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stasy
第三十七章（旧版）

沈樘醒来，身体像沉入大海般知觉迟缓，腿脚的肌肉组织失去了动能，只能感受到左脚脚踝被裹得很热，热源从下向上蔓延到腿根，微微坐起，收回左腿手一摸碰到一丝生冷，铁，链？大概是了，除过药，还有这些...

不行，不能这么想，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能再乱想了，这种推测有时候就像蚀人的虫蚁蚕食你的骨髓，让你的骨头再没硬朗的可能。

今年于子昊既没有来一通电话也没有寄东西来，他在国外顺利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樘的错觉，他觉得自己有很久没碰过手机，今天水千丞把手机放到他手上的时候顿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不过，即使有手机对于他而言似乎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沈樘现在还不想从水千丞身边离开。

弱柳临风，海棠花开。

水千丞的车停在一幢不起眼的楼盘下，不太搭调，他拎着大小的礼盒，像是要去走亲戚，一直爬到顶层六楼，没空的双手只能拜托用脑袋去敲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神色风韵极佳，若不是经不住推敲的褶皱，恐怕是不能轻易知道她足足大了水千丞一轮半。

“老师好。”水千丞还没进门就先弯腰鞠了一躬。

“你就是一直打电话非要来开小灶的那个孩子，今年十八岁，外界都知道我从不开私班的。”

“您是这一方面最好的老师，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您肯教，我是非学不可。”

“我没说不教，你先进来。”

水千丞的上学时代从未对哪个被称作老师的人如此毕恭毕敬过，要知道被资本主义尊敬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舒苹不算普通人，却也没到红人的地步，她的一生清简致力于残障康复治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凡是她经手的非先天性残障人十之八九是可以复原的，荣获的奖章恐怕一面墙可谦纳不下，可她既不要名亦不要利，若是说她不信前世因果恐怕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解释她匪夷所思的善良。

了解过水千丞的情况后，陆舒苹有些奇怪，他一不为亲，二不为系，能是为了情么，十八岁的年纪，她实在不能很好的说服自己不去胡乱诟病。

“有几点我要说清楚，你这个年纪教这些是有些困难的，毕竟这些工作和人生阅历脱不开干系。”

“你非是残疾，想要学会盲文也不那么容易，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盲人便是需要久一些，如果你的那位故人非聋哑，那么可以快些，但也要看他的悟性。”

“老师，我有不得不自己教他的原因。”

这孩子悟性真好，不到两句就能猜出她的顾及，聪明。

“好，那么接下去的一个月里，你每一天都要来，每一日都要体验一到两个时辰的全盲。”

水千丞将手里拎的东西在看到陆舒苹家里的修饰后便扔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他是警惕的，毕竟白吃的午餐他没享用过，也不敢享用。

想必陆舒苹也是知道他的身份，才会对自己‘开闸放水’的吧，天下真正配得上为人师表这四个大字的寥寥无几，他可不信运气，能拔得头筹，做梦。

沈樘蜷缩在床头，明明空气中的温度已经接近晚春给人的体会，可那暖流硬是撬不开沈樘周遭层层围起的屏障，寒意是从左边传来的，吓退了要拥抱他的暖气。

“千丞，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到底在说给谁听，又说的是哪个水千丞，沈樘自己也是模糊的。

水千丞回来时，沈樘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走进卧室后栖身，轻轻扶住沈樘东倒西歪的脑袋，将他放平摆好睡觉的姿势，解开了脚链，自己躺在被窝外面，将手指和沈樘的手指指指相对，能感受到两人血脉里膨胀的跳动参差不齐的打着招呼。

你是如何做到看不见还能面无表情的笑着，即使是水千丞这种自认为心如顽石的人体会过一个小时的暗无天日后也会心有余悸，久不能息，恐惧大概是唯一能真切体会到的情绪。

对不起，我错了，分明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却还是想厚着脸皮希望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你好好过日子。

水千丞大概是在那一个小时四处碰壁的时间里想明白了自己的无动于衷，先前想好告诉沈樘自己做过的那些足够让他恨自己一辈子的事情到后来怎么也出不了口的原因，可能就是那几个字：情非得已，无可奈何。

沈樘，我的沈樘，我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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