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的程三石
第二章：郁闷的金融精英（旧版）

红龙站在程三石面前，以他的个子原本需要昂着头才能对视，但此时程三石弯着腰低着头，二人的视线却是正好平行。

夹着烟头狠狠的嘬了一口，将烟屁股弹飞，而后一口呛鼻的烟气喷在了程三石脸上，红龙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可以啊，很抗揍嘛。。。在这破烂地方憋屈了，有没有兴趣来跟着我们做金融？”

他可是知道自己上次使过什么阴招的，别的不说，就是用鞋尖在腰间踢的那几脚狠的，一般人这时候都应该在医院躺着才对，但才个把礼拜，这大个子竟然又活蹦乱跳了。

程三石其实就躺了一天不到，第二天就能扛着上百斤的车轴满屋子的走了，要他知道了，估计嘴上的烟都叼不住，这哪里还是个人啊。。。

在道上混，不就讲究个能打也能抗嘛！按老大华子的话来说，这是什么？这就是人才！红龙倒是确实起了招揽的心思，有个这么人高马大的小弟，就算不能打，带出去往自己后头一站，也绝对拉风啊。

他的动作颇有点侮辱人的味道，但程三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脸上的笑容半点没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身后就传来了张麻子的声音。

“红龙，上次欠的账郭老大不是帮我清了嘛！哎哟。。。你TM干嘛又踹我。。。还打。。。哎哟。。。”

红龙眯着眼，示意那绕到程三石背后又踹了张麻子一脚的小弟停手，又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上次清的是利息，你二十万的本金可一直没还，这又过去九天了，日息10%，利滚利。。。”

他不知从哪个口袋掏出了个计算器，噼噼啪啪的按了半天，随后将屏幕对准了胖子的方向：“咱们做金融的讲究个数字精确，一共47万1589华元，你看看对不对。”

张麻子瞠目结舌，喃喃的说道：“不会啊，郭老大跟我说都平了的啊。。。”

红龙将计算器塞回了口袋，叼着烟揉了揉鼻子，似笑非笑的说道：“郭老大说的？他们皖北帮啥时候能做我们豫南帮的主了？。。。这样，我也不为难你，这个修理厂虽然破破烂烂，但也值个十来万，我吃点亏，也算给你手下这小弟点面子，就拿这厂抵了！咋样？”

“什么？你要我这厂？”张麻子顿时急了眼，从程三石身后疯了一样跳了起来。

张麻子从六安到申沪，从和程三石一样的学徒做起，卖了十余年的苦力才辛辛苦苦攥下了点家当，四年前开了这修理厂，虽然生意一般，但是这已是他人生至今最大的骄傲了。对他来说，这厂简直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但是他的气势来得快去的也快，刚蹦跶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那些狞笑着的金融行业精英，立马就痿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嘴巴依旧嘟哝着：“这厂房子都盖了五十多万，更别说这地皮四年前就三十万一亩。。。按如今的行情最少也得五十万了。。。”

红龙揉着鼻子呵呵的笑着，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你的意思是不愿意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他们俩个夹枪带棍的说着话，却把程三石撂在了当中。

二人对话间，他依旧张着手弯着腰，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模样，听到红龙这颇带威胁意味的话，不由得抬了抬头，原本眯着眼一副讨好的样子，此时眼睛依旧眯着，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原本微微弯起的嘴角也恢复了直线。

这修理厂对张麻子来说是命根子，对程三石来说也同样宝贵，他到申沪三年时间，倒有二年零十一个月是在这里过的。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份工作，那破烂的铁皮房也是他除了自己老家的青瓦房外最熟悉的‘家’。

更别说，虽然张麻子确实不是啥好东西，但是好歹也是把他从桥洞里带出来的恩人呐。

红龙却没注意程三石的神色变化，伸手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A4纸，对着张麻子晃了晃：“看清楚了，这是借据复印件。这上面有条款，不需要我念给你听了吧？”

看见了借据，张麻子似乎一下子便失去了力气，愣愣的坐在泥地上，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郭老大说平了的啊。。。郭老大说平了的啊。。。怎么还有借据。。。”

红龙将那张A4纸揉成一团，甩在了张麻子脸上，拿夹着烟的手指着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原件在公司，你想看随时可以看，不过这厂，咱们是收定了，你。。。还有你们。。。给你们五分钟收拾收拾，马上给我滚蛋！张麻子留下，咱们是正规公司，转让手续还是要办的嘛。。。”

