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梦又名情恨剑
人情惊有意倩仪论“网” 身世惑无着雅秋辩“我”(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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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梦又名情恨剑:人情惊有意倩仪论“网” 身世惑无着雅秋辩“我”图文

上回说到楮君与雅秋,晓梦两个把闲了一假期的编辑部打扫干净了,三人才回教室。楮君取了书包,想着雅秋的话,就去理班门口看了一眼,见陈雅秋正同几个女生说话,他便先下了楼,来到蓝球场边,倚着球架,闲闲的看花坛边弹玻璃球玩的几个初中男孩。看到他们很专注的争执,极谨慎的测量,天真的遵守约定的游戏规则。楮君心里感慨,这久违了的无猜的童趣啊!想想儿时,烦恼的全部竟只是一个玻璃球,几张烟纸盒,几粒杏核,数根橡皮筋,单纯的有些轻飘。而今呢?虽烦恼而不再具像,虚虚渺渺,不知何时就袭上心头,你不知所以,你无可排遣,你愁,却说不出愁的滋味。所以过来的人便笑你“为赋新诗强说愁”。你烦,烦学校学习太紧,烦家长拘管太严,烦同学常生闲隙,烦老师不垂青眼,烦自己不优秀,烦无异性伙伴,烦地,烦天,更烦自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就有人为你们写了本《少年维持的烦恼》。说不清的“烦”理不开的“愁”,你就只有困惑了。困惑是少年最应有的面貌吗?

胡思乱想间,看到雅秋含着笑意过来了,楮君收回思绪,向她笑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雅秋抬手拢齐头发,由腕上取了根皮筋极灵巧的扎成了一束,甩了两下发辫,笑着问楮君。

楮君看雅秋这么快就把满头黑缎似的头发扎成一条散辫,真是惊奇。就道:“等你呀,你不说有话要问吗?”

雅秋张眼睛瞥他一眼,笑了道:“你还当真呀。”边说边把滑脱的书包挂在肩上向着车棚去了。

楮君站那儿看着雅秋,愣了一会,忙赶上前去,歪头问:“到底什么事?”

雅秋笑笑,说:“先推车子,等会再讲。”

推出车子,俩人并排走着。出了学校大门。雅秋才说道:“你如实的告诉我,中午围攻何军的那些人,是你让楮珊珊叫来的吗?”

楮君忙停了脚步,表白说:“那事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楮珊珊找的人,可我没有让她这么做,真的!”

雅秋也住了脚,倚着车把看看楮君的眼睛,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总不至于这么肤浅吧?要是象别人说的那样,我真的会瞧不起你的。”

“别人都说什么了?”楮君问。

雅秋一摆手,推了推楮君的车子,说道:“走吧,管别人怎么说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谣言止于智者。”

俩人互相看着过了路口。雅秋说:“楮珊珊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你和她交往可要小心些。这次你又把她招进编辑部,我都不知会怎样。”

楮君没有接话,走出一段,才小声道:“我想不会有什么吧?”

雅秋扭头看了看他,摇摇头,没说话,一会才说道:“你一片诚心,我想她未必就会爽快答应。”

二人又说了一些出通知和组稿的事,便到了铁路宿舍门口。楮君站住,邀请雅秋去家里玩,雅秋望着他瞅一会,抬腕看看表,笑道:“改天吧,今天我回家还有事。”说罢伸出食指晃了晃,笑着上车骑走了。

第二天课间操后,楮君想与珊珊说编辑部的事,却又不好直接去班里找她,可巧,李丹与几个女生在旁边说话,看见了他,李丹忙笑着跑过来,一步跳到他面前。楮君说了找楮珊珊的事,要她去叫,李丹爽声应着就去了。

没多会,楮珊珊在李丹的后面出了教学楼,看见楮君,她便背着手,歪着头,笑笑的,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李丹跑到楮君跟前,小声笑道:“她来了。”说着向他张开手心,楮君也翻出手掌与她拍了一下,李丹便又跑回同学那儿。

楮珊珊看到他们那般,“哼”的别着头从鼻孔里打出一股气,绷着脸由楮君身边走过去。

楮君喊着追上来,笑道:“你怎么走了,李丹没跟你说?”

楮珊珊走到双杠旁立住脚,侧着脸气道:“楮君,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楮君被她没来由的一句问的不知所措,两边看看自己,诧异道:“我怎么了?”

