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前
第一百九十二回 落雪山威观一赋 黑颜解惑讲六言（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成天一行跋山涉水，终于来到落雪峰山群。但见：
天撕一角，坠落仙山无数，矗立人间。云归栖处，蜷在山癫酣眠，峰尽白头。清风不透，幽深无穷。禽翔兽潜，鹤唳鹏鸣。山石各呈灵性，乖张随意；林木纷揽精华，缤纷肆为。瑰丽屡设，仿若三分天境。变幻频出，伪作一界世外。四季层叠，春夏秋冬一山罗列；时无今古，悠悠万世穿山涉谷。奇伟不吝，长水与陡崖纠缠；惊艳不乏，千林与百花争宠。岩崖觅暖，冷洞蓄寒，各归所好；峰竟逐高，渊寻斯底，必有其争。威而不言，生灵徘徊其外；静而不语，世人难揣其心。山未有隐，却是层峦叠翠；路虽无拦，终为忐忑之途。前脚入山，尚无回头之意；但行怯步，已失返归之机。山河无状，泼墨莫绘；气势有形，穷辞难描。飞向瑶台借神笔，把持沧海做砚池，但可形容一二。置身群山观壮美，蹉跎岁月亲身历，岂能遍览无余？万千画面扑人眼，三分痴迷摇曳中。巍巍山海席卷来，峨峨峰浪冲天起。豪杰怯喘，英雄气短，山前尽收猖狂。壮士屏息，好汉噤声，来此莫敢嚣张。三军将士惶惧，百万雄师惊恐，荒蛮之地人如蝼蚁。妖魔邪怪退避，鬼魅魍魉遁秘，险恶之处命在旦夕。天敬地捧称雄境，神摩仙拜为尊界。落雪峰起千云落，指天问地夫如何。雷劈电裁鬼神工，雕山撰水去俗庸。腰缠层林风裙摆，头敷轻雪面容白。人在山前志难逞，惭辞英雄愧让名。若与此山意气通，胸中景象大不同。曾叹人生境遇百千种，今笑哪比自然不可穷。人逢逆势波澜惊，山处奇变举若轻。若得此山三分态，世间何事上心来？你看那：
山绝凡尘路，遥指通天途。
横拦天下客，未见真丈夫。
春秋几千草，冬夏数万木。
无觉岁月疏，焕然做当初。
瞻峰怀不尽，望远气吞吐。
壮志尚未酬，豪情怎敢负？
遍览千秋事，一抔黄沙土。
而今又重来，谁人在踟躇？
当迈铿锵步，不做池中物。
敢踏无上峰，天下做一俯。
两臂袖风雷，双目穿云雾。
胸中有所激，清歌问天甫：
神天游宝鉴，山河万里图。
物繁灵盛地，生灭缘何故？
攘攘天下事，由凭谁做主？
干戈无端起，烽烟几曾住？
功过谁曾见，是非何人睹？
兴衰多往复，成败岂可数？
苍生若无助，道义忍罔顾？
谁为做一呼，功业留千古。
山有不言短，屈做擎天柱。
人有胆气长，莫可轻服输。
从来逆境迁，不在平凡处。
欲骋无边怀，先受层层苦。
莫使书生气，掩面背风哭。
何如上烈马，身挎最强弩。
不恋廊下舞，不图一时舒。
只把凌云志，荡平四方虏。
今番见此山，自叹人弗如。
慷慨难自已，跌宕成一赋。
落雪山前马裹足，未见此般气象独。
幻境馈赠四分景，人间揽占六成殊。
崖雕天阙三千重，谷蕴风光百万幅。
不识此山真境界，雄心已上云巅浮。
众人临山举目，咂舌嗟呀不尽。阿雅凝眸感叹道：“这会是怎样一个境界啊？”杨鸡点头道：“石鸡山那个老头子果然没有骗我！”
成天一行未轻率深入，而是扬鞭策马，在群山外围山峰绕行三日。但见：闲云歇鹤，江渚息鸥，霞光奕奕，暮霭沉沉。时染山壁老，风催久木新。山忘在尘世，人忘在山中。
众人未见异常，便寻路往深山里进。这日正行，迎面一株姿态绰约的粉紫色花树立于路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花树枝繁叶茂，耸若云盖，以叶为花，每片树叶均为粉紫两色，枝干上稀稀落落地盘结着硕大的青果。
杨鸡口渴，说道：“这果子不知滋味如何，待我打下两只尝尝！”
离妹高兴道：“好好，正口渴着呢！让我先吃。”说着，纵马跑到树下，伸手去接。
无花道：“离妹别慌，此树奇特，未曾见过，果子是否可吃，一会先用银针验过再说！”离妹点头应好。
杨鸡喊道：“离妹，瞧住接好了！”拿出飞光流羽戈发出两道光箭，射落两只果子。离妹正伸手，胯下马有些骚动，结果只接一个果子在手，另一个果子掉落在地上。离妹笑道：“不是我笨啊，这马不老实！杨鸡，再打一个！”无花惊道：“快看，那是什么？”众人此时都看见，掉在地上的青果一裂两半，从里面钻出一只黑色的爬物来。
黑颜纵马往前跑，喊道：“离妹，小心！扔掉果子！”离妹先是好奇地看着惊讶的众人，再低头看时，青果里钻出的黑色怪物正突兀着双眼盯着离妹看，怪物形状如蝎，身展一尺有余，四足两头，前头龟首獠牙，后尾出头，形如蛇首，亦有獠牙。离妹哇的一声，将手里的青果扬落出去，立即抽鞭打马就跑。结果在离妹马跃起的时候，黑色怪物也一跃而起，扑到马脖颈上下口啃咬。马匹负痛，先将离妹掀翻,然后也栽倒在地。