他朝张麻子的小老婆和那群正在休息间门口不敢过来的老师傅、学徒指了指，身边的那群金融精英们顿时来了劲，一个个吼着：“没听见老大说的嘛？这厂已经是我们豫南帮的了！还愣着干嘛，马上收拾，收拾完滚蛋！”

一群人朝着地上的张麻子看了几眼，他呆呆的坐着，听了红龙的话也没啥动静，似乎已经认命。几个老师傅都不住在厂里，纷纷空着手、绕着圈贴着墙角朝厂门跑去，几个学徒则各回各屋收拾起东西来。

张麻子的小老婆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原本是个歌厅的小姐，认识张麻子后二人便榜上了。这二年，张麻子在她身上也没少花钱，平日里二人那腻歪劲让程三石这样的处男看着都脸红，更别说晚上二人折腾时那女人的鬼哭狼嚎了。

此时她一脸的浓妆已经被泪水和汗水化成了大花脸，也没敢多看张麻子，自己偷偷的站了起来，绕过了旧皮卡，从车屁股后头钻出了厂门，颠着她那肥大的屁股跑的倒比那几个老师傅更快。

只有李猛依旧攥着那根一米多长的铁撬棍，躲在修理车间门口，不时的探着脑袋往外看着，却并没有像其他几个学徒一样去收拾东西，不过这小子除了几身破烂衣服外确实也没啥好收拾的。

其他人跑了，张麻子傻了，整个修理厂也就程三石还算个正常人，他小心翼翼的抬着头，对着离自己也就几十公分远的红龙问道：“大哥，不能商量了？这厂可是老板的命根子啊。。。”

红龙美美的吸了口烟，又朝着程三石的脸上喷去：“商量啥？咱们是正规的金融公司，都是有凭有据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商量个啥？得了，看你小子身板不错，以后就跟着我混吧。。。不比在这破烂地方强百倍？”

程三石的脑袋又抬高了点：“真的不能商量了？”

红龙眉头皱了皱，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小子看上去人高马大的，不会是脑子有病吧？我不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啊。。。。。。咯咯咯。。。”

只拍了一下，程三石忽然脑袋一偏，张开的双手一手往上一抬，将他的手掌前段捏住，往下使劲一扳，清脆的咔嚓声配着红龙的惨叫回荡在了泥地上。

红龙身边的金融精英们还没回过神来，又看见程三石一手一拽另一手往前一伸，已经将红龙拽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

他个子高，手掌也比一般人大了不少，手上的老茧硬的和石头一样，这一把下去如铁钳一般，顿时将红龙的惨叫声生生的掐断了。

红龙一手甩着，一手握着程三石肌肉虬结的小臂，使劲的扳着，他也算练过几天，手头有些个力气，但此时双脚离地，又遇到是程三石这样的变态却也是没辙。想要拿脚踹他，可一来腿短，二来人悬在空中原本就借不上力，没过多久便也只能放弃了反抗，嘴里呜呜的不知道喊着些什么。

这下那些金融精英可都傻了眼，他们在这夏河镇也都混了不少年头了，豫南帮在这也是块响当当的招牌，平日里收账收的多了，偶尔也会遇到二愣子打上几架，但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自家帮会的头号打手被人一招就制住了，如今就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小鸡崽一样挂在了空中。

但毕竟也都是见过场面的人，短暂的惊诧后，马上回过了神来，互相看了看，再看了看程三石那魁梧的体型，一群人转身就往厂外奔去，留下一个剃着一圈锅盖的小子站在程三石几米外，哆哆嗦嗦的指着他骂着：“你。。。你TM找死嘛？还不快点放手。。。知道豫南帮吗。。。”

程三石一手提着红龙，一手揉了揉鼻子，憨厚的笑着：“知道，可。。。可他有口臭。。。”

张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也傻在了那里。

当年厂子刚开，他一大早出去跑业务，在桥洞旁看见这小子在那练把式，一拳一脚有模有样，他一时兴起这才把他招进了厂。

毕竟在外做生意的不管买卖大小，黑的白的总会遇到些麻烦，这小子个子壮又好像有点功夫，带出去吓唬吓唬人还是管用的。

这三年下来，张麻子却发现自己恐怕是瞎了眼，这小子别看人高马大，但脾气简直好的不像话，不管和自己还是和厂里的那些老师傅和学徒，从来都没红脸的时候，虽然每天早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跑步练拳，但估计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孬货而已。

