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
1.2（旧版）

1.2

经历两次高考，我内心的悲哀一次比一次狠。已没有信心再去复读了，但也不能这样子呆在家里呀，如果我他妈真呆在家里，无外乎有两种结果，要么成为疯子，要么成为傻子，与其这样，还不如照姐夫说的，到另一棵茄子树吊一下试试。其实我对做生意没啥兴趣，压根就不喜欢做生意，一向认为无奸不商，没想过要成为姐夫那样的奸人。但好歹不能呆在家里让父母亲看见这么一付沮废的样子啊！

姐姐说让我当姐夫的帮手，帮手就帮手，反正我无所谓，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换个环境生活，我他妈就心满意足了。这一天，姐夫悠然地梳着油光的头发，悠然地甩着手臂，悠然地叼着惯抽的名烟，走过来无预兆地拍一下我的肩膀：“小子，你好运来了，今晚就跟我到北方去。”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他以为我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象只猴样地兴奋跳起来，因为我新生活开始了。我虽巴不得离开，但对于这次出行，却不抱特别的期待和幻想，也不会当它是件有特殊意义的事。姐夫以为我可以在生意上练手了，高兴得摸不到北，可我压根儿没把做生意放在心上，反正这是他的事，跟我没鸡毛点关系，我只想混过接下来不知所措的日子罢子。上次离家赴陕西高考没能光宗耀祖，预感以后也没什么好光景，所以我才不兴奋，只指望有一条地缝能让我钻进去就好，所以平淡地对姐夫“嗯”了一声。

谁知这一声“嗯”，也叫姐夫受不住了，跳起来尖着声音对我说：“哟，以为我真缺你这个帮手呀，我只顺从你姐，让你放松下心情，不然，鬼才愿意带着你这个累赘。”姐夫这话够伤人，如果我把它学给姐听，包不准姐夫会掉一层皮。但到了姐的面前，姐夫打死也不会承认说过这种话，他只会说我是在无中生有，就他那种德性，我再清楚不过。什么时候他能在姐姐面前挺直一下腰杆，只一下，我也承认他是个爷们！但在小舅子面前摆谱儿，算什么呢？卵都不是！

我白姐夫一眼，看着他讽刺我之后脸上留下的快意，心里五味杂陈。现在环境极其恶劣，我只剩下喘气的力气来抵抗。难熬的、孤苦的白天和黑夜，剥夺我身上所有的力气，我已无暇回击姐夫的挖苦和讽刺。收拾了行李，跟姐夫一块往他家去。父亲坐在门边，一声不吭，只用目光送我。我知道他为我高考落第的事还难过着，男人的痛苦周期应该没这么长，但在他这里，总要长些，短时间无以消化。母亲扶着我的腋，亲自送我出门。本该我扶母亲才对，但自从陕西回来，情形恰恰都颠倒了。我想如果姐夫不在，我会好好地抱着母亲痛哭一场，但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流眼泪的，要不他就有取笑我的资本了。姐夫平时里待我就象外人，叫我一声“弟弟”，也只当着姐和父母的面才有，所以在我心里，待他也压根儿就如同外人一样。

“好好地跟姐夫学，出息点，这是你最后机会了。”母亲拉着我的手，叮嘱说。她希望我以姐夫为榜样，有朝一日也财大气粗的。但这只是她的梦想罢。我不想打破她的梦想，她在我身上做过太多的梦，最后的梦我不忍心再次让它碎了。所以我说，我会像姐夫一样的。

姐夫偷偷地嗤笑了一下，把脸仰看天空，装着没听见母亲说的话。我知道他这模样背后隐藏着这样的说词：你能学得了我，痴人做梦！

母亲摸着我的头，好象还有好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就拿过我的手放在姐夫的手心上，这动作的深意，姐夫似乎明白，他宽慰母亲说：“妈，小弟有我罩着，什么事都能成的。你放心好了。”母亲一向对姐夫的浮夸之词中毒太深，此时自然深信不疑，而我知道姐夫是多么的虚伪，他说的话几乎没一句是真的。

一路上，姐夫阔步走在前头，他几乎没理睬过我，好象跟我说句话，都掉他的身价。我在求学的路上跌倒了，沾上一身泥，别人大可不拉我一把，但作为姐夫，就不必在乎这点泥水。快到家门口，他欲抢过我手中的行礼，并大声朝屋喊：“老婆，文弟过来了。”

我有点嫌弃他，顺手把行礼丢在门口边。他乐呵呵地提起来，递给刚好从屋里出来的姐姐的手上。

吃过晚饭，姐姐要跟我闲聊，我推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姐姐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颇有些担心，但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安慰我，于是说了一句：“别走远了”。

我一个人偷偷地爬上这个钢筋水泥制造的屋顶，想再看看把这小城。这座生我养我的小城，亦令我伤心欲绝的小城，在离开它之前，不知它能记住我点什么，而离开它之后，我也不知会不会想它。小城的夜太暄闹，霓虹灯闪烁得厉害，月亮貌似不想呆在这城市的上空，躲到了乌云之后不肯露面……这时，我看着灰暗的天空，无由对刚刚消隐的月光产生了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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