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
(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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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坐在屋脊上,看着来往的农民。誓约之剑就随意地挂在烟囱上。这实在是个偏远的小镇,偏远到亚瑟和骑士们的故事更像是吟游诗人编造的传奇。因为本应治理此地的亚瑟----也就是维拉本人----跟自己城堡里的骑士都形同陌路。

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听就不是拉车犁地的驽马。路上的人纷纷就近找间屋子躲起,怕惹麻烦,却又好奇地从门缝望外张望。只见一队骑士追逐着一名白发黑衣的骑士。被逐者胯下的坐骑显然坚持不住长途奔波,登时口吐白沫倒下了。它背上的骑士被压在马下,不知是摔晕了还是面对绝境认命了,再没动弹。追逐的骑士散成半圆形围上来,却被金发的亚瑟拦住了。

为首的骑士在马上致礼:“高贵的亚瑟,请不要妨碍公务。”

维拉笑了,完全不在意身处下风所带来的压力:“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地盘。你们这些外来的要嚣张,是不是应该通报一声,无礼的小姑娘?”

“这是比你更有资格者决定的事,再不让开我有权就地制裁你。”那些骑士显然被激怒了。

“那就看看在这儿是谁制裁谁。”

维拉说完,不等她们有所反应,就拔剑出鞘,剑尖挑过死马后腿,血色与寒光从战马眼前掠过。那些烈马哪受得了如此惊吓,纷纷人立嘶鸣。待得马上的骑士终于安抚下马匹,为首的骑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正正迎上了剑尖。

“要么滚,要么死。”

电光火石间,来此的骑士扬尘返回。维拉这才回转身,打量躺着闭眼等死的骑士。

“我说,这样干脆地放弃抵抗,实在有失骑士的风度。”地上的骑士惊讶地看着她,“起来吧。”维拉伸手扶他坐起。骑士低着头侧坐着,似乎想不好该说什么。

“想不好的话就路上再说,城堡在那边山上。”她说完转身走了。

莫德雷德快走几步,追上维拉,开口说到:“尊贵的亚瑟,您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强求。你要是执着于此的话,倒可以勉强为自己找一个。”

“那您,您知道我的事吗?”

“知道。背叛的骑士莫德雷德。很可笑不是吗?”

“可笑?怎么会?您不嫌弃我吗?”

“骑士,你还不明白。背叛什么的,是要看心。只要不背离本心,便算不上极恶的罪。”站在门洞的阴影里,维拉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答应你,必会给你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令你不忍背弃。”

那傲然的姿态,就像真正的国王,即便在马厩中也能许人以国。

维拉推开门,城堡内一片黑暗和凌乱,随处可见偷懒的仆役落下的积尘,庭院里传来骑士们打闹作乐的声音。

“你自己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就好,我跟他们不熟。”维拉自顾自地上楼了。

伊奥斯坐在桌边,看着一脸担忧趴在桌上的亚特。亚特清秀得像个女孩子,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梅林残忍的命令,即便他才拔剑不久。

“菲,还是找不到吗?”

“有出城的记录,再往后就很难追踪了。”菲公事公办地语气显出一分无奈。

亚特抬起的头又落了下去。

“亚瑟,外面有人求见。”菲发来讯息。

“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侍从引进一位面貌和善的清瘦老者,穿着灰色的修士长袍。一进来,先行了一礼,亚瑟们纷纷起身还礼。

“各位尊敬的亚瑟,在下修士南显,请各位原谅我的叨扰。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莫德雷德的事。”

亚特呼地抬起了头,伊奥斯思考着,莉格硬着头皮发问。“该不会,他死了?”

修士缓缓摇了摇头。“迷失的羔羊不会在注定的日子之前死去,会有好牧人带领他,直到羊角足够尖利。”

老者脸上温和的笑容莫名地让人心安,伊奥斯欲问又止。

“几位,在下告辞了,希望您几位能保守秘密,不要让梅老头知道我的到访。”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知道莫德雷德没事,伊奥斯显然轻松许多。

熟悉之后莫德雷德才发现,维拉没有半分亚瑟的形象。从不参加模拟战,也不追捕妖精,除了每天回来报到一下,其余时候行踪难觅。她的骑士可以随意来去,但她们其实多不敢出据点,怕被当作游荡的骑士抓走。然而就是如此懦弱无能的骑士竟也看不起自己的亚瑟。

