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师拜四目
第1章 穿越者里我最惨（旧版）

月轮渐西，霜华洒满大地，林间慢慢生起雾气，就在这天色未央的凌晨，即便是夜行动物都开始安歇的时刻，管超却正是工作正紧的时候。

“阴人上路。”管超发出一声长喝，然后晃动被黑带系在脖子上，吊在胸前捧着的神龛。

那胸前的神龛是用藤条编成的小屋状，不过婴儿大小，前面正中一个拱门，门里放着一只画有朱砂符文并亮燃着的灯盏，门周的小框上镶着折成三角形的黄符，而神龛的四周边沿扎着一根根铁丝，铁丝末端绑着指头大的铜铃。

“阳人回避。”管超抖动着的手中神龛，使神龛四周铁丝绑坠的小铜铃发出响声，脚掌用力一蹬，整个人向前跳了一步，伴随着他的这一步，他身后的一行十四个身穿寿衣、额贴黄符，双手直伸排站的人影也自跟着他前跳一步。

赶尸，这就是管超的工作，事实上，如果时间往回倒个三年，管超对于这一行是否存在都带有一定怀疑，但是等他一觉从二十一世纪回到十九世纪末，过了一段跟狗抢食的日子，并且偶然遭遇师傅四目道长后就不这么想了。

是的，没有错，管超很羞愧，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太给穿越大军的同行们丢人了，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初次穿越醒过来，他便已经不再是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而是乙酉年（清光绪十一年，也既1885年）粤地乡下，一个十四五岁的难民少年。

不但没有了手机、电脑等娱乐道具，管超穿越之后，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要去四处乞讨，浑身干瘦，褴褛的衣衫上积着一层厚厚的垢物，背后吊着一根辫子，受尽了别人的白眼。

管超现在想起那段经历，都还忍不住有些心酸难受，有时候夜里梦到父母，都忍不住在梦里痛哭出声，但是醒来后，他还是没有回到家里，依旧处于这个灰暗的年代。

在粤地流浪了两个月，管超白天跟着同伴讨饭，晚上跟着他们去睡桥洞，有一天晚上桥洞被别的乞丐占了，他不得不和两个同伴去树林里的破屋寄宿，后来他才知道，那个破屋是赶尸客栈。

也正是在赶尸客栈的那天晚上，管超碰到了赶尸路过的师傅四目道长，他当时带着七具尸体路过，管超和两个男性同伴当时差点被那些尸体吓死。

两个乞丐同伴天还没有亮就逃出了赶尸客栈，管超因为饿得两腿发软而被抛下，不过好在四目道长没有拿他怎么样，还因为可怜，给了他两个干硬的麸皮馒头，并且斥责他下次不准再到赶尸客栈来，免得吓坏他的客人，也既是那些尸体。

管超在看清情况后，看着四目道长带来的那些脸色铁青，确定是没有丝毫心跳和温度的尸体后，二话不说给他磕头，不是他没有骨气，也不是他胆子大，而是因为对方给了他两个麸皮馒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和正常的饭。

管超求四目道长收下自己当徒弟，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愿意干，只求他能让自己吃饱饭，对于他的恳求，四目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他们这一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收的。

四目道长不同意，而且还当众说他瘦得像是骷髅，一阵风都能吹倒，指不定哪天就死了，管超对于这些刻薄的话完全充耳不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过这个能吃饱饭的机会，于是在四目道长天黑重新起程后，一路跟了上去。

四目道长是个比较刻薄的人，但是却心地仁善，再加上管超够不要脸，一路跟了他三天，他不好意思看着管超饿死在面前，每每分一两个馒头给他，慢慢得也干脆把他带上。

粮食不能白白喂出去，四目道长收下管超后，也没有让他闲着，把他带回到自己的茅屋居舍，先一翻梳洗后剪掉辫子，再给他介绍自己的大徒弟家乐，然后询问他的来历，并且教他赶尸术。

四目道长并不是赶尸匠，赶尸只是他的收入来源，他是一个道士，学得是茅山术，不过不是茅山的上清道士，也没有茅山祖庭的箓牒，只是师祖那辈子曾在茅山修炼过，后来开门立柜授徒，打得也只是茅山术的招牌，而并非茅山上清派，到四目道长这一代是师兄妹十三人。

四目道长并没有立即教管超茅山术，而是单独教他赶尸功，让他帮自己赶尸赚钱，而管超也丝毫没有意见，他现在只要一口饭吃而已，至于茅山术，四目师傅这人虽然嘴皮子刻薄，但是其实心地最好，到了时候自然能学到。

赶尸源于湘楚巫术，让客死异地的人尸身回家，与茅山术祝由科有关，又称作移灵，天下各家各派皆有这类法术，只是每家互有同异处，也有各自偏善忌讳处，但原理大多相同，不外乎从人三魂七魄入手，画符念咒驱尸而行。

