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集——四季里的风
那年•那人•那事（旧版）

我们的有些记忆能经得起时间的沉淀，岁月的磨砺后依然历久弥新，依然光彩熠熠，而且不经意间就会在某一时被什么内在或外在的细微触动自然而然地开启，一如那封存良久的陈年老酒，那最为浓烈或最为甘甜或最为美妙……的气味便不可阻挡地徐徐弥漫开来，一如当年的味道把人氤氲在往事里……。

那年，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一天快下班时，被通知去开会，参加会议的人只有9个人，除一位老领导外，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干练、有朝气，年龄都在30岁以下。当时会议时间很短，大约不过5分钟；内容很简单，老领导只讲了一句话：公司有个铺设输油管道的工程，前期工作的管沟挖掘需要你们去完成，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晨6点半在公司大门口汇合，然后坐车跟我去！然后，大手一挥：散会！那感觉就像电影里面的一位上尉挑选特工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一样。我们对具体位置、周边环境、工程量等一概不知，一切便从满是激动、猜测、兴奋中开始了……。

第二天到达目的地，看到工程现场在一个偌大的飞机场附近，除了有些许的树木、几栋平房、干枯的野草，别无他物，乍暖还凉的风儿吹来，如小刀般划过，冷飕飕的刺疼，地面还未完全解冻，铁锹根本挖不动，于是，我们几个打娘胎里出来，头一遭使用镐头，现学现卖，待用镐头破开冻土，便开始用铁锹挖沟，这还不算，麻烦的事一个接一个，在遇到房子、大树就拐的几多弯弯中时不时的一根手腕粗的大树根横亘在沟底，于是，带来的什么家伙什都用上了，甚至把做午饭的菜刀也用上了；穿越道路时，连炒菜用的铲子、炒勺也派上了用场……。就这样，我们早出晚归，不分节假日整整持续干了28天，比计划的提前7天。待完工后，我们这些温室里长大的城市娃娃，一个个脸被风吹得粗了黑了、手也裂了接茧子了，但是我们的精神气却出奇的好，就像那早春的新芽一样生机盎然。

那人，是个家乡在南方的小伙，姓吴，话语不多，一口南方的普通话，有着好体力好身手，一个人曾自己给自己喊着号子，把重达一个七八十斤两个各四五十近重的大石头搬出管沟，连很少夸赞的老领导都竖起了大拇哥：看着小吴干活是一种享受，真带劲！痛快！在最初管沟开挖分配工作时，老领导把我们8个人一字排开，每人相隔大约20米，各挖各的，遇到大树根、大石头等困难地段就招呼其他人来共同处理，无形之中使得我们3位女同志暗自较劲，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就自然发生了，工地上就展开了你争我赶、互不认输的工作热潮。我和小吴正好相邻，他在我前面挖沟，正好有个拐弯，他的进度尽收眼底，在一个良好的榜样的带动下，不知不觉我的挖掘进程也被很快调速了……。

一天正干上大风天气，狂风夹带着尘土呼啸而来，吹得人睁开眼睛都困难，工程进度明显减慢了，而且干的都很疲惫，但谁也不愿意被别人落下，于是都咬着牙继续挖……，忽然听到一个粗狂的声音在调嗓子，那声音高亢有力远远盖过了风声，让我们为之一振，寻声望去，原来是小吴在高唱《咱们工人有力量》，结果没唱两句就博得大家纷纷停了工，笑的前仰后合丢下工具，有的蹲、有的坐在沟里都无不开怀大笑，因为小吴唱歌走调，走的很远很远，没有章法没有调理，再看小吴，看到大家都笑得如此开心不已，唱的更加起劲，甚至连手脚都跟着他的节奏不协调地舞动着，一副如醉如痴的深情模样……。于是，唱者在听者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中，听者在唱者倾情放歌的铿锵有力中，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在那空旷的天空下，伴着猎猎的寒风，联合上演了一幕听众和歌者互动的“音乐会”，所有的疲乏都随着歌声和笑声烟消云散了……，后来，我们在每次老领导硬性规定的工间休息时间里，小吴的高歌成为我们的主打项目，伴随快乐的时光总是如行云流水般的飞逝，所有的不良情绪都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甚至连那项工程的长度、深度、宽度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数。

那事，每每想起了都让我忍俊不止。在该项工程开工时，那位老领导检查各人的工作状况时，忽然停在我旁边，过了一会儿，他说：大学生劳动能力就是不行，干活不像样，小刘干活怎么这么别扭，看着就不顺眼！不行明天就走马换将！我直起腰看看他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他们干活别扭。午餐的时候，老领导还做了总结：你们几个人中，我就看着小刘干活不像样，怎么看都别扭很！看来挑错人了……。他的话引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大家都鼓励我加油干！我但是觉得很是委屈和纳闷：自我感觉挺顺畅的，怎么就让别人看着不顺眼呢？不对劲呢！不仅如此，我还真担心把我开除队列，这么热闹的工地，我可不想还没痛快干一场就给开除了。于是，我下决心一定干好，不能落在其他人后面……。等到一天工作结束后，老领导来检查每个人的工作进展，特地仔细丈量了我挖的管沟的长宽高，发现我并不比其他人速度慢，甚至还比几个人快。于是，最后决定暂不把我清出队伍,,”留用察看、以观效尤”。

几天后，我的右手拇指在拔树根时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口子。午餐时，我就很自然地用左手使筷，当我漫不经心地把汤里面浮上来的小花椒粒一个一个检出时，正与他人高谈阔论的老领导忽然一拍餐桌，大喊一声：我终于明白了！那临时搭制的简易餐桌立时发出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引得大家一阵忙乱，之后都齐刷刷地看着老领导，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老领导对着我发了一句感叹：我终于知道小刘为什么挖沟看着别扭了，原来她是个可左可右的半拉左撇子……。

斗转星移，岁月变迁，似水流年中那些曾经参与那个工程在一个“战壕”里面一同流过汗水、洒下欢笑、干起活来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短暂时光一去无返。如今我们分布在不同的岗位上，甚至不同的单位，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里书写着自己或精彩或平凡的人生篇章，常见面的只有一两人，其他人极少见面，甚至有的已经天人永隔，但无论如何变迁，那次让我们的青春热情尽情挥洒的工程里留下的记忆让我铭记至今，虽然太多的记忆会了无痕迹，但我相信那年那人那事会成为值得珍藏的记忆之一的，因为它会在心里开花，每一瓣都有着独特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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