一日吃饭时,那帮骑士又拿维拉当笑话讲。莫德雷德实在忍不住,掀桌要求决斗。恰在剑拔弩张之时,维拉推门而入,只一眼就明白了情况。

“你们几个都给我回房间去。”

莫德雷德可以听到她们走开时不屑地嘟嘟囔囔,然而他站着不走。

“骑士,我就像她们说的一样,根本没什么声名可以维护,你没必要出手。回去吧,我去厨房里找点晚饭。”

第二天,维拉很早就失踪了,莫德雷德一直注意着大门,无视其他骑士的取笑。直到晚饭时分维拉还没有回来,莫德雷德就站在门口等。

林间的空地上,一群妖精叽叽喳喳地吵着闹着。初夏的阳光将草叶照成金绿色,又恰到好处地点缀了一方桌布和藤制野餐篮。十来只妖精围坐在半躺树下的亚瑟身边,愉快地交流着。

维拉抬头看了看偏西的太阳,说:“cab1baf2b2bbd4e7c1cbced2b5c3d7dfc1cb(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妖精们跳着飞着让到一边去,趁着维拉收拾东西的当儿最后耍了一把,笑闹着隐入森林的暮色。

走了没多会儿,忽然有一只妖精慌慌张张地窜出来,扑倒在维拉面前,呜呜咽咽地请求着。

另一边,伊斯利警惕地与一大帮粗俗的佣兵对峙着。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对方是黑压压三四十个,都是气血上头的壮汉,装备算不得上佳,却足够结实。伊斯利这边,满打满算只有八个人,还都身上带伤,最严重的只有靠着树桩才勉强站稳。因为怕被看出劣势,伊斯利甚至不敢用手捂一下腰上的伤口。失血带来的眩晕一阵阵侵袭着他的神智,视野渐渐蒙眬,就像被狼群围捕的牡鹿,在绝境中低头准备用角抵死逼近的狼群。假如狼群中有那么几匹莽撞的扑上来逞能,他或许还能拼死拉几个垫背的。但他们早已觉察他没有突围的力气,只是一味地守着,等着猎物耗尽力气而倒地。时间流逝,力量和生命一并流失。伊斯利实际只剩下了站着的力气,只是过往的威名使得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喂,贵族大老爷,你赶快把那妖精小妞交出来,爷还可以给你个痛快。”这一番话引来一片赞同的笑声和口哨声。

幸好,让普卡逃掉了。伊斯利宽慰地想到。他并不指望一只妖精能搬到救兵,只是没落贵族的风度不允许让一位女性在自己面前受到侮辱。至于剩下的,只需要和兄弟们一起轰轰烈烈地战死,不愧白银之王之名。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两边的杰普森和鲍勃,他们的脸上也只有坚毅。

树丛一阵响动,普卡一下子跃出来,扶着膝盖喘息不止。伊斯利心下一凉,狠戾的佣兵倒是吹了一声欢快的口哨,但戛然而止。

没有一片树叶摆动,亚瑟悄悄地自阴影中现身,眼神凶恶如追魂索命的恶魔。

看清来人,佣兵继续满口淫秽,只是多了那么一丝极力掩饰的恐惧。“多好的小妞啊,觉得我们这么多弟兄就她一个轮不够,又找了个够劲的过来。小姑娘,投到爷的怀抱里来,爷要把最好的宝贝送你。”

“你也真是大胆,居然敢让妖精向亚瑟求助。不过既然上帝保佑,我总不能看着不管。”维拉两手抱胸,完全把包围的佣兵当空气。

“有本事你就过来,看看是所谓的誓约之剑硬还是老子的剑又粗又直。”领头显然是被激怒了,厉声吼到。

“多年不见,佣兵还是这么粗鲁,说话没教养,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维拉掂着剑,一矮身闪进人群。事实证明,千万不要小看孤身一人的亚瑟,即便维拉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仅仅是一片叶子从树梢飘落的功夫,三十余人无一幸免。维拉扯下一块死者较为干净的衬衣,慢慢地擦着剑。

