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逊的目光却渐渐有了变化,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空远,更加辽阔,仿佛眼里滚动着的是无边无境的浩瀚天空。
大海虽然辽阔,但天空却永远笼罩着它。
龙且的瞳孔一点一点在收缩,他身上浓浓的杀气不知不觉间在空气中横冲直撞,使得空气产生了强烈的波动,并引发了风,带着血腥味的冷风。
就仿佛是波涛光涌的大海突然掀起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浪花突然拔起,象一条血海巨龙,蛮不讲理的冲天而去,意欲挣脱天空的束缚。
“杀”。率先动手的竟然是章逊,他狠狠一夹马腹,血红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出,一丈远的距离,几乎在战马一飞之间,瞬息可到,只见章逊手中青光舞动,根本看不清剑在何处,只知道章逊已出手,并且攻出九剑。
龙且的战马,却是在一声长嘶之后,双蹄交互踢出,踢向章逊坐骑腹部,因章逊出剑如风,距离又近,龙且只得将枪收回,以求自保,一团黑光笼住龙且的人和马,根本看不清哪里是枪,哪里是人和马。
青光扑向黑光,只听到叮的一声,天地间所有狂暴在这一瞬间消弥于无形,就象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阴霾散去,朗朗青天,使人心陡然舒展。
因为,两人都停止了进攻。
章逊的剑削开了龙且的战甲,并随手割了龙且一剑,但却只是把衣服割裂,而龙且的长枪也自章逊甲衣的缝隙中透了进去,点点鲜血渗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却又柔和起来,就象一对亲密的恋人那样缠绵。
章逊突然将剑平举,一剑刺向龙且喉咙,这剑又准又狠,力道十足,只听铮的一声,一道青光就向龙且脖子上扎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枪利远攻,不利近战,龙且自知优势已无,在章逊这一剑刺来之时,他将头一偏,身子略斜,一打马腹,那马直溜溜就向章逊身后冲了过去,同时,反手握枪,想拉开距离再战。
但这一剑的攻击速度实在太快,铁剑引发的剑气自剑尖喷出,虽然龙且的动作快逾闪电,但剑气依然自龙且脸颊擦身而过,划出几道血痕来,令得龙且又惊又怒。
樊哙本来就距章逊不远,龙且这一前冲,立时便到樊哙面前,龙且左手握住枪身,右手拿住枪把,往后轻轻一拉,这枪便如满弦的弓箭般,蓄势待发,只等章逊追来,这一式后羿射日便会洞穿他的身体。
章逊一剑刺空,双脚便从蹬里脱离出来,左手用劲一拍马背,双腿借力腾上马身,脚底一转,马向前跑,他却身子向后,对着龙且。他双腿借着血红宝刀前冲之力,从马臀上跃了起来,足起一丈高,人似飞鸟般轻盈,手中铁剑直指龙且头颅,从天而降,向着龙且猛扑而下。
这一式九天流星,乃是章逊数十年苦心练成的夺命杀招,当年横扫六国,经常在两军阵前取敌方上将首级。
黑煞魔枪指先是虚指章逊双指,全力刺出,要到近前时,枪花一挽,自下而上对着章逊小腹撩去。枪远比剑长,章逊如不变招,恐遭断肠之祸。枪花刚没,章逊已是手腕一抖,铁剑变刺为拨,哐的一声,章逊手臂剧震,差点连剑都把持不住,只得在空中一个空翻,盘旋落地。
立足未稳,龙且黑煞枪刷刷两枪急急攻到,直取章逊左右胸膛,章逊左支右挡,勉力挡开这两枪,手忙脚乱隐有力竭之象。龙且自然看出章逊刚才连经数次大战,体力与精力即将到达极限,但若是乘胜追击,又有胜之不武之嫌。龙且又是闻名天下的英雄,如果乘人之危,只怕传出去,恐人耻笑。
犹豫之下,龙且收回枪来,枪尖朝下,没在土中,正要开口让章逊休息片刻再战。而章逊却是立即看出龙且手怯,心知若想反败为胜,只有铤而走险。
一声暴喝,章逊身形拔起,陡然向前冲了过来,他左手一扬,袖中却是飞出一只短剑来,这短剑锋刃雪亮,去势快疾,射向龙且的左眼,章逊手中的剑剑尖下垂,忽而上翻,一式翻云剑刺向龙且小腹。
龙且正自踌躇,忽然间这章逊短剑偷袭,耳中听得风声正劲,心下早已准确辨明飞行位置,双手持枪一格,叮的一声,短剑被格飞,黑煞枪顺势往下一压,想逼得章逊往后退去,或者回剑格挡。
人影一闪,章逊收住剑式凭空一跃,黑煞枪压了个空,龙且却感到枪上重逾千斤,眼前一花,章逊却是跃到枪上,足尖一点,左脚顺势再往前一步,手中铁剑,如蛟龙出水般,一招青蛇吐信剑尖直刺龙且心窝。
