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晓鸥觉得,秦衍简直是天使。
霜霜突然发病了。
毫无征兆地咬了自己的舌头,血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床单被染红一片时,大家才察觉。
晓鸥赶到的时候,秦衍也在附近。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让霜霜把嘴巴张大,明明咬舌头是那么痛的事情,满脸血和泪的霜霜,就是不愿意停下。
秦衍伸出手,硬是掰开了她的嘴巴。
随后,迅速地将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
这时,霜霜再也无法咬自己的舌头,可是看起来她还在用力,脸上的泪更多了。
晓鸥有些惊慌,她抬头看秦衍的脸,眉头紧蹙,隐忍却不露声色。
此刻,晓鸥的心比刚才定了许多,她柔声对霜霜说:“霜箱,放开好不好,秦衍哥哥的手,要被你咬伤了。”
霜霜的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盈眶而出。
她同时松开了嘴巴,嚎啕大哭。
这是霜霜第一次,在康晴医院发出声音。
秦衍的手,终于可以拿出来,上面沾满血,不知是霜霜的,还是他自己的。
医护人员赶到,赶紧着手处理霜霜的伤口,舌头虽然被咬得挺狠,但没有性命危险。
霜霜的情况稳定后,晓鸥回到二楼。
秦衍坐在自己的床上,右手抓着几张纸巾,隐隐可见血迹。
“给我看看你的手?”
“没有大碍,不流血了。”
“怎么不去找护士帮你处理啊?”
秦衍侧身微微抬头,看着晓鸥:“你不是来了吗?”
这句话,也许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但晓鸥却心头一热,脸有些发烫。
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失态,装出厌烦的样子。
“你想忙死我。”
秦衍按照晓鸥的吩咐,用清水冲刷伤口。
虽然只是中间三根手指上的几个牙印,但也是破了皮肉,受凉水刺激后,疼得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被咬着也不见你出声呢?”
“我不出声,她才会更快松口。”
“为什么?”
“因为更加愧疚吧。”
晓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是,当时她都快被泰衍感动了。
“你人挺不错的,值得交朋友。”
秦衍好像微笑了一下。
但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张跟谁都不大熟的冷漠脸,弄得晓鸥以为是自己错觉。
不过,晓鸥确信秦衍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这么想来,眼前这张脸,似乎又好看了几分。
除了脸,秦衍修长的手指,此刻就被晓鸥握着。
她一边替他消毒,包扎,一边禁不住地赞叹。
“你手真好看。”
秦衍没有回应,但明显有一丝不自在。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不算熟的小姑娘抓着手。翻来覆去地看,丝毫不避讳。
放谁都无法若无其事。
秦衍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
晓鸥这才收了手,“嗯,弄好了,这几天别碰水。”
“谢谢。”
“不客气,你帮我更多呢。”
晓鸥像老朋友似的,拍了拍秦衍的肩膀。
夕阳的余晖,洒进康晴医院的挂号大厅。
大理石地板上反着橙色的光。
这个时段,大厅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对老人,坐在廊柱旁的椅子上。
他们兴许是来探望亲人的家属,走累了,找个地方,歇一歇再回家。
晓鸥背着包,慢慢地走向大门口。
她被这落日的光照得有些困乏,这一天下来,整个人已经很累了,只想尽快回家吃饭睡觉。
晓鸥踏进家门的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正准备带着自己那份回铺子里去。
最近是学生们的寒暑假,来做指甲的女生多了起来。
晓鸥独自吃着晚饭,刷了一会儿手机,就躲进被窝里睡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
老妈盯着她肿泡一样的眼袋,和乱糟糟的头发,“怎么睡到现在?被炒啦?”