珊珊转脸盯着他看,又沉下眼帘“唉”的叹口气,摇摇头才说:“我怎么讲你才是?你怎么就蝎蝎蛰蛰的……象个女人似的。”

楮君的脸立时红了,气的半晌没说话,只把眼睛望着楮珊珊,末了,道:“你,你是怎么了?我哪儿又得罪你了?”

珊珊翘鼻头冷笑,把小臂贴在木杠上,使额头顶着手臂,不答理楮君。

楮君在她身后,说:“我真弄不懂你,我让李丹找你出来,给你说正事,你莫名其妙的说的是什么话?你让我……”。

话没说完,珊珊乎的抬起头,大声说:“你说正经事,你不会自己找我?遮遮掩掩找人带什么话?你看这是在学校,多少人看着,你俩个就猫挠爪似的打手心,什么样子?你是男人吗?”

楮珊珊话速极快,声音又大,象吵架似的,好些同学侧目看他们。

楮君口讷,被珊珊连珠炮似砸的无言以对,只是立着眼睛生气。那边,李丹又跑了过来,站在他们中间笑着问:“怎么啦,才说两句话你们就吵起来了?”见他俩个都不做声,李丹就顿顿楮君的袖角问:“怎么啦,楮君哥?”

听到李丹叫的这样亲热,珊珊惊异的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呦,这可喊的有些不对。”

李丹笑道:“这有什么不对,我也喊你珊珊姐就是了。”

珊珊扭脸道:“我当不起。我说怎么神神鬼鬼的,原来早就是哥哥妹妹了。”正说着,铃声响了,珊珊转身就走。

楮君压了气,在后边问一句:“你去还是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珊珊没回头,硬硬丢下一句话过来。

下午第三节课,楮君和陈雅秋主持召开了高二学期第一次《青春风》编辑会议,重组后的编辑部成员全部到齐,陈倩仪也参加了。

上午早读课后,楮君来到自己课桌边说美编的事,倩仪感受到班中好些男女同学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当时,倩仪既觉得心慌又觉得高兴。看上去,楮君也有些紧张,望着他期许而又故作镇静的神态,倩仪怎好回绝,垂下头来便应下了。

虽说来这班中方才有两周,倩仪自觉看明了班里许多微妙的人际关系。这个班同学之间似乎很复杂。可依据学习、兴趣、家庭、历史、感情诸多机缘组成许多或大或小的交际圈。每个人都在一个或多个交际圈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并担当不同交际圈间的维系人。由此则组合成一张结连全班同学并络系外班学生的人际网,而班中那些以不同方式出头露脸的学生便是这张人际网中的纲绳。纲举目张。

例如因学习而构成的人际圈中,汇集了各科课代表,班委成员。以班团支书卜咏梅、班长冯勇、学习委员刘阳为纲绳;因性情组成的交际圈又好象分为足球迷或泛说体育迷,以何军、雷鸣为纲绳;歌迷或说音乐爱好者,以程婕、杜婷为纲绳;另外还有美术圈、集邮圈、文学圈、阅读圈等。象因家庭相邻,父兄通好,或初中,小学曾为同学故交而如今结为伙伴,归为圈内人者,更是错综复杂,难以缕析。

在这些人际圈中,最庞大,最广泛,最复杂的就是因各人情感构结而成的人情之网。在这层网中,能称的上纲绳的就是班中那几位美艳超绝的女生。杜婷、程婕、吉虹、温沨、莫晓梦她们每个人身上都牵结着多少男生的倾慕和追求,多少女生的妒忌和诋毁啊。男生,就是楮君了。这两周来,倩仪很注意观察他,还有牵扯在他身上的人和事。

几乎没有什么女生不对他产生好感,尽管有些故意表现出冷漠或淡然。喜欢他的也不少。形之于外的也有,比如吉虹。倩仪感觉她和楮君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有大默契在他俩的心头。从上周二开始,两人明显的情浓似酪,已有些化不开的模样。课下,两人对视的眼里分明粘连着绵绵的爱丝。一些行止已不太避人眼。昨天课间,倩仪就看见楮君经过吉虹的课桌时用手指扣了一下她的作业本,而吉虹则用小手指甲扣了楮君的手背一下。

还有温沨,她把自己喜爱之心直白袒露,不掩饰,不扭捏,见得阳光,因此显得自然无诡,使人见奇不惊。

杜婷的心思虽还未启动,她的眼睛已快瞒不住人。课上课下匆匆而睇的视线里已有名显的慌乱成分,犹如自己经常惶措的心。

程婕的稳重好象有特别的含意,班里班外那些不开眼的男生冲着她的风情她的名声兴兴而来却即刻铩羽而归。未战而败,怊怊怅怅。程婕定如磐石。然而,就在今天上午,倩仪却看到楮君才进班中,程婕便悠然而唱:“你就是我最后的爱,你就是我唯一的爱……”有心无心,歌言志。

