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约
第七回 千山雪今夕月（1）（旧版）

昆仑山在嫦娥心里是个神秘的地方，自从很多年前听说杨戬在昆仑学艺三年后打上天庭，她就对这座山有了种莫名的好奇与向往。

究竟是什么样的仙山圣土，孕育出他这样一个人儿。说他傲慢，他却连天奴那样的人都愿意结交；说他冷漠，他对妹妹的宠爱却令女仙们羡慕又嫉妒；说他乖张，他执掌天条却让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说他势利，他却经常让玉帝王母抓狂。

这样一个人，自从出任司法天神，就让所有人恨得牙痒，可是怯于他的法力和手段，只能在私下腹诽。嫦娥也是其中之一，但他对她却格外的容忍。

他的容忍反而使她胆子大起来，从背地里的抱怨渐渐变成了当面叫板，有时候她的话尖刻得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可是他依然容忍她。

这使她越发生气，因为好事又闲得发慌的神仙们很快就编排出他俩的特殊关系。他却老样子，既不反驳也不坐实，平日里不冷不热，她遇到事情指责他，他只是不做声，却也不会因为她改变做法。

后来有一天，杨婵居然笑嘻嘻地告诉她，她二哥愿意为心上人嫦娥仙子反下天去竖旗为妖，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她去真君神殿找他吵架，把她能想到的他所有的劣迹都充作尖锐进攻的武器，他一声不吭地听着，她吵累了，他终于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她竟觉得满腹委屈，她站在冷冰冰的台阶上哭了，他说：“对不起。”

她泪眼迷蒙地看着他，恨得咬牙，“你……你就不能改改么？”

他默然半晌，仍是那一句，“对不起。”他终于把她气跑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今天，沉香到昆仑去取开天神斧，而他奉旨去捉他。

她看着他走出南天门，竟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她本来想说放过沉香吧，可是他的背影却显得寂寥而悲伤，她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颇为意外地回过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目光中有着毫无保留的欣喜与温柔。

她心慌意乱之后却是心惊肉跳，总觉得不是个好兆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呆呆地看着他消失在云海。

此刻，她终于踏上了昆仑的土地，谁料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夜很安静，群山就像睡着了，正有大片的雪，为夜的酣睡盖上柔软的绒被。

就是在这个山谷么？嫦娥把自己融在夜色里，想象着不久前的惨烈。

山峰是黑黢黢的怪影，溪水反射起淡淡的清冷的天光。为什么所有人都回来了，他却不见了？

她手指轻弹，周围立刻出现了一圈光亮，清晰地照出了溪边覆满了白雪的大石头，她衣袖轻拂，石上的白雪纷纷退后，那雪下，竟有着依然触目的血痕。

雪花执着地你赶着我我赶着你，要掩没那鲜红，嫦娥却倔强地把它们撵走，她指尖流淌出的法力，驱散了茫茫飞雪，在银装素裹的周遭，突兀地彰显着血色。

“杨戬，你……这个骗子！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她想再吵一架，比任何时候都想。

不是要为心上人竖旗为妖吗，怎么食言了，怎么丢下这副烂摊子不管了？你有什么资格去死？

走下天梯的雪狐蓦然发觉眼前已是一片晶莹。她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偏偏今天下雪了！

昆仑的雪，下起来没有三五天是不会停的，大雪封山，山路都会被雪掩埋险象环生，不会有采药人进山了，而她要走出雪山，非得十天半月不可，那昏迷的人怎么等得起！小雪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奇怪，前方竟有一片柔和的光亮，在黑夜里分外醒目。有光亮的地方或许就有希望，小雪向亮光跑去……

那是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女子，婷婷地立在突起的岩石边，小雪记得，这块石头是白天杨戬站过的地方。

女子和石头沐浴在光影里，飞雪纷纷不敢近身。

这太奇妙了，小雪不由惊叹，她的目光落到女子的面容上，心底一阵激动，她生得可真美！

这女子站在雪地里，水一样的明眸流淌出沉重的忧伤，她被这忧伤，包裹成一尊雕像。

啊，她一定是天上的仙女，小雪想，否则，哪个人会半夜来到这山里？她能帮助我吗？她看起来并不开心。小雪犹豫着迈出了脚步。

踩在雪地里嘎吱的声响惊动了嫦娥，她从光影里看到了这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孩。

她吃了一惊，衣袖轻卷，雪片带着风袭向小雪，小雪站立不稳，竟被卷起推送到近前。“你是谁？”嫦娥低喝。

“你……是仙女吗？”小雪在近处愈发觉得她美得惊人，她的问话有点胆怯，更有希冀。

“不，我是妖。”嫦娥冷冷地说。她吐出这几个字，想起他说过的话，杨戬，你不是想做妖的么？

小雪愣了一下，妖，自己也是妖吧，她小心地问，“你一定是个很有本领的妖，你……会治病吗？”

治病？轮到嫦娥愣了，眼前看来是个没什么法力的小妖精，问这话倒是奇怪，“你生病了吗？”

“不是我，”小雪摇摇头，“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也不是病了，他受伤了。”

嫦娥不觉又一怔，追问道：“他怎么受伤了？”

小雪道：“是一把很厉害很奇怪的斧子缠上了他。”

啊？小雪听到紫衣女子惊叫了起来，“你朋友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她紧张焦急的样子反倒把小雪吓住了，“你……你究竟是什么妖？”

嫦娥意识到自己失态，定了定神，她看到自己紫色的衣裙，心中转念，便柔声道，“我叫阿紫，你不要怕我，我不害人的。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我的朋友，他穿着银色的铠甲，你见过他吗？”嫦娥边说边比划着。

小雪不觉又惊又喜，“他是你的朋友？你跟猴子和野牛不是一起的？”

嫦娥不甚明白猴子和野牛指什么，但她肯定地点点头，“当然了，我怎么会和野牛是一伙的，我一直在找我的朋友。”

小雪高兴地上前拉住了嫦娥的手，“太好了，我叫小雪。我带你去看他，你一定要救救他！”

看着天真的小雪，嫦娥暗暗舒了一口气，幸亏她遇见的是自己。

事不宜迟，李靖一定会再来搜山，嫦娥心中着急，催动法力，拉着小雪如行云流水般一口气登上天梯。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