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仙纪
第十章 临淄初雨（旧版）

齐国，临淄。

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叫雍门外刚修整的大路变得一片泥泞。

浅浅的黄泥水中，往来的行人、商旅不绝于缕，纵然是细雨淋漓，也不能阻拦他们的行程，齐国以渔盐之利，大行商事，可以算是当今天下七国之中商业最为发达的国家了，论及繁华程度，坐落在浩荡平原之上，四通八达的大梁城都不能与临淄相提并论。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了临淄城门，进入了临淄王城之中。

雨水淅淅沥沥的洒落，落在城内地面的青砖之上，溅得七零八碎。

哪怕雨幕滔滔，但当马车从街头走过之时，依旧是引起了一些雨中行人的注意，原因无他，实是因为在马车前头，驾驭着马匹的乃是一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者。

年龄这么大的车夫，也实在是罕见。

所以难免会让人不由好奇一番马车之内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马车之内，纪雨穿着一袭青衫，因为从山谷之中出来了，眼下的他也是换了身装扮，一头情丝在头顶作髻，用一根白净的玉簪束着。

他的手中，则是拿着一卷竹简，小心的研读着。

距离当日谷中之事，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以来，他和邹衍两人，辗转之间，从秦岭一处支脉，游离到了这齐鲁大地之间，最终，更是来到了这临淄城。

仔细说来，邹衍和齐国，和这座城，更是有着难解的缘分。

他出生于齐国，叫世人得知邹衍其人的，正是源于昔年临淄城内的稷下学宫，邹衍于其内力压诸子，位列稷下第一，从而一鸣惊人。

之后，又仕于齐国，却又落魄于齐国。

直至燕昭王求贤令一出，他投奔燕昭王，当其再度驾临齐国之时，已经是五国攻齐之时了，那时候，也是邹衍一生之中最为得意之时了。

之后，燕昭王身死，他被其后继者下狱，出狱后，又辗转于齐燕之间，更是在新开的稷下学宫之中见识了公孙龙的巧言擅辩。

本以为，在那之后，不会再回齐国了。

不想，今日，却又一次重回了故土。

纪雨没有太多的感触，他毕竟是第一次来到临淄，甚至于拨开马车的窗帘，透过雨幕去看临淄城，也只见到一排排低矮的房屋耸立在雨幕之中，这所谓的繁华王城，对于见识了现代的高楼大厦，修仙世界的空中阁楼的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引气注目的地方。

倒是马车前头，带着斗笠，身披蓑衣，驾驶着马车的邹衍看着和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的城池，不禁目露追忆之色，微微感叹了起来。

“邹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马车之内，哪怕隔着帘子，纪雨依旧是感受到了邹衍的心境，不禁将目光从邹衍重新书写的这卷阴阳家术法大全之上收回，朝着马车前头的邹衍询问道。

邹衍目光未曾收回，听到纪雨的话，轻声感叹道：“想当年，齐国极盛之时，南举楚、淮，北并巨宋，苞十二国，西摧三晋，却强秦，五国宾从，邹、鲁之君，泗上诸侯皆入臣。那时候，临淄万国来朝，何等的威风！只可惜五国伐齐之后，齐国已经不复当年之辉煌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五国伐齐之时，当时的邹子似乎也出了一份不小的力吧！”纪雨不明白邹衍为何会突然追忆起齐国昔年的辉煌，难不成，是重临故土，念及自己当年所行之事，突然后悔了起来。

邹衍幽幽一叹，后悔之意，他倒是不曾有，毕竟当年之齐王，也着实是叫人失望，五国伐齐，虽是那位出自鬼谷纵横一派的苏子的手笔，但归根结底，还是当时齐国咎由自取。

真正令他感叹的是，重临故土，临淄看似和往年没有丝毫的区别，但实际上，齐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齐国了，甚至，连稷下学宫，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稷下学宫了。

上一次他从燕国来到齐国之时，稷下学宫之中尚且还有一个巧舌如簧的公孙龙，如今再临齐国，偌大一个稷下学宫，真正能够称之为“子”的人，怕是只有那位祭酒荀况了吧。

百家争鸣之盛况，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随着年龄渐长，随着经历的事情越多，邹衍越是能够感觉到，属于自己的时代渐渐的过去了，未来，终究是属于那些年轻人的。

虽然得马车之内的那位帮助，已经先后避开了两次死劫，但谁也说不准，那个人什么时候会突然追来，甚至于，就算没有那个人，以他现在的年纪，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说，最初的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份传承的话，那么，在来到齐国之后，他除了想给自己留下一份传承之外，更想留一份在稷下学宫，留在他的故国之中。

就当是，他之一生，起于稷下学宫，也将终于稷下学宫。

纪雨对于邹衍的目的并没有什么看法，不管在哪个时代，落叶归根，都是一种执念。

而且就算邹衍无法将自己的传承留下稷下学宫，作为相识一场的代价，他也会将自己手中所获的这份邹衍的传承替他传承下去的。

因为他知道，邹衍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哪怕纪雨解了其体内的六魂恐咒，然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之循环，人力难以逆转，若纪雨修为高深的话，倒是勉强可以给他延续几年寿命，眼下，却是做不到了。

马车之内，随着邹衍的沉默，纪雨重新将目光落在了竹简之上，不得不说，阴阳家的一些禁术，确实是别出机杼，颇有独到之处。

哪怕他记忆之中，本就有很多仙道术法，但闲来无聊，阅览一番此事的术法，倒也是颇有滋味。

马车从街头穿梭而过，细雨不停，将地面的一切给冲散。

途经某处巷口之时，一缕淡淡的味道传入了纪雨的鼻中，让他眉头微微一皱，这也是因为他灵觉远超常人，否则的话，些许味道，早就被雨水给冲散了，岂会被其所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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