龙且反应极快,左手从鞍边拔出剑来,往章逊手上削去,右手却是放开黑煞枪,托的一拳,打向章逊足底。
铛的一声,双剑相交,不分胜负,但龙且那一拳,却直把章逊打的向上飞起。章逊一挽剑花,人在空中,如大鸟般滑翔,却又是使出一剑九天流星,比这刚才那一剑更快、更准、更狠。
剑风呼啸,剑气纵横,自铁剑剑尖处喷出一尺多长的白芒,闪烁不定,那正是无坚不摧的剑气。
不过,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剑刺的方向,却是樊哙,直取樊哙的咽喉。
正与章逊殊死搏斗的龙且,却是突然使出回马枪,黑煞魔枪从他手中化作无数幻影,全力往后搠去,刺向樊哙的腹部。
致命的剑和夺命的枪,却从情理之中的搏斗变作意料之外的合作,生死之敌突然一泯恩仇,这陡然的变故,令得樊哙不但大惊失色,而且目瞪口呆。
因为,任谁也不想,各为其主的章逊和龙且竟然会联手,并且同时攻击樊哙。
樊哙想不到,也猜不到,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想,在他眨眼间,这剑和枪就已经带着猛烈的劲风攻到他面前。
本能,从尸山血海中锻炼出来的本能,在这索命的剑枪夹攻之下稍微延缓了樊哙的生命。在章逊出剑之时,樊哙后背的肌肉没来由的一紧,然后自腰际缓缓的舒展开,章逊这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樊哙本能的往后一仰,百忙之中一式铁板桥,平平整整的躺在马鞍上,同时,右脚自蹬里抽出,向着黑煞魔枪猛力一踢。
在这命悬一线间,樊哙咽喉虽躲过了致命一剑,但这剑却刺在他的头盔之上,一剑洞穿铁盔,章逊手一挑,头盔应手而飞,披头散发的樊哙左手成虎口,反手抓向章逊持剑右手,章逊却是一个筋斗,翻了过去。
黑煞魔枪虽被樊哙踢中,但这枪凝聚了龙且全身劲力,枪尖不过被踢偏一分,却仍是扎进了樊哙小腹,龙且将枪一拧,往外一抽,却是朝着樊哙伤处又是一枪。
在龙且抽枪的同时,樊哙拿刀的右手仍没法做出反击,只得临机应变,将刀顺到马屁股上,狠命一击,战马“咴咴咴”的惊叫声中,向前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
龙且这一枪自没刺中小腹,却是刺中了大腿,龙且将枪一挑,一大块人肉却是血肉模糊的自樊哙腿上被挑落,樊哙一声惨叫如长夜里独狼凄鸣,却是纵马反向跑了出去。他刚才骑马之处,章逊却又是舞起一片剑光,疾风暴雨般攻了过来,恰恰击了个空。
在当世两大一流高手出其不意的联手夹击下,猝不及防的樊哙却仍能逃过一劫,由此可见刘邦帐下第一将确实名不虚传,当得此誉。
战马的颠跛令得樊哙腹部和腿上的伤口更加疼痛,但他却不敢停下来包扎,更没有偷眼回望,只是自壶中摸出箭来,张弓搭箭,蓦然回眸,一弓三箭,连珠似的射出,直取龙且与章逊,盼望能阻止这两人继续进攻,好保得性命。
龙且伸枪一挡,已是拨偏两箭,章逊只是伸手一抓,便抓住了羽箭,章逊扔下了箭:“樊哙已经力竭,若是追赶,必可取他性命。”龙且抬眼一望,樊哙打马飞跑,已是刹时跑出一里开外,龙且傲然道:“我二人联手,他仍能逃得性命,实乃天意,若是追杀了他,只怕被天下人耻笑于我。算了,樊哙被我二人重创,不将养半年以上时间,绝不会复原。下回,在两军对垒前,再取他性命便是。”
章逊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心下暗忖:这心高气傲的龙且,纵是和我联手重伤天下闻名的樊哙,竟也会觉得有失身份,看来,这人只能为十杀一步的猛将,却不能为相机而生策的兵帅。
龙且却是坐在马上缓步过去,黑煞枪一指那异宝:“章将军,你我二人将这异宝献于霸王,立不世之奇功,待得天下平定,三公之一非你莫属。”
章逊苦笑,刚才他被龙且和樊哙前后夹击,心知不能幸免,脑中万念闪过,觉得龙且为人刚直,如与之联手,或可留得性命,而樊哙,英武多智,只怕要裹夹他去归顺刘邦,那朝中妻儿如何能得幸免,所以,定下决心,向龙且暗示联手。
先是以眼神示意,取得龙且回应,然后章逊一连九剑,却是写的一个哙字,龙且会意,二人联手演出一场生死劫,若不是樊哙机警,只怕已经抛尸荒野。但龙且与樊哙今日所结之仇,却是数年之后,以命相搏,方才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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