事实上，四目师傅这一派里并不是很擅长赶尸，不过晚清这个年月，自从鸦片战争之后，清政府将自己积弱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民间四处动乱，兵灾不断。

许多人因灾祸而客死异乡，因此赶尸的生意也火了起来，所以四目师傅才走入这一行，借这个行业找一口饭吃，毕竟修道也要吃饭。

四目师傅的这一派里的移灵术并不出众，画符念咒起尸后，尸身灵性不足，所以要赶尸匠手捧灵龛在前面带着尸体跳跃前行，不但手段麻烦，而且还极为消耗体力，所以赶尸需要练功。

也因为赶尸累人，四目师傅才会收他入门，就当是给自己找个劳力，管超在学习了一个月，在学会画符念咒后，便自剪掉辫子，披上道袍，背着桃木剑，开始跟着赶尸，开始是帮忙，后来亲自带队，两年期间赶了近两百多具尸体。

叮铃铃，管超摇动着身前的灵龛，使得龛边铁丝末端的铃铛发出脆响，然后身体向前自然跳动，像是开火车一样，带着十五位老兄向前不停跳动，就像是十五只蛤蟆一样同起同伏。

当月亮彻底沉入西边，东方渐露白光时，管超已经带着尸体跳过林间小道，来到一处清秀的小山坳，山坳里面几间茅舍静立，那正是他现在的家，嗯，也是四目道长的老窝，一个位于莲化山的世外桃园。

“师傅，到家了。”管超将身后十四位老兄引跳过草木间的小路，来到屋舍的空地上一个立地，然后将身前的灵龛扳过来，开口吹掉里面的灯盏，同时发出一声招呼，然后迅速坐到屋前的台阶上，一边擦拭脸上的露水，一边捶酸疼的腿脚。

“啊，到家了？”十四具行尸中顺数第七名行尸肩上骑坐一个戴着竹边眼镜的道士，道士睁开朦胧的双眼，感受着身上一夜经受的夜露，看着四周的眼神向外透着茫然。

“到家了，唔，你个兔崽子，干嘛在这里停下，把行尸运到停尸房去啊！家乐，家乐。”四目逐渐醒转过来，从行尸的肩上跳下，开口训斥着管超的同时，扯开嗓子开吼。

“这里，这里，师傅，我在给你和师弟煮早餐。”竹舍的另一边传出乍呼声，一个顶着锅盖头，约有二十多岁的憨厚年轻人手提木匙从偏处的厨房里走出。

“师兄，早餐还有什么时候好？”管超捶着酸痛的腿脚站起身，向着师兄家乐挥手。

“马上就好……”憨厚的年轻人挥舞着木匙回话，管超有些迫不及待，但是还不等说完，便自被身后凌厉的视线打断。

“这么饿？”四目看着迫不及待的管超，眼镜后的目光犹如实质。

“嗯，我想了一下，还是先把客人们安排好，然后洗个澡，除掉身上的尸气后再吃。”管超看着目光凶巴巴的师傅，眨了眨眼睛退了两步，显得非常弱气，这位师傅心地其实极好，就是为人有点刻薄，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徒弟，他也不能顶撞对方。

“那还等我请你？”四目哼声道，管超再也不敢搭话，将身后的桃木剑解下来，迅速上前扛起一头行尸踏上走廊，送到偏屋的停尸房内，他们这一派的赶尸法倒不惧阳光，即便白日也可行走，只是行尸让阳光暴晒总有伤尸气。

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十四位大爷搬入停尸房后，另一边家乐师兄也已经烧好水，管超跳进浸了草药的温水中，痛快得开始洗涮身体，在洗涮过程中也用柚叶擦拭身体，以净除身上的尸气。

这运尸的过程中，赶尸匠少不了要沾染尸体的尸气，那些尸气不是尸毒，倒不会对人体怎么样，只是天长地久的接触之下，会影响人的心性，挑动人的肝火，四目师傅性格刻薄，脾气火爆也可能与他的工作有关。

等将全身洗拭干净后，管超揉着已经逐渐养起来的干湿头发，在大堂内拜过代表祖师爷的阴阳图后，便凑到厨房去吃家乐师兄给他单独留下的早餐，至于四目师傅则在他洗澡的时候吃过了。

早餐是白粥和清淡的腌萝卜，即使很清淡的菜，但是也足以让他津津有味，要知道这个时候，外界的社会平民阶层，那白米白面都要拿出去换钱的，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舍得吃。

四目师傅虽然为人刻薄，但是对徒弟的待遇是极好的，不但供吃供喝，家里的零食却是没有断过，什么瓜子、饼干、麦芽糖，家里有成罐成箱的，吃完就到百里外的镇上买，管超几年下来，虽然赶尸累得不轻，但是人却壮了不少，不复当初刚刚拜师时的枯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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