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英雄
第八章 无奈（旧版）

又下雨了，远处的山峦、田野、农舍，全部笼罩在激起的雾气中，朦朦胧胧。白色的塔基，金黄的塔身，高耸的华盖和宝顶，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禅房里很静，只有低低的诵经声，檀香冉冉升起，布满了整个房间，让人心态平和。

眉毛和胡子都已经雪白，但却脸色红润，微胖的身子盘坐在蒲团上，仿佛一棵无惧风雨的青松。

归元寺方丈弘一法师！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吱呀！”随着难听的推门声响起，知客僧净空和尚挤了进来。

“方丈！”

“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手中的一串碧玉佛珠发出淡淡青光，晶莹剔透，耀人眼目。佛珠一个个不停地上下转动着，弘一法师仍旧在闭目诵经。

“《手臂录》重现江湖了！”

佛珠不再上下转动了，诵经声也戛然而止，屋里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饶是修为高深，定力已达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弘一法师还是心扑通直跳，像在打鼓。

那刺目的火光、那飞溅的鲜血、那凄厉的惨叫，记忆的碎片开始不断地组装和拼凑，并最终形成了一幅幅清晰而惨痛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五十年前，当《手臂录》出现在江湖上后，武林中人为了争夺它，展开了一场混战，最后有四分之一的人丧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当时弘一法师刚刚成年，也被迫卷入了纷争，当年留下的伤疤，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难道悲剧又要重演了吗？心被揪得紧紧的，脸色苍白，脑海中思绪万千，悲伤在弘一法师的血液里流淌。

弘一法师没有示下，净空和尚也不敢走，静静地在一旁恭候。

忽然，弘一法师睁开了双眼，目中精光四射，他向净空和尚招了招手，净空和尚会意，凑了过去。弘一法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出了一串沉香佛珠递给了他。沉香佛珠细腻而密致，上面还带着微热的体温，净空和尚的眼睛瞪得很大，心儿狂跳，不知是冷是怕，浑身一哆嗦，退了好几步。

他感到手中的佛珠仿佛千斤重，拿也拿不动，因为这是掌门信物，用它可以调动十八罗汉，也就是寺内十八个功夫最好的武僧，归元寺立寺千年来，从未动用过。

难道事态真的严重到如此地步吗？净空和尚浑身打战。他感觉脖子上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掐着，嘴唇几度开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天好像破了一个窟窿，雨水直往下倒，庭院深深，古木参天的寺庙里，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院内站着的十八名僧人的光头上，他们浑身湿透。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站在那里，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还站在那里，三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仍然站在那里，没有怨言、没有吭声、甚至没有表情，他们仿佛都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缓缓走到窗前，心情沉重的弘一法师静静地看着雨中的十八名僧人，脸上满是悲悯。

今天走出这院子，明天又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呢？

接说弘一法师是空门中人，淡泊名利，不应该卷入这场是非，但正魔两派相斗数百年，魔教有不少死于正派之手，万一让他们得到《手臂录》，只怕他们会血洗了归元寺，为了过太平日子，弘一法师决定果断出手，就算得不到宝典，也要毁掉它，以免它落入魔教之手，后患无穷。

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昙志！”

“方丈！”

前排中间的一名僧人出列来到窗前，他身材修长，表情淡然，声音粗哑。

归元寺武僧总教头十八罗汉之首昙志和尚！

难听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修炼“金钟罩”导致的，为了增强抗击打能力，昙志每天用铁醋药水洗一遍身子，然后把竹板贴肉放好，再用布条绑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再把竹板换成柴枝，最后换成铁条。

“去吧！”

“是！”