伊斯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位陌生的亚瑟为何帮他,该如何应付当下的局面。

“高贵的亚瑟,小的十分感激您的帮助。只是刚刚遭奸人暗算,小的实在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尽可提出,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当了这么多年的佣兵,也总有几次跟亚瑟打交道,伊斯利尽力表现得谦卑惶恐。

维拉擦完剑,还剑入鞘,顺手将布片一丢,这才转过身,伸出手去,手上缠绕的细链吊着白银的十字。

“伊斯利,好久不见。”

所有人都愣住了。

“维拉,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活下来?又怎么可能当上亚瑟?不过,这些事现在不重要。”维拉将一瓶药水递到伊斯利手上,“先拿去用吧。”

其余人瞪大眼睛看着事态发展,终是放心地坐下休息。涂了药水缓解伤痛,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两个伤重的甚至直接就地昏睡过去。维拉靠在一棵树上,眯着眼睛假寐,普卡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挑起话头,没一会也就放开了,像所有那些活泼的妖精一样说个不停。维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普卡估计把什么都说出去了。伊斯利看着她们两个,心里想到。虽然完全听不懂妖精语,但在一起这么多年,从她表情上就能看出大概。只是维拉,认不出来不仅是因为年岁的增长,更是因为那显露于外的淡漠与淡漠背后深不可测的空虚。

“太晚了,我必须走了。我会找几个朋友在周围看着。以后我会去找你,到那时再把我的事告诉你。告辞。”

维拉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普卡也失踪了。不过伊斯利并不担心,即便明知维拉的朋友们不可能是人类。

上帝最伟大的创造正准备接管另一个的权力。莫德雷德心事重重地靠在门边,明知维拉彻夜未归很常见,他也忍不住有些心焦。他实在不愿意承认第一次见面时维拉强大而傲气的印象是幻觉。他希望单独的谈话能让维拉给出解释,即便只是敷衍。虽然在维拉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骑士。莫德雷德自嘲地笑了笑,深夜无人看见。他不就是想当一个普通的骑士,追随亚瑟战斗至死,而不是平白无故地被追杀。睡魔终究还是抓到了它的猎物,直到被披着寒气而入的维拉惊走。莫德雷德第一反应是抓住剑柄。想了一宿,真正等到维拉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维拉发现有骑士在等自己的时候愣住了,想起了久远得毫不相干的往事。他们一下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维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你不必等我。”

“可是,亚瑟,您为什么不展现真正的实力呢?”

“你若真想知道,你若是有胆,就自己去找吧。只怕,答案从不遂人心愿。”

这个偏远地区,有一座隐世的大法师留下的城堡。法师早已消失,他留下的藏书阁内书柜一直排到天顶,摆满了珍本古籍。虽说是对所有学者开放,会来此处的只有寥寥几位魔瑟,管理图书的骑士在角落里用硬皮面大书搭城堡。天光从玻璃穹顶倾泻而下,除了天窗周围书柜顶的狭小空间。维拉窝在一堆魔法禁书中,额前悬浮的火焰使得书上的古老文字发出淡淡的磷光。听得身后的脚步声,维拉合上书,让苍蓝色的火焰更旺些,好照亮眼前的空间。即便不回头,她也知道来者何人,更知道他为何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没说技巧之场的亚瑟就不能会魔法吧。更何况我是在成为亚瑟之前学的。所以呢,我的妖精语其实足以听懂莉芙背后说我的坏话。好了,一起回去吧。”

“亚瑟......”莫德雷德拖着一连串问题跟了上去,边要注意别一脚踩空掉下去。

“以后别叫我亚瑟,叫我维拉,我不习惯当那么高贵的人。还有,”维拉停顿了一下,加了句,“你的潜行技术有够烂的。能逃到这里,我该说是他们追踪技术太差还是你运气太好?”