“什么啊,今天上夜班。”
“哦,害我白高兴了。”
晓鸥翻了个白眼,磨磨蹭蹭地走来走去。
这半天时间,她也没什么可干的。
当护士就这点不好,圈子小,休息时间和别人又不一样,得了空闲,也很难有个约会。
“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见过有男孩子约你啊。”
老妈说话特别会挑时候,扎心也扎得特别准。
晓鸥懒得理她,装了杯茶,躲进房间看电影去了。
转眼间,大半天就在两部电影中消磨过去,晚饭后,晓鸥收拾了一下,出门上班。
身后的老妈,摇了摇头。
她在想,这个女儿什么时候能嫁得出去啊。
今晚和她一起值班的是柯莉。
即便是大晚.上,她仍然带妆,嘴唇在白炽灯下,艳红的如绽放的蔷薇。
晓鸥觉得柯莉姐的气场太足,平日话少人狠,性格强悍,就连领导也不敢轻易说她。
喆姐跟晓鸥透露过,柯莉35岁了,结过一次婚。很快就离了,至今也是一个人过。
但是她有一个很有钱的哥哥。
没人知道柯莉家那么有钱,她为什么还要读卫校,但传言她会来康晴,是因为被上一家医院解雇了。
虽然柯莉的个性有些拽,但是她和同事关系却不算差。
最大的原因就是,柯莉经常会带一些高档的零,食或者护肤美妆用品回来,送给别人,非常慷慨,品味也不错。
时间刚刚踏入0点,白天睡饱了的晓鸥。还挺精神的,她在电脑前写着值班日志。
柯莉走过来,放下了一个金色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两块,包装非常精美独特的巧克力糖果。
“瑞士带回来的,吃点。”
“哇,真好看,谢谢莉姐。”
柯莉开始连连打哈欠,她看着晓鸥拆开了糖果包装纸,“我太累了,进去休息一下。”
说完,便钻进办公室旁边的更衣室。
那里有一张沙发,很多同事都会在那睡觉,或休息。
晓鸥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把拆了一半的糖果放下了,突然不想在大晚上吃这么甜的东西。
开放病区的夜晚,十分宁静。
大多病人服用了安眠药,并不会在半夜有什么需求。
晓鸥想起实习时候的夜班,相当不轻松。
人的疼痛感,尤其在晚上会更加明显,许多病患的呻吟,和医护需求,让她们连坐下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安逸的夜晚,晓鸥打开了自己最喜欢的插画设计师的作品集。
她想等工作熟悉下来了,业余时间去报个班学画画,把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事重新捡起来。
晓鸥又想起了秦衍。
这个男生的铅笔画很有灵性,技巧也是一顶一的,明暗变化像魔术一般在纸上变幻。
下次,她一定要问他有关画画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
护士站的服务台上,突然出现一个人,他一掌拍在一叠资料上。
埋头看画的晓鸥,被惊了一跳,慌忙抬头。
秦衍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眼神带着忧虑,下巴上都是刚冒出头的青色胡渣。
“你,你怎么不睡觉?”
“跟我来。”
秦衍二话不说,绕过高高的桌子,进来拉起晓鸥的手臂。
“干嘛!”
秦衍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坚持要把晓鸥带走。
晓鸥还想反抗,秦衍低低的声音传入耳朵:“我看到有人上了顶楼。”
晓鸥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知道,此刻还是跟秦衍上去看一看才稳妥。
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每隔3秒跳动一层。
秦衍站在最里面,晓鸥则面对着电梯门,看着楼层数字一个一个往上加。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此刻的心跳,格外清晰,一阵没来由的紧张,在这个静谧又明亮的小小空间里发酵。
随着叮的一声!
7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是黑暗的空间,仅仅被电梯里的光,照亮了一点点。
晓鸥的眼睛,花了一两秒去适应这样的黑暗,便赫然发觉正对面有一个人影,似乎因为电梯门的突然打开。而愣住。
下一瞬间,人影狂奔离去,隐没在防火楼梯深处,如浓墨中划过的一粒细石。
身后的秦衍也看见了,迈步要去追,没追出两步,一声闷响从楼底传来。
两人慌忙趴到最近的窗户探头去看,借着医院楼下朦胧的路灯,隐约可见有一个人躺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天台掉下去的。”
晓鸥回头,秦衍说完话。立马转身进了消防楼梯,她只好紧紧跟上。
上天台的路只有这一条。
推开那扇铁门,一阵凉风迎面吹来,跟在秦衍身后的晓鸥,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此刻,天台空旷黑暗,没有半点人影。
城市远处的灯光,仿佛包裹着一层雾气,温柔地穿透夜空,映入眼帘。
走到天台边缘,刚才的响动。已经惊扰了值夜班的保安,只见他正抓着电筒。向坠楼者所躺的位置走去。
尸体躺的位置,是康晴医院东北边的主楼侧面,距离医院围墙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这里平日甚少人经过,只有到后院停车场取车的人会走。
所以路灯只有一盏,夜里十分昏暗。
保安大叔靠近躺在地上的人,手电筒在尸体上晃了晃。
他明显被惊着了,往后缩了缩,随即一边往后跑,一边掏出手机。
事实上,康晴医院夜里值班的保安只有两个。
一个守着正门,一个守着停车场侧门。
此刻。他能够找的。也只有在家熟睡的保安队长。和自己的另一个同事。
“我们下去吧。”
秦衍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晓鸥则有些惊魂未定。
她细细看了脚下的位置,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里应当就是那人跳下去的地方。
可是……
这真的只是简单的跳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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