转瞬间，院内变得空空荡荡。

当晨光刚刚打到院内，潭腿门人们的晨练就开始了。

厚度一尺的青砖，在他们发力的瞬间断为两截，坚硬的陶罐在他们腾空而起的踢腿中，顷刻间化为碎片，在他们凌厉的步伐中，地上被犁出了一条清晰的土沟。

临清潭腿是天朝北方的武术流派之一，源于山东临清龙潭寺，以其独到精湛的腿功在武林中享有盛誉。

龙潭寺在临清县城南七、八里之遥，寺庙东侧有一水潭，常年积水，因水深，水色似墨，水中有一土埝，如龙戏水，传说暴雨期间水涨埝高，从不被水淹没，人们也称此潭为“黑龙潭”。水潭西北侧有两眼井，称“龙眼”。

临清潭腿共有拳脚三十余路，器械五十余种。练临清潭腿，必须精习十路潭腿，而后才能练其它拳械。主要腿法有踢、撩、扫、点、弹、踹以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连环腿等。

“注意，练的时候要二目平视咬下颚，舌尖微舔上膛，遇有津液要下咽，气沉于丹田，呼吸从鼻孔。含虚抱气，不令气散，用意不用力……”

身材魁梧，声若洪钟，两颊有点塌陷，鼻子又高又直。

正派潭腿门掌门人北腿王隋世国！

“师兄！”潭腿门武师王先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啥事？”

王先青凑到隋世国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嘀咕了起来。

“跟我来！”隋世国脸色陡然变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隋世国久久不语，显然在思考什么。

“师兄！咋办？”王先青请示。

“不管他！”隋世国宣布中立。

“这怎么行！万一让其他人得到了《手臂录》，只怕到时候他们会……”王先青急了。

之所以如此上心，是因为虽然他和并称隋世国“潭腿双杰”，但论身高、论长相、论功夫、论人气，隋世国处处胜他一筹，天生好胜的王先青本想借此良机秀一下自己，以便多赚点打赏和关注，但没想到……

“闭嘴！难道你忘了当年的教训了吗？”隋世国脸上呈现出凶狠的表情，气势汹汹地斥责着王先青。

隋世国所指的是那场五十年前为争夺《手臂录》而发生的武林大战，那一次潭腿门差点被灭门，隋世国可不想重蹈覆辙，所以这次选择了置身事外。

“师兄！”王先青有些不甘心。

“闭嘴！不行！就是不行！”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别的事你先退下！”脸色铁青的隋世国往外轰师弟。

小样！痰盂安知夜壶之志！隋世国懒得理他。

夺宝？你有资金？你有技术？你长得帅吗？隋世国认为王先青纯粹是自不量力。

“你！唉！”王先青知道隋世国的脾气，多说无益，他两眼发黑，郁闷到直想仰天长啸。

最后看了一那怂货，狠狠地一甩衣袖，王先青恼恨地走了出去。

回望了隋世国一眼，王先青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块愚蠢又顽固的石头。

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一杯又一杯，转眼间，一大坛茅台就被喝光了，一股怨气郁结在心中，久久不散，逼得王先青都快要发疯了。师兄，你到底要在自己胆小懦弱的世界里，尿湿多少次裤子？

“这个胆小鬼！”

啪地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酒杯被王先青硬生生捏碎了，酒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三师兄！找我什么事！”潭腿门武师唐世昌问。

“《手臂录》的事听说了吗？”

“嗯！”唐世昌重重地点了点头。

“咋办？”

“三师兄觉得呢？”唐世昌反问。

“夺回《手臂录》！光大本门！”王先青激动地道。

“掌门怎么说？”

“别提那个缩头乌龟了！”王先青重重一拍桌子。

作为王先青的首席跟屁虫，唐世昌对他比较支持，因为有宝不夺，这不彪嘛！

“他不干，咱们干！”王先青豁出去了。

“可违抗掌门之命，到时候……”唐世昌顾虑重重。

“到时候还指不定谁是掌门了！”其实王先青早就有谋朝篡位之心。

“事成之后，吃香的喝辣的，有你有我！”王先青开出了支票。

只要站在风口上，就算是猪也会飞起来，唐世昌深知平台的重要性，所以他决定投靠王先青。唐世昌认为只要抱上了王先青这条粗大腿，自己从今以后就可以穿新衣、喝好酒、吃美食，甚至是由蹲着便便改为坐着便便。总而言之，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当然分红之前先得投资，唐世昌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耿耿于忠心。