唯一有一次，这小子去八宝和人打起来了，最后还是自己去捞的他，不过那次据说是群架，也不知道究竟是他揍人还是人揍他。

但如今，这老实人一出手却把他给吓了一跳，腮帮子鼓着、嘴唇紧紧抿着，眼睛眯着，脸上那憨厚的笑容下面分明露出了一丝他从没见过的狰狞。

“石。。。石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啊。。。”看着红龙那幅悬在空中半死不活的模样，张麻子倒是为他着急了起来，在程三石背后转出来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在他心中，程三石这小子脑子一贯不太好使，要真的犟脾气上来将人一把掐死了，自己只怕也逃不脱关系。

程三石朝他看了二眼，瓮声瓮气的问道：“老板，你到底欠没欠人家钱？”

张麻子苦着脸，说道：“原来是欠了点，二十万。。。半个月不到，利滚利就成了百十来万，可上次我拿出了这几年存的钱，又找朋友东拼西凑了点，也有小几十万，而后找了皖北帮的郭老大，他说已经帮我平账了的。。。老乡帮忙办事，我也没在意，哪里知道借条还在他们手里啊。。。”

程三石‘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想的很简单，张麻子要真欠了别人钱，那别人要债上门天经地义，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死胖子明显是被人下了套了，别说这打上门来的豫南帮，就连他那老乡皖北帮的郭老大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货。

程三石看似木衲老实，其实脑袋瓜子聪明的很，将事情理了理，便已有了大概的脉络。

死胖子这修理厂原本处在夏河镇的一个犄角旮旯，但近二年夏河镇发展极快，据说有条入城公路要经过这里，一直有动迁的风声，人家是看上死胖子这块地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手头这个豫南帮的二号人物，一群跑出去的金融精英又呼啦啦的跑了回来，每个人手头都多了根手臂粗细的铝制棒球棒。张麻子一看，浑身一哆嗦，朝着旧皮卡的方向缩了缩。

程三石冷笑的看着这群人，不退半步，反而朝着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没等他们出声吆喝，松手抬脚，一脚便踹在了红龙的肚子上，将他踹飞了数米远，砸在了一个金融精英的身上。

随后他身子微微一蹲，整个人如豹子一般窜了出去。砰砰啪啪一声声到肉的拳脚声响起，偶尔夹缠着程三石自己的闷哼声。程三石似乎要把心头的郁闷都发泄在了这些人身上，一拳一脚势如猛虎，几分钟过后，金融精英躺了一地，泥地上皆是一声声哎哟哎哟的痛呼声。

不知道何时被人在脑袋上砸了一下，打完才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眩晕，程三石伸手抹了抹额头滴露的鲜血，把手指凑到嘴边舔了舔，黝黑的脸庞上沾染了血迹看上去份外的狰狞，指了指着厂门口，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滚！”

一群精英们互相掺扶着上了厂门外的车，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的水泥路上。程三石这才蹲下来，捂着脑袋皱着眉头，侧着脸对着身旁的张麻子说道：“老板，这次你可得给我加点工资啊。。。上礼拜我就代你挨过一顿揍。。。我现在欠着别人的钱呢。。。”

张麻子目瞪口呆的站在他身边，伸长了脖子看着红龙一帮人消失在视线之外，半响才回过神来，听到程三石说的话，又看看他脑袋上的鲜血，叹了口气，蹲在了他身边，他今天穿着一件绿色的衬衣，衣服上又沾了不少褐色的泥迹，胖乎乎的身子这么一蹲倒像是个癞蛤蟆一样。

抖抖索索的伸手从衬衣上兜里掏出了一包黄山，自己点了一根，而后又给程三石递过去一根：“还涨工资？这厂看来是开不下去了。。。”

程三石将烟推了回去：“老板，我不抽烟的。。。”

张麻子眼睛一瞪：“男人哪有不抽烟的，给老子点上！”对着那些金融精英时他猥琐胆小的很，此时嗓门却是不小。

程三石苦着脸，看着张麻子将烟塞进了自己的嘴角，而后点着，学着他的模样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被呛的连连咳嗽了起来，一面咳着一面说着话：“老。。咳。。老板。。咋就开不下去了呢。。。哦咳。。。你那钱既然已经还上了，那还怕啥。。。他们放的是高利贷，就算见官，咱也不怕啊。。。”