离妹翻身落地，就势一滚，奔黑颜跑去。这时，被离妹扬落的另一只青果里也钻出一只黑色怪物，飞奔向离妹。黑颜马到，左手拉离妹上马，右手一刀，将飞起扑向离妹的怪物砍做两半。黑颜回马往回跑，离妹回头看时，被砍做两半的怪物落地没死，各自身子一挺，变成两只完整的怪物，又追了上来。这时，咬死离妹坐下马的怪物也奔这边跑了过来。杨鸡连忙发光箭去射怪物，结果怪物每中一箭，就一分为二，越打越多。
成天忙喊：“别打了，快走！”众人调转马头，仓皇而走。眼见黑颜和离妹马慢，就要被怪物追上，扶鸾停马，祭出扶鸾铜镜，神光一射，后面怪物嗞嗞凄叫，纷纷冒着黑烟化成灰烬。众人这才停马。黑颜抱着离妹一边安慰一边问道：“还吃果子不了？”离妹心有余悸，脸色苍白，不住摇头道：“再不敢吃了，都是杨鸡害我！”杨鸡不停道歉，离妹就是不理。无花道：“幸好扶鸾能克制这些怪物，否则我们大难难逃了！”
成天道：“此怪生于果中，果裂怪出，身体可分裂繁衍，杀之愈多，确是大凶之物。扶鸾，可上前尽杀之！”扶鸾诺，上前以铜镜神光烧杀满树青果，怪物尽毁。当众人从树旁穿行而过后，乌腾挥刀，将此树拦腰斩断。
成天对众人道：“此山浩莽，未卜之地，幽深难测，曾有言多上古巨禽、洪荒异兽，今甫一进山，便遇怪物，不得不信，大家小心。杨鸡可驾雕探探前路。”杨鸡诺，驾雕升空而去。成天众人为山势所紧，自是个个小心，人人谨慎。尚未翻一山，还没过三岭，就听空中凄叫。众人抬头看时，一群恶鸟正在围攻杨鸡和苍雕。杨鸡左遮右挡，突围而出，往成天这边逃来。
蛮姑汝发箭，捕住一只恶鸟，挣扎着一头栽到密林中去。杨鸡回手又用光箭击伤两只，飘落鸟羽一片。众人喊噪，吓退恶鸟，杨鸡才平安落了下来。
杨鸡道：“从山间飞过，惊起崖洞中这些恶鸟，尾随不散，好不惊险！”成天看看杨鸡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众人夜宿山腰，即便如此，极目望去，天廖地渺，如入浮空。
黑颜背靠着树，抱着离妹坐在一株古树的枝干上眺望夜幕中的群山。离妹问道：“黑颜，你看这群山，或高或低，或起或伏，拥簇在这里，疏密有间，互相陪伴，不知它们已经矗立多久，却岿然不动，纵有千百万年，始终是默默无言！”黑颜道：“离妹，你想说什么？”
“我很好奇，它们相聚在这里，彼此却不说话，是甘于寂寞？还是无话可说？还是无口难言？千百年顾盼相对，却不发一言，岂不无聊无趣至极，岂不愧时愧缘太甚？我想世间万物都即希望能够阐述自己的内心，也希望能够聆听别人的心迹！否则，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嗯，你说的是对的！不仅山不例外，万物亦皆如此！”
“那你是说山有心，有说话，也会像我们一样开怀畅谈，剖情解意？”
“嗯！山有山言，水有水声，万物之心，不一而形。”
“山有何言？我怎么没听到？”离妹好奇地追问道。
“我自降世，便在山中。日与之伴，夜依之眠。他山之念，己腹之言。以我所听，山有六言：山言高，拔地向天，拦风刺云，不屈不挠；山言危，怀奇揣险，涉陡拥绝，不染凡迹；山言坚，金石为躯，电击雷轰，不为所动；山言美，贪花恋水，揽幽捧翠，不可方物；山言情，容颜不老，心照不宣，不离不弃；山言誓，今古不变，万年如一，不折不扣。有此六言，比之世间怯懦无为者、巧言令色者，口是心非诸如此类者，虽千言万语，不可相提并论也！”
离妹睁大眼睛点头道：“山有此六言，何须再发一声！你真是山的知己啊！”
黑颜道：“我断不敢自居为山的知己，比之山的伟岸，一个人显得太过微渺。我们应当敬畏山，让山的精神鞭策我们前行！”
“难以想象，山静处而有人知其心，我们确是应当自愧不如！黑颜，你会做的像山一样好，像山一样对我吗？”
“我会的！”黑颜肯定地答道。
离妹会心地笑，往黑颜怀里紧紧地靠了靠，她此时感觉黑颜就是自己的山。
“那我还想问，山势有别，其形不同，却都称之为山，因何道理？”似乎黑颜勾起了离妹对山的无限好奇和遐想，让她想对山探个究竟。
黑颜想了想，然后道：“我想，天地万物终归为一，一者，即心也！心同则为一，为一则无别，无别则类同。天下诸山，不外于此。”
“山的一在何处？”
“山的一在高处！奋上不下，羞于平缓，睥睨天地，俯视万物，高高在上，山之所求也！”
“山有求而人何求？”
黑颜摇头，想了半天，叹息一声答道：“或许，略同稍异吧！”
“这天地万物，是为我们准备了他们还是为他们准备了我们？”
“许是为我们准备了彼此吧！”
……
黑颜和离妹聊着聊着，都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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