所以,自图书馆的事之后,莫德雷德再没成功跟踪过维拉。最惨的一次,在森林里迷路了,还是晚些时候被维拉领回来的。然后他就放弃弄清维拉去哪了,整日在城堡里发呆,生活平静得像白日梦。

刚下过雨,乌云未散,天色仍旧阴沉,恐怕到明天早上也不会亮起来。莫德雷德靠着窗看着滑落的水珠打发时间,受诅咒的红眼穿过玻璃盯着他。无意识之间,指甲已经掐入手心。那是宿命的悲哀,无法摆脱的毁灭,他时刻记着伴随他诞生的悲剧。梅林是不会错的,因此,无论他想追随谁,他都不得不考虑那不期而得的力量和注定的结局。所以,虽然伊奥斯对他很好,他却只能悄然离去。总有一天他会将剑刃朝向他应守护的亚瑟。

维拉拎着湿透的外衣头也不偏地过,头发上沾着水珠,仿佛将他当作立在墙边的雕塑。

“维拉,你真的觉得留下我好吗?”话刚出口,连莫德雷德自己也被话中的虚弱吓到了。

维拉耸耸肩,丝毫不在意。

“可是,维拉,你有想过吗,万一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甚至没有其他骑士可以应付。”

“因为没有必要。跟我来。”

莫德雷德一头雾水,不过早已习惯维拉的作风。

维拉先去储藏室,拿了两件兵器,然后带着他去了城堡后面的森林。在贴近城墙的空地上,她站在另一边,抛给他一个包裹。莫德雷德揭开油布,不过是一把钝而笨重的铁剑。

“放心用你的全力。我会证明你的技能是多么无用,所谓的最强只是空名罢了。”

莫德雷德紧张地摆开架式,而维拉只是随意地侧身立着,歪头细听雨后清亮的鸟鸣。没有发令,维拉骤然冲来。破绽在左侧,莫德雷德想,为防万一,他先使了两个虚招,再直取维拉左肩。就在剑尖将及之时,维拉右脚一蹬,横移半步,挥斩而下的铁剑击打在莫德雷德剑身,整个人借力飞出,带得莫德雷德前冲两步。就这两步的功夫,维拉飞身到最近一棵树,借力一蹬,反向跃回,莫德雷德还未回转身之际,铁剑已然架上喉咙。他又不服输地试了几次,但没有用。看破弱点容易,可根本摸不到维拉衣角。维拉的战斗毫无套路可言,随时可能急停骤冲、跳跃转弯。要想攻击到破绽,非得冒极大的风险不可。莫德雷德冒险进攻了两次,结果反被维拉使巧劲打在关节上,痛得他肌肉抽搐。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冒险,就算是铁剑,也足以打断骨头。”

莫德雷德靠着插在地上的铁剑,气喘吁吁。维拉则跟刚开始一样,对于鸟叫的兴趣更大些。

“维拉,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隐藏实力。”

自然,他没指望得到回答。看他歇够了,维拉就走过空地,莫德雷德不禁肌肉紧绷,不过这次维拉没打算动手。

“放弃吧。只要你还是只盯着别人的弱点而不看剑,你碰到我的唯一机会只只能是被我砍了头提在手里,不过我一般不做那么粗暴的事。只有笨拙的家伙才会追求完美而毫无破绽,但一旦被发现弱点他们就无可应付。经验足够的人都能轻易地看出别人的破绽,但真正的机会却是要自己制造,而先决条件是躲过他人的攻击。所以我才会说你的事很可笑,只有那帮幼稚的家伙才会害怕这种技能。”

之后,维拉留在城堡里的时间多些了。只有莫德雷德注意到这点。他时不时找维拉对练,再想办法掩饰身上的淤青。维拉从不指导,只是一遍遍地出击,直到他找到正确的节奏和步伐免于挨打为止。

这天,阳光灿烂,莫德雷德的心情跟天气一样好。维拉也难得的没有出门,坐在露台上看书,面前摆着一杯牛奶。明明背对着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要出去吗?要走的话我和你一起走。”

“那个,只是出去散散步。”

阳光下的森林全没有阴暗幽深的气氛,树叶被透照成翡翠色,知更鸟在枝间跳跃。莫德雷德一开始还紧张会有妖精出没,很快也放松了。在这样美好的森林里出现的,应该是善解人意的好妖精。他还很快发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路上也只留下他经过的痕迹,维拉更像是森林的居民,而不是外来者。

