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噢?那您说,秦王是会主动出击,还是被动擒拿嫪毐这个假阉贼呢?”
夏炎微笑:“君心似海,岂是我等草民可揣测也?”
这……
这话说的就把话堵死了……
就不能从夏炎这里套出更好的办法了……
王翦就是王翦,他沉吟了一下:“夏掌柜,这样,我换一个问法。如果是您,您将如何对应嫪毐之事?”
夏炎皱皱眉:“嗯,如果是我嘛,我选择被动擒拿。”
王翦来了兴致:“为何要被动擒拿?”
夏炎伸出一个指头:“其一,嫪毐与太后私通,除却嫪毐罪不可恕的因素之外,赵太后本身,亦有逃脱不掉的干系。
另外,嫪毐此人,乃是相邦吕不韦引荐与赵太后的。如此一来,要是直接拿嫪毐,没有能够担保太后和相邦会不会掣肘此事。
若是太后和相邦铁了心一起合力出手,缉拿嫪毐之事,甚至有不成之危。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会造成太后和相邦,一起与秦王撕破脸的局面。
太后、相邦、嫪毐,若是三人联手对付秦王,那么,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王翦闻言,吓的浑身一哆嗦:“若真是如此,那对秦王,甚至是秦国,都是大大的不妙……”
夏炎伸出第二个指头:“其二,嫪毐虽有与太后私通之实,然则此事,世人大多不知。
秦王若是贸贸然出兵缉拿,天下人大抵会认为,秦王是冷血君王,为了自己能够掌控朝堂,下了无义黑手,清剿朝廷重臣。
此事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与君王清名有损,反之恶名远播。这对将来不利。”
王翦点头:“夏先生所言极是也……”
夏炎伸出第三个指头:“贸贸然主动缉拿嫪毐,会落下恶名与悠悠众口。
嫪毐会极力为自己开脱,名正言顺的谋反不说,甚至会遭来很多不明真相的朝臣们一致反对。
秦王在朝中,根基本就不稳,若是届时,相邦吕不韦的念头稍微那么差池一点,心向嫪毐,到时候即便秦王有性命之危,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便是常言说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所以,要成此事,若是夏炎来选,夏炎会选择故意被动缉拿嫪毐,在堵住悠悠众口,名正言顺的境况下,一举缉拿便可。”
王翦听的眼睛都圆了:“若能如此,甚是好也,可是,如何被动缉拿嫪毐呢?”
夏炎微笑,喝了一口酒:“这个事情就太简单了,只要放出风声,让嫪毐知道,秦王已经知道他与太后苟且之事,这厮自然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兔子急了都会咬手,何况他嫪毐,这厮绝对会拼死一搏。
到时候,只要他一动,国府便立刻以谋反、造反、谋逆什么的,随便按个诛九族的罪名,杀了便是。”
王翦闻言,顿时如梦方醒,哈哈大笑着朝夏炎拱手:“夏先生此计甚毒也,哈哈哈……”
王翦笑着笑着,停了下来,看着夏炎:“夏先生,最后一问,吕不韦会不会造反?”
夏炎略微思考了一下:“世间万事,没有什么是完全绝对的。但是,以我的观点来看,吕不韦至少有九成几率不会造反。”
王翦急切道:“这九成几率又怎么说呢夏先生?”
夏炎道,秦国建国数百年,大大小小的秦君秦王三十余代,其中,不乏权臣盈朝。
或是兵权在握,或是誉满天下,或是权倾朝野。
如穆公之百里奚,孝公之商鞅、昭襄王之白起等等,哪一个不是名动天下的大权臣?
然则,秦国数百年来三十几代君王,可曾易主?
没有!
秦国之主,始终姓赢。
为什么?
因为血脉!
因为大义!
因为国人之心!
战国以来,无论名商大贾,名人士子,为官为臣,无论生前如何,亦全都重死后声名。全以重大义,轻生死之念面对一生。
即便,不求千年史书丹青一笔,也要求死后清名永存,侍死如侍生。
不管权利多大,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这是其一。
其二,要说,以吕不韦之权势,若是想要反秦,早就可以动手了。
而且,即便是现在想要反秦叛秦,他也可以轻易成功。
然而,他没有。
因为,即便他若真是鬼迷了心窍,弑君篡国,那么,秦国朝堂的嬴氏一族,老秦世族,朝中楚系势力,韩系势力,魏系势力,没有一方势力能饶了他。
还有,乱臣贼子之名,响彻天下,秦国百姓也不会饶了他,这个国,他还能治嘛?
治不了不说,届时,山东六国,会待见这个乱臣贼子弑君篡国的王嘛?
绝对不会!
届时,臣不和,民不和,国不和,秦国也就完了。
还是那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到时候,用不了多久,他不但身死国灭的下场,还要史书上留下遗臭万年的名声。
所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儿来。
相邦吕不韦,是没脑子的人嘛?
他应该明白那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权利。
所谓的权利,就是世间之人的人心所向!
王翦都听傻了……
他听的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直愣愣的看着夏炎,一动也不动……
太牛逼了……
太牛逼了……
这究竟是何等逆天大才,才可以有如此通明透彻的人心解析的才华?
这究竟是何等鬼神之才,才可以有如此深彻剖析的人情世故的本事?
侍死如侍生!
所谓的权利,就是世间之人的人心所向!
这得是何等惊才绝艳的智慧,才能领悟出如此深奥明晰的醒世恒言?
王翦默默的从木案前起身,扑落了几下自己的袍子。
然后,大大的弯下腰,朝夏炎深深一躬:“先生,王某人心中两惑已解。
与君一席谈,王某人深为震撼,顿感十数年圣贤之书白读也。
待王某人办完琐事,定然再来叨扰先生,还望先生能不弃也。”
夏炎也起身相迎,拱手笑道:“夏炎不过区区一小小客驿掌柜做生意的俗人也。
王兄这样的贵客若是愿意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嫌弃一说?
王兄放心,渭风客栈的大门时时都在敞开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