张麻子瞪了他一眼：“要是他们再上门呢？”

程三石将烟从嘴角拿下，偷偷的在身边的泥地上摁灭了，而后说道：“再来再打啊，这样的货色来多少打多少。。。”

张麻子看了看他粗壮的身体，啧了啧嘴，咽下了一口唾沫：“我还真没看走眼，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还真是个高手啊。。。”

程三石摸着脑袋有些害羞的笑了：“也不算啥高手，就是从小跟着爷爷练把式。。。”

张麻子深吸了一口烟，而后砸吧了一下嘴，转着脑袋朝着厂子四周看了看，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啊。。。可有啥办法，你真以为你是铁打的？这豫南帮上上下下百把号人，今天拿着棒球棒，明天拿着的可能就是砍刀了，你一个人能应付？”

程三石低着头仔细的想了想：“打不过。。。”

“那不就得了。。。”

程三石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老板，那这厂不开了，你做啥去？捎上我行不？”

“还能做啥？申沪这是混不下去了，前段时间诸老板说要收这厂，就是价钱出的低，我没同意。等等我就找他去，能捞回一点是一点，拿着钱我就回老家养老去了。。。

说着，张麻子重重的拍了下大腿，骂道：“麻痹的凤凤那骚~货，原本我还打算离婚跟她结婚来着。。。没想到这娘们这么不义气，想想还是家里的黄脸婆好啊。。。”

诸老板是夏河镇出了名的富豪，据说黑白二道都能说得上话，不过按程三石的估计，这次张麻子遇到的事和他应该脱不了关系，要不怎么这么巧，张麻子刚拒绝卖厂给他就被人下了套？

说着话，李猛和那几个回去收拾东西的学徒探头探脑的从车间里走了出来，张麻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们几眼，起身从皮卡里拿出了一个手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张卡来，递到了程三石面前。

“石头，叔也没啥好给你的，钱呢，除了上次还债和被凤凤那娘们糟贱掉的之外只余下这几千块了，这三年我是亏了你了。这卡你拿着，密码是。。。回头这夏河镇也别待了，去其他地方闯闯吧。。。你是个有本事的娃，就是做人太实诚了，这点要改，这世道，老实人吃亏呢。。。”

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也不等程三石拒绝，将卡往他手里一塞，拍了拍，转身就上了车，那辆皮卡虽然保险杠和挡风玻璃都已经破的不像样，但发动还是没问题，张麻子开着车，从大门处倒了出去，保险杠垂在地上，叮叮哐哐的便开远了。

程三石捏着卡，心中也说不出是啥滋味，这厂开不下去了，那自己呢？又去哪？

李猛从他背后跑了过来，站在旁边朝着张麻子车离去的方向看了看，问道：“石头，麻子和你说了啥？”

“老板说这厂开不下去了，叫我们自己出去闯闯。。。”

“艹，还大半个月工资没结呢啊！”李猛倒是没程三石那么多愁善感，而是没心没肺的咒骂了一声，他是修理厂一个老师傅介绍来的，原本和张麻子就没啥感情，加上这胖子死抠死抠的，给他开的薪水也就一千二，只比程三石多了二百而已。

李猛骂了几句，见程三石不吭声也就消停了，轻轻用胳膊肘顶了顶他，问道：“石头，那你有啥打算？”

程三石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啥打算？”

李猛翻了翻白眼：“我问你，麻子这厂倒了，你准备干嘛去啊。。。”

“没啥打算。。。再找个活干呗。。。”

李猛一听就来了精神，撺掇道：“这夏河镇你是混不下去了，我有个老乡在八宝镇混的还不错，要不咱们去找他去？”

程三石这次听明白了，侧着脑袋看了看他：“就是上次你带我去八宝，结果被几十号人围殴的那个老乡？”

“就是他，上次有你帮忙，他们也算是扬名立万了，现在在八宝混的不错呢。。。”

“不去！上次去一次，被警察在小黑屋里关了好几天，还是老板把我们捞出来的，我还给你背锅，扣了一个月的工资。。。”想起这事，程三石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被扣了那一个月的工资，今天说不定就有钱打车去机场了，说不定能拦住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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