走了不远,树木谦恭地拉开帷幕,展现出一片仙境般的湖水。细碎的波浪闪着光,仿佛湖仙散落的珍珠。岸边的野花恣意开放。维拉靠着一棵树坐下,嘬嘴学鸟叫,跟树上的鸟雀达成了默契。几只山雀飞下来停在她手上啄食谷粒,人与鸟一唱一和。莫德雷德看着湖面出了神,待得他转头时,维拉已经靠着树睡着了,鸟雀为着不打搅她各自飞开了。维拉安详地阖着眼,如果不是一身亚瑟的装扮,更像是牧羊姑娘在午睡。若说卡梅洛的贵族小姐是御匠精雕细琢的洋娃娃,那么维拉就是乡下木匠朴拙的创作。她的长相,放在平凡农家女子当中还让人眼前一亮,在仪态高雅的贵族中便算不得出众。莫德雷德沿着湖边散步,听得一阵响动,一群鹿从维拉身边的树丛中钻出,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维拉,径自下到湖边喝水。一头活泼的幼鹿还凑上前去嗅了嗅维拉的衣服。

莫德雷德慢慢转了一圈回来,默默地站在树边,盘算着该不该叫醒维拉。

“这样美好的光景实在让人不想动。”维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并未转头看他。不一会就起身,将利剑别回腰带,掸掉沾上的草屑,走回森林,脸上重又恢复了无喜无悲的淡漠表情。

“维拉,你凭能力应该可以在卡梅洛谋得一个不错的位置吧。为什么不去找伊奥斯呢?”即便明知无用,莫德雷德仍旧试图劝说维拉。

“恶魔怎会向天使求得荣光。”维拉低语,只有风能听见。

是日深夜,辅助妖精已经休息了,控制室内只有常规的监测窗口放出苍白的荧光,勾勒出陷在椅中的人形。

“到时间了。”低沉得不知是命令还是叹息。

系统仿佛被惊醒了,无人操作,自行弹出一叠叠窗口,一行行文字滚动而过。在不为人知的网络中,数据的洪流涌动着,沿途攫取信息。但因为它所散发的许可协议,所有监测与拦截控件都沉默了。在它所带回的秘密中,有些甚至连伊奥斯都不知其存在。

那些惊天巨秘却并未让维拉动容。在荧光的照射下,她的脸苍白如同死人。

莫德雷德从林中走出来,现在他好歹认得几条路。听见有人踢动树枝石块的声音。为不想吓着人,于是他躲进一旁茂盛的树丛。路上走来两个背着柴火的布衣农民,走到莫德雷德面前,大概是肩膀酸了,都将柴捆往地上一掷,坐下来聊上了。

“喂,汉顿,你知道镇口那家的女人吗?她前些日子被魔鬼上身了,脱了衣服站在街口招引男人,十个男人都抓不住她。你说希奇不希奇?”

“不希奇不希奇。”汉顿摆了摆手,努力表现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我还有件更希奇的事呢。前些天老二回来,说他听说有好几位亚瑟在东边的城里集合,好像要抓一个逃跑的骑士。”

“亚瑟吗?要是他们能从这里经过多好。据说他们的骑士比隔壁村里的牧羊女还可爱。”

“做梦吧你,那样气派人物怎么会到这么个穷小地方来。”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大概是歇够了,两个人重又背上柴捆,有说有笑地走远了。莫德雷德悄悄地回了城堡,打定主意离开。他不想再带来麻烦了。

待到所有人都睡着了,莫德雷德蹑手蹑脚地走出城堡,却在大门前被维拉的骑士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叫嚣着,却不敢上前。

“上啊去,抓住他,献到卡梅洛去,兴许能找个好点的亚瑟。既然维拉办不到,就我们上。我们骑士多,不怕他。”

莫德雷德压根不打算拔剑。他想,他的路就到此为止了,这些日子,已经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他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他束手就擒之时,仿佛黑风卷过,骑士纷纷倒下,只剩下一袭黑袍的维拉与他相对而立。

“我说过,会和你一起走。去马厩牵马,在他们来之前我们快走。”

一向不问世事的维拉竟会知道此事,不过莫德雷德已经无暇考虑。趁着月光依稀照见小径,他们打马出发。莫德雷德看着走在前面的维拉,发现自己对于他的感觉没一个是对的。

“维拉,再怎么说,他们是你的骑士啊。”

“你猜不到我手上曾沾过多少鲜血,所以不差几条命。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我,随时都可以走。我不会管你。”

莫德雷德明白,现在离开,他只有死路一条。虽然他并不怕死,但他并不甘心屈从于命运。但更重要的缘由,他要很久以后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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