唯有莫晓梦,倩仪承认,自己看不懂。她柔似月,静如水,思虑很深却毫末不显,深不可测。对楮君,她似无意又似有意,似无情又似有情,有意无意,有情无情却都不伪。倩仪只得说:“我看不懂。”

开编辑会时,倩仪见到了李丹还有楮珊珊。李丹的娇顺娴容同禇珊珊的刚拗与戾气,犹如和风及暴雨两面夹攻着楮君,使他难以按自己的意图把这个会开好。幸亏有陈雅秋。她神闲气定的笑着,导引规劝,附合指正,三言两语便把李丹、楮君、褚珊珊三人间的尴尬搁浅在会议内容之外,保证了编辑会议正常进行。

就在那个气氛中,倩仪忽的有个深切的感受。这附中真多奇女子,这些奇女子便是全校学生人情网中的纲绳,而楮君就似这张人情网里的领绳,提纲挈领,牵一发而动千钧。啊,冥冥之中荟萃了这些奇情至性的女儿与方寸一校,又遣遗下这样一个情纯性雅、品善格高的翩翩少年,是要排演出旷世戏文吗?倩仪突生意气,我却也不是俗女子,倒也要在这性情网中一闯,激荡些色彩出来。

会议结束,众人回教室取书包,倩仪与人不熟,自个留在后面垂着眼睫边想事儿边慢悠悠的走。楮君看到,就停下了脚步等她。陪着倩仪走了一段,楮君小声笑道:“刚才开会有些乱,有些话没有说清楚,稿子没有定下来,提花插图先不要去想,现在可以把封面设计出来。上午给你的那两期刊物,封面都是我做的,有些粗糙。你不要受它们的限制。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

倩仪点点头,没有作声。

楮君歪头看看她,忽的想了起来说:“对了,你的画我看了,画的真好,比我强多了,你要用,我明天给你拿来。”

倩仪摇摇头,没有开口,走出两步才轻悄悄的说:“你不要往学校拿……有时间我去你家里拿吧。”

楮君高兴道:“行。”想想又道:“那就今天吧,拿了书包咱们就去?”

倩仪侧眼睛看了看楮君,点了下头。

跟着楮君骑进铁路宿舍,倩仪顿觉着不能适应。小巷口又窄拐弯又多,两边的厨房和小窝棚都盖的参差不齐,有的突出一块,挤的巷道象一线天似的,有的又缩回去一块,空出个天井一般的路面。倩仪没法子骑,看着楮君如鱼在水自如的要骑远了,忙“哎”的唤一声,自己跳下车子,推着走。楮君听见了,赶忙下车子等她,笑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即便是推着走,也不见着容易。路两旁,花坛与煤球堆相互映照;耳边脚下,滴着清水的长衣短裤同摊着作业书本的圆桌方凳上下呼应。间或路中又冒出些小儿的学步车,老人的躺椅和无花果树横曳斜出的阔叶枝条,梧桐树下绊脚的橡皮筋,真个是人间万象,无一不具。

倩仪没想到楮君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总感觉有些不协调似的。

到了楮君门口,倩仪看见几个老太太在屋前打牌,旁边还站着一个抱着茶缸观战的青年。一个老太看到他们说道:“君子,放学了,带同学来家玩?”听这话,老太太们齐拿眼睛看倩仪,背向的那位,费劲儿扭着身子转回头,由老花眼镜下很仔细的打量着她。站着的那位青年也侧着眼盯着她看。倩仪羞迫难当,低着头扎好车子,待楮君一开门,便匆匆走进屋里。

楮君站屋中笑了笑,把门虚掩上,说:“这些都是多少年的邻居,看着我长大的……”话说半截,想起该倒茶,忙丢下书包去屋里。

陈倩仪见两面墙上挂满了画,自己的那两幅石膏素描贴的很高。心里倒也很高兴。待看到一幅素描是楮君的自画像,就走近前细观,读过上面题字,倩仪抿嘴一笑。

楮君端着茶杯过来,递给她。

倩仪接过杯子,柔声说了句:“谢谢。”走到画案边偏着头问:“你还画国画吗?”

