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年华
144物有所值（旧版）

当时，那是段小英对自己的粉丝使用的教育方法有用。现在的段野和白英，都是年届古稀的老人了，那个祝英彩，岂能会听他们唠叨？

这一天，接到段野的电话，祝英彩真的来了。她按了门铃，穿过一楼那些来体验康复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走上了二楼。

她背着一个坤包，一看皮质就知道属于非常高档的一种，说不定是韩小猛给她买的。女孩儿的表情和穿戴十分的开放。

虽然是冬天，她上身是一件及膝的蓝色羽绒服，下身好像是光着似的，小腿儿麻杆一般瘦，还敢光溜溜的，脚上趿拉着一双红色露出反毛的皮靴。

背了双肩背包，戴着耳机，嚼着口香糖，慢腾腾地进了楼上的书房，一脸漠然的向段野和白英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段野请祝英彩坐下，然后去把书房的门掩上，但留了指头大的一条门缝。

你这厂长家的书房也不像当年那样时髦了嘛，祝英彩边观望书房的装修边说，沙发又硬又旧了，还是真皮的好。

只有楼下的沙发才是皮的。段野说，又坐回椅子上，看了轮椅上的老伴儿一眼。

祝英彩忽闪着眼看着段野和轮椅上的白英，似是预测他们的想问她什么。

“最近怎么会？学习好么？”白英首先开口。

“好哇！”祝英彩回答。

“身体也好吧？”白英接近了主题，问。

“好呀。”她说。

“没出什么问题？”白英问。

“没有。”她回答。

“没有吧？”白英摇摇头。

“没有，白阿姨，难道你希望出我什么问题？”祝英彩反问。

“可我听说……你去医院了是吧？”白英单刀直入。

“韩小猛来找你们了？”祝英彩看看白英，又看看段野，说。

段野点头，马上说：“这个问题很严重，连学校的领导都知道了。”段野又说，“这对你的爸爸妈妈很不利，在只有我们知道这个事之前，你再去一趟医院，尽快。好吗？”

“我不去。”祝英彩说。

“你要去，必须去！”段野说。

“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你是在校大学生。”

“可我早晚要毕业的。”

“你还没有结婚。”段野说。

“韩小猛离了婚，我就与他结婚。”祝英彩说。

“那不行，也不太可能。”段野说。

“我只要坚持这么做，就有可能。”

“你这么做到头来受害的只能是你。”

“我愿意。”

“英彩，告诉我你这么做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爸爸。”

“为了你爸爸？”段野迷惑了，“你爸爸要你干什么了？”

“爸爸早就羡慕你们小区的房子了，想买一套，可是手里在没有钱；他天天在我和妈妈面前唠叨。我想让韩小猛拿出一笔款来，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

“别瞎扯。”段野心里一惊，说道。

“韩小猛追求我时，答应与我结婚的。”祝英彩说，“当然他开始只是想玩弄我。我现在要整他一下，让他负责任，接受教训，不能再耍人。就这个目的。”

“你这样做代价、风险很大，你知道吗？”白英说。

“我无所谓，只要能帮爸爸。你们这些老年人，不是都在想方设法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祝英彩指了指楼下，意思是你们退休了还干这活儿，不也是为了钱么？

“我们老年人不需要你们儿女这样的帮助。”段野说道。

“可我就是要帮，帮到底。”祝英彩主意已定。

“英彩，好孩子，你真要帮你爸爸是吗？”白英突然间问了一句。祝英彩颔首。

“可是，你光这样不行。”段野说，“你应该对韩小猛说出自己的要求来。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帮助你爸爸买房？”

“如果我这么说了，他拒绝了我怎么办？”祝英彩瞪大了眼睛。

“那要看你怎么说了。”段野马上出主意：“如果你这么直接说，他会认为你是讹诈钱财。”

“那我怎么说才行？”祝英彩讨教了。

“你就这样说，我的身体不好。打胎需要你补贴我五十万。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这张化验单送到市纪委去！”

段野说了这话，觉得自己像是个教唆犯，可是，不这样，那又怎么办？

“嗯！”祝英彩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段野的建议，马上说：“我要他把款子打到我的银行卡上我才去医院。一定要这样。”

祝英彩的口气十分坚定。似乎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段野无奈地注视祝英彩，这个我行我素的女孩，一个被拉入婚外情漩涡中不小心受孕的女学生，一个决定报复或要挟男人的女子。

她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像一棵不畏严霜的小树。

她现在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韩小猛，他们都是使她陷入绝境的风雪。但是从目前的姿态看，她铤而走险是为了爸爸祝轩的买房梦想，倾向非常明确。

她居然不把和她上过床的男人视为知己，却正在和把她推向火坑的男人推心置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品质、性格和人格？段野搞不明白。

“段伯伯，谢谢你的提醒。白阿姨，你怎么不说话了？没话我可走了。”祝英彩说着站了起来。

段野说：“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些事儿，如果你还有事儿，就走吧。”

祝轩那份本来是违规的买房梦想，终于要实现了，这是段野和祝英彩谈话一个月后的一天。

50万元的款项进入到祝轩的帐户，乐坏了一贯清高或迂腐的他。

他看了转款的短信息通知还不够，还把那短信息传来传去，比当年看自己的第一次发工资还激动。

因为有了这笔钱，祝轩就不再是老旧红砖楼里的住户了，他可以来华阳小区买一套二手房，成为段爷的邻居了。

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快步来到段野家里，表示感谢。

“说真的，我真不想让女儿通过这种手段帮助我……”见到段野，祝轩言不由衷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祝轩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支烟，想点燃了抽。但是他的得过一过性脑出血的病手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将打火机凑近到烟上点燃。