“需要多少人？”

“全部带上！”王先青一脸喜色。

成交！

夜已深了，龙潭寺沉浸在梦乡之中，最后回望了一眼龙潭寺，王先青一头扎进夜色中。兵贵神速，他们决定连夜出发。

茶冷了，而且又苦又涩，隋世国是越喝越心烦，越喝越郁闷。

“爹！爹！”独子隋兴中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啥事？”

“三师叔和二十几名弟子不见了！”隋兴中慌得六神无主。

隋世国轻描淡写地道：“知道了！”

隋世国的淡定让隋兴中大惑不解，要知道这可是二十几个大活人，不是二十几只猫，二十几只狗。咋这反应呢？这不科学呀！

“要不找找！”隋兴中提议。

隋世国道：“这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下去吧！”

隋兴中道：“是！”

相处几十年，隋世国对王先青再熟悉不过了，王先青一撅屁股，隋世国就知道他要拉什么样的屎，隋世国自然清楚这哥们现在干嘛去了。

就凭那几个人，那几杆枪，也想玩把大的，这二货！隋世国一脸冷笑。

夜色浓烈，推开窗，风挤进来，微凉。走到窗前，抬头仰望黯淡的星空，隋世国心里一团乱麻。

窗台上有一盆向日葵，细心的人发现它始终朝着一个方向。

向日葵难道不是应该向着太阳吗？这样不怕枯萎？装逼之前就没有考虑到后果？所有人都这样问，但隋世国却笑而不答。

双拳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想到未来，他脸上浮现出哀痛的神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深吸一口气，隋世国轻轻抓住盆沿，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咔！”随着一声轻响，木床被移开了一米，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洞里面出现一段通向地下的台阶。

暗道！

隋世国快速地跳进了暗道里，瞬间，一切恢复原样。

“《手臂录》重现江湖了！”

“……？”

“……！”

“……！”

夜！

无星！

无月！

到处黑乎乎的天地间，只有火把和举着火把的人，这群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裤，手执利斧，这些斧头可不是用来劈柴禾的，而是用来砍人的，它们曾经砍进过人的骨头，砍掉过人的手脚，甚至砍掉过头颅！

昏暗的光线映照着寒光闪闪的利斧和面无表情的人，他们仿佛地狱里逸出的一群恶鬼，看了就令人毛骨悚然。

魔教安清帮！

安清帮是当地最大的一股黑恶势力，他们勾结军阀政客，广收门徒，霸占一方，开设赌场妓院，贩运毒品，绑票勒索，坐地分赃，无恶不作。

人群前的一名彪形大汉注视着这支队伍，脸笼罩在一层动荡的杀气里。他独眼，一条长达两寸的伤疤占据了左脸颊上的黄金地段，看起来十分吓人。

在当地，这位仁兄绝对是一个人见人怕的狠角色，胆小的人见到他，会直接给吓晕过去。

魔教安清帮帮主朱学范！

“咱们把活干快，干好，要不要得？”

“要得！”

万众一心。

“出发！”

人潮犹如冲破堤坝的洪水般涌出了大门。

大门形似满月，古朴雅致。穿过了此门便是清洁宽敞的庭院，院中芳草盖地，奇花送香，紫竹亭亭，松柏相映。

牛角号响起，帮众们手持武器，迅速地集合在院子里，整装待发。

“小的们，都准备好了吗？”魔教江北帮帮主徐懋棠大声地道。

“准备好了！”大家全身热血沸腾。

“出发！”

一石激起千层浪，正派铁佛派……

正派青牛派……

魔教荣社……

……

……

……

夕阳西下，天空中闪烁着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仿佛四溢的鲜血。庞大而凛冽的杀气弥漫在天地间，嗅到异样的鸟儿们纷纷惊起，四散逃离。

大战！

一触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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