楮君道:“没有,我摆这个画案子主要是为了放东西,偶尔练两笔字,也写不好。”抬头看到倩仪的画就说:“我给你取下来。”说着就踩着凳子趴上画案。

倩仪忙伸一只手扶他,口中说:“小心。”

楮君站案子上摘画,倩仪听到门响,转头见那青年捧着茶水进来了,就看他昂着头四下里瞅,砸巴着嘴说:“不错,不错,哎,君子,我得请你为我画一张画。”

楮君回头看他,笑道:“你要什么画?”

那青年歪头想一会,说:“你给我画一个悬崖,悬崖头上趴着一只昂头嗥叫的老狼,前面是画一个大大的月亮。就这样,要有意境。这个画面我梦见过好多回。”

“好了,你别吓人了。”楮君摘下画,跳下画案,对倩仪说:“这是幸福,就住我隔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倩仪向幸福点点头,就侧过身子低首啜茶。

幸福接着楮君的话说:“那一点没错,我最了解他了。”

正说着,外面一个老太太唤:“幸福,君子来同学了,你过去干什么,快回来。”

幸福一举手道:“得,我老娘叫了。我走,你们聊。”说着出去,到外面把房门带上了。

倩仪这才正回了身子,看看楮君,没说话。

楮君“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把倩仪的画都找齐了,重又卷成一个纸筒。

拿到画,倩仪便告辞离开,楮君把她直送到宿舍门口。

往后几日,楮君同陈雅秋她们一心忙着国庆专刊的事。组稿,阅稿,几乎每天放学后都干一阵子。由于同学来稿不积极,能用的稿子不够出刊,他们每位编辑都还要写稿,一时间倒真显得忙活。

27号是星期日,补上星期六的课。

到28号,校订稿总算出来,由杨凝交给学校审查并打字。待打好的蜡纸返回他们手里时,已经是30号了。看来,无论如何,放假前也印不出刊物来。楮君便把蜡纸全给了陈倩仪,让她带家里利用这四天假期把插图都画上。

却说30号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同学蓦的欢呼起来,好些同学把书包一抛老高。望着这些长不大的孩子,张运开气也不得,笑也不得,晃着脑袋,自顾走了。

放学早了,好些同学却不想就回家,呼朋邀伴商量怎样去玩。楮君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边收拾书包边寻思着。就看吉虹背起书包由位上站起,回头眨眼睛瞟了这边一下就径直出了教室。楮君会意,忙抓起书包跟了上去。

到外面,吉虹见他果然追上来了,就笑着乜他一眼说:“你真鬼精灵。”

楮君凑到身边笑道:“那是的,我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吉虹翘嘴巴笑笑,没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口里只说:“我回家,你别跟着我呀。”

楮君笑着拉了拉吉虹的书包带说:“我有件重要的事给你说。”

“什么事?”吉虹歪着头看他。

楮君转着头示意道:“这里这么多人,怎么说话,反正时间还早,你到我那儿去吧,说话也清净。”

吉虹笑道:“去,你那地方,我再不敢去了,去了就叫人伤心。”

楮君笑道:“怎么会呢,你在校门口等我,我推车子。”

见吉虹不迈脚,楮君便要推她,却听有人喊:“楮君。”

俩人回头一看,李丹正急急向这边跑来,到了他们身边,李丹便抓住楮君的手晃,焦急的说:“楮君哥,你去看看,雅秋姐怎么了?”

楮君忙问:“怎么回事?”

李丹急道:“刚才我去编辑部放稿子,看到雅秋姐趴在屋里哭,我问她她也不说,还把我赶了出来。”

“哭?她哭了吗?”楮君觉着不同寻常,雅秋一直都很有主见很沉着,不是特别的事她怎么会哭呢?“这几天我也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显着心事重重的。”楮君自言自语。

“就是的,我也看出她和以前不一样,我真怕会出什么事。”李丹依旧抓住楮君的手,着急的快要哭了。李丹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从小独生的她很看重与别人的情谊,特别是编辑部里这几位高年级生,象陈雅秋、莫晓梦和楮君,李丹在心中已把编辑部当成了一个家庭。把他们看作自己的姐姐和兄长,李丹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出事。

楮君心里也急,却又不好就去,便使眼看吉虹。

吉虹翻他一眼,走过来把李丹的手拿在自己手里安慰道:“不会有什么事的,雅秋是有头脑的人。”说着一侧头向楮君道:“你怎么还不去?你看李丹急成什么样了?”说完拢着李丹的胳膊转身向一边去了,看也不看楮君。

楮君赶忙跑去二楼。到了编辑部门前,伸手推了两下没推开,知道从里面锁上了。他掏出了钥匙轻轻开锁推门。

只见雅秋远远的坐在最里面靠窗户的球桌边,正仰着脸望过来。窗户是开着的,几枝俏挑的杨树条拂舞着浓翠的叶子在窗边招展。阳光明亮,把雅秋黛黑色的头发和纤瘦的双肩镀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她的脸庞却淹没在一团阴郁的灰色中。

显然雅秋没想到进来的是楮君。她赶忙将脸转向一边,使右手支着额头,悄悄的把眼眶里的泪水擦去了。

楮君将门重又关上,慢慢走到雅秋身边坐下,才要开口,雅秋却一回脸,展着笑容问:“你怎么来了?”

