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北郊约十二里,有一座形状颇为奇特的山丘,沿南北而行,两峰相顾,宛若凤凰展翅,翘首而望。
此地既得此景,便有凤凰山之名,乃是川蜀清幽之地,风景素丽。
呼——
一只奇形大鸟毛羽纯青,翼展过丈,擦着山尖飞过,两翅带起劲风将树梢吹得哗啦啦作响。
这只大鸟目光锐利,在地面搜寻片刻,捕捉到一个白色身影。
唰!
白色身影在林间几乎拉起一道幻影,眨眼间就是数丈远近,在这光天化日下好像鬼魅一般。
那些婆娑树木极为浓密,更有草藤蔓延,山间的路并不好走。
不少入山的游人往往要持刀背篓,缓步而行,在丛生的草木间开出一条路来。
但这白影仅仅是一转一折,便生生在林间找出一条条通路,显得对此地极为熟悉,并非是头一次来此。
不多时,路穷林尽,乃是一座清幽山谷。
在山谷之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穿过,两岸枫树林立,郁郁葱葱,加之山青水清,石丘奇秀,倒是难得的好去处。
明亮的日光洒下,把溪流中的泉水照得透亮,宛如琉璃,能清晰见到游鱼往来,卵石瑰丽。
一个青衣女子手拈玉箫,坐在溪畔高石,裙摆挽起,露出一双象牙般的小腿,浸在近于透明的汩汩流水间。
她眉毛弯而长,好似远山的春黛,眼鼻也是秀美清澈,整个人的气质如风如云,好似就在身边,但伸手捕捞又难以捉摸。
嗖!
白影从林中穿出,由极快转为极静,稳稳站在青衣女子身畔,现出身形。
这是一个两鬓泛白的中年文士,长发后梳,面容儒雅,若是平日里一定是饱学名士的斯文模样。
不过,此刻的中年文士却难掩狼狈。
一个纤细的掌印在他左肩上清晰无比,把数层衣物如刀挖般打个通透,露出下面惨白肌肤。
这一掌的力道之凝实,即使已经在他身上印了数日,但仍然毫不分散,日夜用真气消磨化解也难起效果。
这正是被婠婠追杀的石之轩。
“是谁!”
青衣女子警觉起身,也顾不上穿鞋,白生生的小脚丫在水中一点,便持着玉箫曼妙至极飞掠到小溪另一边,和石之轩隔岸相对。
“可叹……”
石之轩站在青衣女子对面,看着那张和记忆中面孔无比相似的玉容,按捺不住心中怅惘,发出一声轻叹。
“你是……石之轩!”
青衣女子一惊,春葱般的手指在玉箫上抓得紧紧,指节都有些泛白:“你来幽林小筑做什么?”
“青璇,见到爹难道都不知叫上一声吗?”
石之轩看着爱女,和声说道。
他本来潜踪太原,没想到却发现有人夜入李阀,以堪比宗师的绝妙身手将李阀主要人物击毙。
他感应对方出手,却捕捉到了隐隐的天魔气痕迹,不由在好奇之心发作下寻了上去。
这也是石之轩此时精神并不圆满,虽然在暗算王策后有好转倾向,不必偶尔发疯,但心灵仍然不够通透。
他寻上那神秘的魔门宗师,却惊讶发觉对方乃是老仇人祝玉妍的徒弟婠婠。
此女天赋他也深知,但却没想到却能这么早成就宗师。
婠婠对于石之轩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又惊又喜。
她被王策灌注一道元气后便启程前往太原,一路上只觉得修为止不住往上增长,还没到太原便已经突破宗师,天魔秘也进步到了十八层轮回篇,完成了师父的愿望。
而此时,这道元气消化还不足三成。
以婠婠的宗师眼界,御使残余大半元气足以发出天人一击,将石之轩当场打死!
这也是王策派她诛杀石之轩的目的。
不过,他却低估了石之轩此刻的状态。
石之轩此刻虽不圆满,却比原本的他好了太多,最起码可以时时稳定发挥功力,而跳出了身陷精神分裂的困境。
不得不说,当日长江将王策打落的成就对石之轩影响实在太大,让他信心暴增,更让他在某种玄妙感触中疗愈了一定的精神。
因此,在婠婠爆发的天人一击下,石之轩虽然身受重伤,大部分气脉运转都被封死,但终究保留了天下绝顶的身法速度,一路向成都逃来。
石之轩看着石青璇,脑中回忆起妻子碧秀心的音容笑貌。
“可恨!”
他忽然感到心境动摇,险些又陷入精神分裂的状态。
昔年,正是碧秀心不放心石之轩这个隐居邪王能永归正道,偷学他的绝学不死印法,想要找出他的破绽,因此才精神受损而死。
碧秀心身死,让石之轩在情殇、愤怒和懊恨中纠结往复,终于精神分裂,从叱咤江湖的邪王变成时而理智、时而疯狂的大德圣僧。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石青璇对石之轩怀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既有对父亲的敬爱,也有对杀母仇人的恨意。
“看来自己待着这段时间翅膀硬了。”石之轩心中戾气一闪,声音冷硬道。
石青璇面色同样一冷:“这里让给你了。”
她身形一闪,便向远处林中飞去,竟然连鞋子也不穿便要离开。
看着石青璇离去背影,石之轩目光在疯狂和纠结中闪烁不休,面皮跳动,一时间竟然显得极为狰狞。
在他背后远处,一株大树树梢。
一只青羽大鸟啄啄翅膀,身形一摇,忽然化作王策。
在他身边,婠婠难掩目中惊愕,用小手捂住檀口,可爱无比。
“婠婠,稍安勿躁,和我在这里看戏。”
王策双手插袖,看着溪边的父女二人,轻声笑道。
在他元气笼罩内,就算是只隔着数十丈,石之轩和石青璇两人也察觉不到林中的话语。
“公子,你怎么能变成鸟的!”婠婠忍不住问出第一个问题。
王策微感头痛,解释道:“不过是对身体的血肉骨骼进行入微掌控而已……你可知我为何刚刚不让你冲出去?”
婠婠按捺好奇,小嘴一嘟:“人家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公子看人家石青璇长得好看,想要收入房中,又怕反目成仇,只好放过岳父大人咯。”
说到这里,精灵般的小脸上泪花闪现:“没想到公子也是这样喜新厌旧的人,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只怕婠婠要被当做替罪羊请青璇夫人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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