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世家道中落,曾经的商贾之家,就只剩下当年还是一名中学生的谢鼎这根独苗了。
现在,还要加上卧室里站在木板床上冲谢鼎伸出双手的谢心安,谢鼎那两岁的儿子。
谢鼎快步走进卧室,一把抱起只穿了一件米黄色偏衫的儿子,他把儿子拥入怀中,久久没有说话。
儿子肉乎乎的小手高高抬起,轻轻捶打着谢鼎的肩膀:“爸爸,我饿了。”
“呃。”
谢鼎松开儿子,低头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温热的手掌放在儿子热乎乎的小肚子上:“好嘞儿子,想吃什么,爸爸去做。”
“呜。”
儿子抓住谢鼎的胳膊:“不吃面。”
谢鼎一窒。
七百年很长,但对谢鼎来说仿佛一直都是昨天。
儿子这一句不吃面,更是把他彻底拉回了回忆之中。
谢鼎的家曾经也是钟鸣鼎食,祖辈积攒下了足够的身家给谢鼎父亲挥霍。
谢鼎出生的时候,经营着安南市唯一一家造纸厂和最大酒店的谢家,在这安南市也是有数的大富大贵之家。
自小跟随父亲出入大小宴会的谢鼎,彼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竞相追捧的贵公子。
更是在谢鼎六岁那年,便与同龄的安南黎家小姐定下了亲事。
可是变故接连到来。
先是谢鼎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经营不善,关闭了造纸厂,谢家被挤出安南一流圈子。
在谢鼎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里,父亲外出赴约飞来横祸,一场车祸夺去了谢家顶梁柱的性命。
母亲辛苦维持谢家酒店的生意,劳累成疾,在谢鼎大学毕业前夕,一夜睡去再不醒来,就此撒手人寰。
赶回安南奔丧的谢鼎,在亲朋的帮助下,把父母合葬一处。等谢鼎忙完母亲的丧失,抬头一看,哪里还是小时候那些对他无比关心的亲朋,只有既青梅竹马又同窗好友的她,站在他的身边。
一个个等着争夺分割谢家财产的亲朋,早已红了眼睛。
谢鼎主动提出年轻的自己无力管理酒店生意,就此把酒店一分为三,其一交给父亲的血脉亲人,其二交给母亲的血脉亲人,谢鼎就只留下了最小的一部分,离开了谢家酒店,离开了家。
仍有上百万在手的谢鼎,在市郊盘下了半幢楼,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公司开张,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一个老板,一个老板娘。
彼时互联网还是新兴行业,市场潜力巨大,二人又都是京都大学的高材生,处理起公司的大事小情来自然游刃有余。
一切,仿佛都在向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世界所有的美好,最怕然而。
一场病毒袭击,将二人辛苦开拓的大好市场彻底葬送。
不止如此,曾经的合作伙伴联合起来,向提供互联网服务的谢鼎提出索赔。
紧跟其后的是被起诉,被发传票。
刚起步的公司就此化为泡影,谢鼎的百万身家就此成为过往。
她仍旧不离不弃,即便家族要求她离开谢鼎,她只是拒绝。
她是谢鼎最坚强的后盾。
有她在,无论跌的多重,谢鼎都能站起来。
所以谢鼎站起身来,一家小面馆在闹市区开张,曾经的公司老板,做起面馆老板兼厨师来一样不差分毫。
面馆老板向她求婚,她答应了。
没有家族的准许,没有家人的祝福,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她把自己的被褥搬进了谢鼎的房间。
两人就此结为连理。
洞房花烛夜,落叶生根时。
怀胎十月,白日忙碌不停歇的面馆老板,晚上陪着她一起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终于到了生产的日子,早已当众声明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的家人,来到了医院。
曾对谢鼎青眼相加又曾对谢鼎避之不及的男人,这一次与谢鼎一起在产房外焦急等待着。
一声啼哭,儿子降生。
欢喜还没有冲淡谢鼎的急切,更大的打击已经在等着他了。
笑的那么好看的儿子,却是带着那样的病痛降临人间。
男人挥袖离去,走前怒喝她为何还要跟着谢鼎这个扫把星,早早离开谢鼎,家门依旧为她敞开。
她没有。
二人倾尽所有,为儿子医治。
两场大手术后,出生不过七天的儿子,终于在二人面前第一次睁开了眼。
钱到用时方恨少,儿子的命是保住了,二人积蓄也一干二净了。
然而那早在娘胎里她就起好了名字的谢心安,在手术后仍要接受一月一次的入院检查和花费不菲的药物治疗。
这后续费用,其实并不多,均摊下来,一天不过二百块钱。
但是这二百块钱,已经足以压垮卖掉面馆给孩子之治病的谢鼎了。
而她,终是离开了谢鼎,回了家。
谢鼎不恨她,不怨她。
是他对不起她。
谢鼎更对不起的,是儿子。
要照顾儿子的谢鼎,再难有稳定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
儿子的药一刻不能停。
两年里,谢鼎卖掉了车子,不再租住市区三居室的大房子,来到市郊这处安置小区以三百块钱一个月的价格租下了这处一居室。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仍是远远不够。
坐吃山空的谢鼎,有给儿子吃药的钱,就没有给孩子吃饭的钱了。
一锅清水,一把面条,点上一点生抽,加上一滴香油。
已经可以叫儿子吃的很好。
实际上这已经是谢鼎能给儿子最好的了。
但是别说不过两岁的小孩了,一个大人接连吃上半个月的清水面怕是早就崩溃了。
现在,谢心安抱紧了谢鼎的胳膊,说道:“爸爸,不吃面。”
谢鼎兀的红了眼眶。
谢鼎没有继续抱着儿子,他松开儿子,手掌落在儿子的肩膀上,轻声道:“恩,咱们出去吃。”
一听要出去吃,小心安双眼一亮,自己就要爬下床去找鞋子穿。
谢鼎护持着小心安不叫他摔倒,暗暗心道:“谢北冥,你如果再叫儿子过这一贫如洗的日子,你这七百年就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很快,小心安自己穿好了凉鞋,之后小家伙就要跑去拉门。
跑到一半,小家伙脚步顿住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双腿又指了指木板床:“爸爸,裤子。”
谢鼎一愣,跟着朗声大笑着拿起了床上的小裤子蹲下身去:“来,儿子,爸爸给你穿裤子。”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