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账房
第八章 识货老者（旧版）

张易之对眼前的这个族兄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单纯的不喜。听小柒讲过，这个族兄小时候也是一个孩子王，自己和小柒也都曾是他的小跟班。两个小家伙经常流着鼻涕，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傻乐。

张浩那个时候也很有担当。小柒有次意外落水，身边的小朋友，包括前身在内，都还手足无措时，张浩便窜进了水里。不过毕竟力气和经验不足，下水时被呛水的小柒下意识紧紧箍住，两个人都沉了下去。幸好那时有大人路过，这才将两人救上了岸。事后，那群孩子都被罚跪张家祠堂。张浩作为老大，也被狠狠责罚了一番，却是没有什么怨言。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小伙伴这些年来一个个渐行渐远。除了张家兄妹，儿时的玩伴竟几乎全然没有了旧时的痕迹。

时间真是一把残酷的刻刀，将我们每一个人无知无觉的剥离原有的形态，然后不断融化剥离的某一部分，膨胀出新的部分，主动或被动地塑造着新的自己。到头来，所有人都已经面目全非，只是默不作声的长大，默不作声的懂事，默不作声的老去。

想到这里，张易之已然没了和眼前的族兄一较高下的欲望，只是拱拱手，应道：“多谢兄长挂念，小弟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停留，转身边走。

“好你个张易之，落得这般田地，竟还如此桀骜。”见张易之一溜烟，不见了踪迹，张浩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已然成了无用功。没办法，发出去的子弹没了靶子，这场口舌之战已然没了意义，张浩只好恨恨而去。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样的意气之争，从开场便没有赢家。即便是选择“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

别人向你吐口水，你难道就非得向对方甩鼻涕吗？不要降低自己的身份。对方是想把你拉进他肮脏的境地，然后用他熟悉的手段击溃你。这叫降维打击。找到了对方的意图，便抓住了他的七寸，对方攻讦你时，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便让他的所有歹意和计划土崩瓦解。

当然，张易之的这种做法，也可以从咸鱼的角度解读。毕竟，智慧和软弱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尤其是面对张易之这样，曾以吃软饭为今生目标的纯正咸鱼。

“哥，快走，有人要买你的草。”狗蛋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向着张易之招呼道。

本想着继续逛逛市集，找找新的进项，顺便给药草找找别的出路。最坏的打算已经准备好了，没想到，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看来，这里还是有识货的。

张易之闻声，转身便跟着狗蛋赶回去。

“记住，这是药草，叫药材也行。什么你的草不草的，三好小学生，要讲文明，懂礼貌。”回程路上，张易之忍不住对狗蛋教育道。

“草，这有什么，哪里没礼貌了。”狗蛋撇撇嘴，表示很委屈。

张易之也很无奈，毕竟在后世，他对这个字的引申含义很敏感。尤其在宵夜，喝啤撸串时，经常用这些字眼和哥们儿吹牛打屁。不过，这个年代，大家大都纯净的像一张白纸，哪来的什么引申H性质。

看着狗蛋无辜又清澈的双眼，张易之忍不住在心底对自己啐了一口，“我呸，肮脏的是你呀！鄙视你！”

狗蛋看着身后这人愤愤的模样，倒很是担忧：看来易哥儿病还没好利索，脑子也不灵光了，胡言乱语，什么草不草他的，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就这样，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提起刚才的话题，回程的脚力隐隐加了几分。

不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摊位。只见一个老爷爷立在摊头，身材并不高大，脸色红润，皱纹间时常夹些岁月的故事，下巴上留着一把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却并不华贵，清洗的很仔细，没有一丝污迹，一眼望去相当精神整洁。

“这位老先生，是您要买我的药草吗？”张易之一眼便知这是个识货的买主，笑盈盈的迎上前去道。

看到张易之俊朗的面庞，这位老爷子眼前倒是一亮，心底不禁暗暗点头，缓声道：

“看来这位小哥便是卖主了，我这人不想拐弯抹角。你兜售的这些蔓荆子、海风藤、金银花虽然算不得珍品，但品质尚佳，我们药房刚好急需要这几味药材。我估摸这这些药材应有个十七八斤的样子，干脆一起打包，我出三两银子，怎样？”

张易之一听对方将这三味药材一一叫出名字，便知对方是个识货之人。而且对方并不避讳的暴露出自己正急需这几味药材，便知他足够坦诚。听对方的口气，这些药材的报价是有些虚高了的，自己也不知道药材市场的行情，想来是对方看自己这身浆洗发白的衣衫，隐隐有照顾自己的意思，心地不错。

想到这里，张易之也不矫情，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承蒙惠顾！”

“果然是个爽快人，我老陈喜欢。”老爷子见罢，呵呵笑道。

“不过，我这次出来没有带伙计，就劳烦小哥运送上门了。”老爷子又道。

好不容易的第一单生意，自然是要添些附加值的，送货上门便算是自己打开销路的第一个手段吧。

“那是自然，请先生引路。”张易之答道。说完便转身将摊子上的药材小心收拾好，嘱咐好张大叔回程事宜，接着就招呼狗蛋一同前去。

虽然药材不多，但张易之还是坚持将其中的一份药材给狗蛋拎着。狗蛋够机警，又识路，如遇突发情况，可以随时跑路呼救，以防万一。不管是哪个年代，面对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凡事留一手总是好的。

老爷子像是看出了张易之的意图，也不恼怒，眼中的欣赏之色反而更盛。

“我叫张易之，上江村人士。这是我兄弟狗蛋。不知老先生怎么称呼？”一路上，张易之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先生不敢当，我是长青药房的药师，姓陈。小哥叫我一声陈老就好。”老爷子习惯性的抚抚自己花白的胡须，答道。

张易之和狗蛋闻言，便默契地齐齐回了声：“陈老安康！”

陈老听罢，嘴角一咧，不由得笑道：“真是两个机灵的小家伙！”

一路上，张易之和陈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狗蛋也时不时进来插科打诨，三个人倒也不寂寞。

通过陈老的只言片语，张易之也大致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心头渐渐安定下来。

陈老在盘龙镇略有薄名，不但是个配药的药师，医术也是不凡。头疼脑热，发烧感冒，多是简单望闻问切一番，转眼便药到病除。而且，凡是在他的药铺抓药，除了药材，概不收取其他费用。所以很多贫苦患者为了省几个诊疗费，便直接到长青药房看病。

这种行为博得了不少贫苦老百姓的好感，但也使得盘龙镇的众多医馆眼热，不少大夫放出话来，指责陈老不通医理，草菅人命。更有甚者，有的大夫直接跑到长青药房，指名道姓，要和陈老一较高下。

当然，结果还是一般无二，陈老依旧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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