段野说：“让我给你点吧。”段野把打火机凑了过去，给他把香烟点燃。

祝轩吐着烟雾，说：“但是，不这样干就得失败，我们的社会，是讲成功之道的嘛。”

段野说：“是的，不过，总算是成功的把钱拿到了。”

“要说成功，首先要谢谢你，我女儿之前提这要求，韩小猛说什么也不答应，到底是你有办法，我女儿一提起市纪委苗雅君的名字，他一下子就啰嗦了，段大哥，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以后要好好的报答你。”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随便给孩子出个主意而已。要感谢，就感谢孩子给我说了实话。

“你也是，都是退休的人了，干什么老是在孩子面前说没钱的话？这不是逼着孩子走歪门邪道吗？”

段野心里话，你这爸爸当的，连孩子的实话也听不到，太失败了吧！

“都是她那个妈妈洪芳，总是唠叨我没能耐，当了几年厂长，连所像样的房子也没有弄到。”祝轩把责任转移到了老婆身上。

“那就注意点儿吧！”段野敲打他：“我们的话，对孩子们有暗示作用。可不能乱说呀！”

祝轩说：“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想出了这样的好主意，没有你想方设法，我知道韩小猛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给自己的女人这么多钱的。”

段野忽然想到了祝英彩至今还未打胎的事，就说：“你那收到款的短信息，可以发给我一条么？”

祝轩说：“干什么？”

段野说：“想留作纪念。”

祝轩说：“好的。”

在预约的地点，段野把收款短信息祝英彩看了。祝英彩就问：“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段野说：“我想让你知道，钱到手了，事情可以结束了。”

祝英彩格格一笑，说：“好，那就结束吧。”

段野问：“那你……什么时候去？”

祝英彩仰脸看段野，因为她比段野矮，“去哪？”她瞪大眼睛问。

“去医院打胎呀。”

“你陪我去呀？”

段野想了想，说：“好，我陪你去。”

“你真要陪我去？”

段野眨眼连带点头。

祝英彩注视段野的眼睛忽然湿润。她低头然后扭身走开了。

市中心医院的妇科像一只子宫，这是生产和流产最频繁的地方，段野第一个念头或感觉就是这样。

段野带着祝英彩来到门外，他们是打的来的。段野下车以后发现祝英彩没有下车，她坐着不动。

段野说：“英彩你下来呀？”她没有下来。

段野说：“怎么啦？”她说：“没什么。”

段野说：“不是要那个什么什么吗？”

她说：“我没什么不什么。我不下去。”

段野说：“有什么事？你下来再说。”

祝英彩下了车，背对着医院妇科的大门。

段野说：“进去吧。”

祝英彩没有进去的意思。

段野说：“我带你进去，领你进去。”

祝英彩说：“我说过，我不进去。”

“不是说好的吗？”段野说，用哄的口吻，“没事的，半个小时就完了，别怕，呵？”

祝英彩忽然噗嗤笑了起来。

段野说：“你笑什么？”

祝英彩见旁边的人来来往往，把嘴凑近段野的耳朵，说：“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怀孕。”

段野瞪着祝英彩，说：“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我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你又跟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守信的老头儿嘛。”祝英彩嘻嘻笑着说。

“守信不守信用得着开这种玩笑呀？”

“你生气啦？”祝英彩忽闪着眼对段野说。

段野说没有。

“我请你喝饮料，”祝英彩说，“走，我们换个地方。”

祝英彩带段野来到一家饮料店，找了最角落的地方坐下，点了一杯果汁一杯可乐。

祝英彩边吸果汁边瞅段野。

他们的目光相互顶撞，忍不住同时笑了。

段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逼韩小猛编造出来的，”祝英彩说，“怕他不信，我就弄了一张化验单。”

“化验单也能搞假？”段野惊讶。

祝英彩说：“我同学的妈妈是妇幼保健院的医生，得天独厚呀。我偷偷拿了化验单，盖上章，填上尿hcg＋＋不就好了。”

“原来这样，”段野说，“害得我和你白阿姨这一个月，一直为你担心。”

“真的呀？”

“当然，每次见到你，我都注意你的变化。”

“被你担心真好。”祝英彩说。

“还好呀？我的心脏都愁出毛病了，”段野夸张的说，“其实你可以把真相告诉我，对我用不着隐瞒的。”

“告诉你戏就演得不像了，”祝英彩说，“再说，你也就不会为我担心了。”她注视段野的眼光有些异样，“我需要有人担心我。”

“其实，你爸爸他是最担心你的。”段野回避祝英彩的注视，说：“你和韩小猛……还有什么需要我解决的问题吗？”

祝英彩摇摇头，说：“我们完了，应该玩完了。一开始是他玩我，后来是我玩他。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怪我吗？”段野说。

祝英彩又摇头，说：“看得出来，段伯伯你是个好人。我这样的人你也了解了。今后若能帮你的忙，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谢谢你，祝英彩！”段野说，举起饮料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自顾喝了一口可乐，把杯子放下。

“劝劝你爸爸，保养身体要紧。现在的退休足额发放，差不多也就行了，没必要那么拼命弄钱买房子什么的。”

“谢谢你，段伯伯，”祝英彩说，“将来，你会记得我这么个坏女孩儿么？”

“记得，”段野点头说，“一定记得。不过，你不是坏女孩儿，你是个很懂得孝敬的女儿。”

祝英彩脸上露着笑容，但眼睛里却有泪花在闪，段野不知道她这是喜极所致抑或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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