楮君没有回答,看着雅秋脸上堆砌出来的笑说:“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呀?好好的。”雅秋不想让楮君看到自己柔弱无措的一面,强撑着微笑。可才说过话心又灰了起来,别过头看向一边,避着楮君探问的眼睛。

楮君沉默一会,一字一顿的说:“也许我不太会安慰别人,但我会理解,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吗?雅秋。”这是楮君第一次这样唤她。

雅秋心在跳,内心的哭其实渴望有一个通情理的人来安慰。楮君不是最恰当的人吗?

雅秋用一种悠长的语调缓缓的说起。她依旧别着头,没有看楮君:“我在这里坐了半天,想了很多问题。在你进来的前边,我想起上学期咱们在这间屋里谈到时间的话题。你说人生不知何时,死不知何时,可谓糊涂一世。其实何止如此,我若问一句:”我是谁?”你会说:“你是陈雅秋。”可陈雅秋这三个字就一定是我吗?这三个字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不管他为我确定下这个要伴我一生的名字的时候有什么原因和背景,他既没有征求真实的我的同意也并不和真实的我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当时完全可以叫我陈雅春、陈雅冬或者王雅秋、杜雅秋的。你可以说那时我没有能力为自己确定一个我愿意的名字。那么现在呢?陈雅秋这三个字是归谁叫的?或者说是归谁用的?是别人,是各科老师,是各位同学,是街上宿舍里认识我的大爷大妈,当然还有你。陈雅秋是别人心中的字,我何尝叫过我一句陈雅秋呢?我心里我的概念不是陈雅秋这三个和我全无关联的汉字,我心里我的概念只有一个字“我”。也许你还会说我其实是你眼前这个瘦瘦的,脸蛋还不算太难看的女孩,可这个能代表我不算难看的脸蛋依旧是归别人看的,是归别人用的,是别人用它来区别胖胖的脸蛋和难看的脸蛋的。我的这副尊容也是别人心中的形象,是别人把陈雅秋和杜雅秋、陈雅冬区别开来的一个范本罢了。我心中的我既不是陈雅秋三个字,也不是瘦瘦的不太难看的这个样子,我心中的我还只能是“我”。你说我还是陈雅秋吗?所以古今中外,多少人问:我是谁呀。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我是别人心!如果我再问:“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很多人可以告诉我:你由生而来,你向死而去。父精母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从生而来;尘归尘,土归土,一柱青烟归回自然,你奔死而去。真的这样吗?父母生我前,男女尚不可预料,怎能说他们就是为了生这样一个我而生呢?我生之后,咕呱而哭,只知吃奶睡觉,三岁之前都是全无知识,不晓得有我,又怎能说我是由生而来呢?若说我是奔死而去,那么谁能知自己何时死?何地死?如何死呢?死又是怎样的状况呢?这些都不能知。又怎知我是奔死而去呢?我知有我是从心生。人三岁有记忆力,知识得以积存,心智渐开。待人有自我意识时,我才确定,所以说我从我心来。人将死,心知死去万事皆空。我亦不存,所以说我向我心去!这般一想,我真是惶惶惑惑。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我,我显在别人眼里,活在别人心中。这世上若还有,只是我的心!是一颗苦艾困惑的心。”雅秋且说且泣,待说完这一大篇穷思竭虑有感而生的语言后,泪水早滚满两颊,一只手掌竟是擦也擦不尽了。

楮君已经不能言语,听着雅秋如诉如泣如询如惑如愤如艾的谈生论死,质你辩我时,眼泪也一颗颗掉了下来。雅秋打动了他。雅秋的话何尝不是自己的感触啊,只是自己没有她悟的这么彻,思的这样深。眼前虽是风颤柳肩,泪乱花容的娇女子,楮君却看着她那么深邃而伟岸。

这正是:身如风絮雨萍乱,心有千愁万怨苦。

雅秋因何说出这样一番话呢?请读下回。

请各位大V收藏,联系我看无删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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