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旅隋唐
第一章 陈氏族灭，遗子奠亲（旧版）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崎岖的山脊，一切都在压抑之中散发着阵阵的焦躁。

陈涣纶跪拜于恭陵之前，遥望静帝坟墓，身边一支数百人的叛军队伍虎视眈眈。

领头一老将无奈叹道：“博才愚兄，你这又是何苦呢！周静帝早夭，周朝国力衰弱。兄弟亲人自相残杀，仅仅二十余载便历五帝，宇文家天命该绝！”

陈涣纶气急反笑：“杨洪！你本姓宇文，却改姓投了国公坚，行这叛国亡族之事，毒害静帝强行禅让，成了逆隋的鹰爪。怎敢在此帝陵妄加评论！”

杨洪摇头冷笑道：“宇文周不就是这么建立的吗？宇文一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剔骨抽筋。而隋文帝待我等才真如亲人手足，隋朝千秋霸业指日可待，博才兄且随我共侍隋主，以你一生的学识和威望定能谋个好差事。”

“杨洪你不过区区隋兵小吏，也敢妄想在新朝图一番大事业，可笑、可悲、可叹呢！”

“陈涣纶！我敬你学识渊博是个可用之才，怎料你愚钝古板不知好歹。”杨洪怒极举手一招，部下领来妇孺老翁数十人。

“爹爹......博才......涣纶！”男女老少无不痛哭流涕，失声呼唤家中唯一的顶梁柱。

“哈哈哈哈！”陈涣纶仰天大笑，抽剑在石碑上刻下一段文字，随即抹脖自绝于恭陵墓前。一众兵士挥刀无情，惨叫声不绝于耳，至此陈氏一族满门尽灭。

次年，隋朝修建大兴城，新朝初始正值百废待兴之时，众多工匠来到都城建造大兴宫。

官道上行人如流水，车马转轱辘。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赤膊挽绳拖拽石料车前行，距离新城还有段距离，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否则这一队工匠都得丧命。

押队的将士十分焦急，因进度缓慢此趟任务恐不能完成，一边鞭策众工匠前行一边商议着免责的对策。

“惠平......惠平！”

“作甚？”赤膊青年被烈日烤得头晕脑胀，其后助推石料车的工匠吵得他更为烦躁。

“惠平！你看那押队的将士个个愁眉苦脸，我们此行恐是不妙啊！”

陈惠平抬头看向骑马的将士，果真这些凶神恶煞的隋兵交头接耳，愁云满目，焦躁与不安任谁都能感受得到。

“距离大兴城尚有十余里地，天黑之前定是赶不到了，这些将士估计正商议脱罪之事。”

助推的工匠心中愈加不安：“他们有马跑得快，我们可如何是好？免不了误工杀头啊！”

陈惠平眉头紧锁，数月前听说国破人亡，满门尽灭，他少时便游历蜀地未归才躲过了这场灾祸。正打算归乡奠亲却被抓了苦力，如今离故土不远，该是谋划脱队逃离之时。

天色渐暗车队不过行进了二三里地，厚重的石料严重拖延了进度。此时又正值梅雨时节，大雨混合了泥土变得湿软难行，车轮陷入泥泞之中无法动弹。

陈惠平奋力拖拽石车，几个工匠也跑来助推，车轮在淤泥中前后滚动就是冲不出泥坑。

“啪......啪......”

押队将士挥舞长鞭抽打在陈惠平身上，带出一道道血痕，几个工匠吓得抱头蹲在原地。陈惠平吃痛恶狠狠的瞪着那将士。

“休得偷懒误了工时！”说罢将士又一长鞭抽来。

陈惠平出身书香门第，又在蜀地习得一身武艺，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扔掉绳索反手一抓，顿时雷鸣电驰映射得大地一片光亮。众工匠看见了令他们一生难忘的场景，陈惠平右手抓住疾驰而来的长鞭，将那满脸惊恐的将士拽落马下。

“隋贼休得放肆！”

陈惠平无所顾忌，一拳打在将士面门，仅此一招那将士便一命呜呼！

如此壮举并没有得到众工匠的喝彩，反而十分惊慌。

“惠平，你闯祸了！”

果不其然，押队的将士一涌而至，工匠们吓得蜷缩成一团，陈惠平却仰天一声怒吼，这吼声直接盖过了轰隆的雷声，震得众人耳鸣目眩。

“反唯有一死，不反误了工时也是一死，何不就此痛击隋兵，也死得壮烈！”

陈惠平慷慨激昂，响应的却是少之又少，唯有几人拼死一搏。可那隋兵装备精良，又手持武器，几个孱弱的工匠如何能敌，瞬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死亡殆尽。

始作俑者陈惠平十分强壮，徒手夺了大刀杀出一条血路，奔黑夜之中而去，隋兵十余人立即策马追击。

雷声不绝、暴雨不断，黑夜的丛林伸手不见五指，陈惠平仅凭着时而骤起的雷光逃窜，身后的马蹄嘶吼声响彻天地。

“反贼小儿休走！”

进入森林时碍于树木遮挡，陈惠平跑得比马快，可不多时便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界。身后的追兵已然临近，叫嚣声如同索魂曲一般刺激着陈惠平的心脏。

前方空地有一处高耸的土堆，像是墓地。但若是平民墓地未免太过宏伟，若是帝王陵地又没有祭祀的享殿，不封不树显得诡异无比。

陈惠平奋力逃窜，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倒地时摔进了一堆白骨之中。这堆白骨血肉尚未完全腐烂衣着也十分完整，看这样式精美华丽，死的该是世家望族。

追击而来的隋兵也进入了这处墓地直逼陈惠平而来，这时雷声响动雨势更大了。

一队隋兵瞬间将陈惠平围住，刀剑架在脖颈之上，陈惠平闭目认命，两行血泪夺眶而出：“只叹未能祭奠父母亲人，未能尽人子孝礼！”

隋兵高举大刀，天空顿时一片骤白，映射出道道亮光。光亮过后雷声方至，与隋兵的屠刀一同落下。

“轰隆隆！”

刀未落人先死，死的却不是认命的陈惠平，而是那名隋兵将士。

陈惠平诧异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具焦黑的尸体。一道惊雷正中这名隋兵将士，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陈惠平一命。

余下的隋兵惊恐万分，指着陈惠平身后的石碑大呼救命，竟不顾追杀之人各自上马逃走了。

陈惠平疑惑的回头，身后是一块巨大的石碑，其上刻着两个大字“恭陵”。下方还有痕迹浅显的一段小字，陈惠平借着雷光辨认这段文字。

“博才生于大魏，成于周朝，一生博览群书，受命教化静帝识字明理，怎料幼帝被迫禅位遭奸人毒害，吾难辞其咎！今反骨贼杨洪背信弃义，胁家中老少于恭陵逼吾效力于隋杨，是乃亡国灭门之灾，博才无能，愧对先帝！”

“父......父亲！”陈惠平悲痛万分，父亲忠烈却是招得全族尽灭，是忠是义还是不孝？

他痛恨这个战乱的时代，更对父亲的愚忠与无情难以认同。望着这遍地的同族尸首，陈惠平下定决心在其父的字迹下留下了一句话。

“吾陈氏一族，生不入仕，死不披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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