很难想象这个内陆的城市会发生地震，过去从来没有这样的历史。

但相比于突发状况，手臂的疼痛更加吸引肖恩的注意力，李智慧抓的太用力，他感觉胳膊都要断了。

摇晃持续了不长时间。

商场中一片混乱。

应急灯亮起。

消防包的手电被各店店员找出，智能手机的光芒也逐渐亮起，男人们的咆哮声与女人们的尖叫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是地震吗！”

震动很快停止了。

在黑暗中，李智慧的整个身体都贴在肖恩的身上，手臂背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根本都抽不出来。

“肖，肖恩，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

肖恩故作镇定的回答道:“应该是地震，但不严重，我们要先想办法去外面的停车场。”

去空旷地带，属于常识。

“肖，肖恩，我，我走不了了……”李智慧的声音很惶恐，焦急中混杂着羞愧与慌乱。

包括在肉色丝袜下的美腿，此时已经站不稳，全靠搂着肖恩的手臂才没有坐倒下去。

薄透的高档丝袜上，已被不明的液体所沁透，散发着淡淡的薄雾蒸汽，空气中酸涩的味道弥漫开……

人群开始混乱的向出口移动。

没有人在意那些奢侈品。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不存在社会地位与财富的高低，只剩下一团糟的混乱。

肖恩扶着李智慧向宠物店移动，旁边就是出口。

商场原本放着轻柔音乐的广播声早已关闭，此时正发着电流的噪音，与踩踏李智慧留在高档大理石地面上的尿渍声一起，混杂着喧嚣声，让他心烦意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肖恩！”

李智慧突然震惊的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急声颤抖，“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肖恩停下了脚步。

明亮的阳光穿透了建筑物，完全不符合任何常理的取代了电力照明，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静止。

只剩下响彻脑海的声音——

［人类清除计划现在执行］

［生存游戏即刻开始］

“这是怎么了！”

高档奢侈品定制衣物早已凌乱，脸上还带着兴奋的潮红，连裤子都来不及穿的老奶奶，被同样衣衫褴褛的主任搀扶着。

肖恩很想说一句:奶奶，时代变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