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坠星
卯月：苦沉茶（下）（噩梦和猫老大前来劫法场！（旧版）

吉墨感到自己在冷得打摆子——难道这就是死亡吗？又冷，又痛，仿佛被一千只军蚁啮咬。

不，不……这感觉太熟悉了，她明白是谁在身边。

银色的长发飘落视野，同时还伴有两盏明黄，一缕青辉。

“总算救下来了。”青灯影下，两股陌生的阴柔声，仿佛合唱般自同一个喉咙中发出。

“丫头没事就好。你们忙吧，老子自动圆润地滚。”金色的豹瞳阖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响起凳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弥罗将军！”黑衣银发的少年断喝，“面对这么多威胁之后，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吉墨一个鲤鱼打挺翻身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四柱床上，周围站了一圈认识或不认识的默灵——最近的，是那面容微显憔悴，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的寒漠……

晚饭时，默灵们都在纷纷议论那凶残的劫法场。身为当事人的吉墨却无缘回顾那惊险一幕，唯有郁闷地通过他们的言语推断事情经过。

在察觉沉茶失踪后，焦急寻觅的弥罗正巧撞上洛降，惊喜地发现对方居然已成功从弥月手下英雄救美。经过推断，他俩确定一切事情背后都有这个女人在捣鬼，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吉墨。

摸着心口薄薄的血痕，吉墨感叹，这一切简直快赶上草台班子的武打戏的了。

洛降当即表示他才没那么无聊，跟戏剧主角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慢吞吞救人，弥月步上刑台的时候他就准备出手了——按照计划，和那次突袭吉墨一样，他冲上前用小范围的黑洞结界降服弥月，弥罗等其余混在群众中的默灵随时照应。然而他刚准备施展黑洞时身体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紧紧锁住般动弹不得，只得尽力扩张结界的范围。

“这么说，我们中间的叛徒，就是铃星。”寒漠放下餐箸，缓缓转头，双眸凝满寒气，盯着垂手默立在一旁的灯之鬼。

“这我还真没想到。”弥罗打趣，“我以为这小子喜欢耍帅呢。”他用筷子指着洛降调笑。

“我年纪比你跟你爷爷加起来都大。”拥有少年容貌的千年尸鬼白了他一眼，随后失望地凝视着铃星，“这就是你俩坚持要重新合为一体的原因吗？什么保证星发挥最强的力量，根本都是托词，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拖住我？”

“小纱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寒漠激动得又恢复了对吉墨的旧称。诚然，他从心底是非常感激铃星的，正是这灯鬼控制影子的强大力量阻止了将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旸谷将军，然而关乎到自己亲人的性命，他必须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白衣幽灵用冷漠的目光与众人的怒火对抗，但瞥见洛降那对幽绿的碧瞳，铃先愧疚地低声：“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诛弓之垄。”星开口了，“传说那里埋藏着一把……能够离间人心的魔弓。”

“你想说你被那种东西击中了？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捣鬼？？！”寒漠焦急得眉尖几乎要拧成一条雪线，周围也尽是不信任的目光，觉得他在随便编一个强大的法器为自己开脱。对此，铃唯冷笑道：“星说得这么清楚，你们还是不信的话，我也只能摊手了。”

“铃。”洛降在楼梯口万分倦怠地低声，“过来，我俩单独谈谈吧。”

他将灯之鬼领到那暗无天日的阁楼，尽量温柔地安慰：“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苦衷，以你的性子，是不会在众人面前开口的。”

浸泡在令人安心的黑暗中，铃鼻尖一酸，小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吉墨，我也知道寒漠会多么伤心……”

他啜泣了一下，喃喃：“否则，星也不会千里迢迢去救寒漠。虽然看到寒漠和你，还有星处得那么好，我顿时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他，说笑起来总是凝满清冽的朝气，连星都自惭形秽……我知道我心底总是那么阴暗绝望，总是让星和你安慰、忍让，还把你们总是弄得唉声叹气……”

“知道，我都知道。”洛降松了口气，悄声细语，“是弥月，对吧？她一直是个……很擅长引发人心底黑暗面的女子。”被她耍弄的记忆，至今回想起来还如噩梦般难忘。这只妖猫，仿佛有一种让人心灵陷入疯狂和绝望的黑暗魔力，引发并扩大信徒们无尽的负面情绪，甚至连一向自认为冷静的他，都会被她激怒得自乱阵脚。

听到弥月的名字，铃一个激灵，试探着向洛降问道：“抓到她后，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送她回狱法山。”洛降不假思索地回答，“可能她的确是在用自己的歪门邪道解决沉茶、吉墨的痛苦，但事实上我们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刺客到处蹦跶，不但会扰乱原本就安排好的计划，还会造成更多牺牲。”

“歪门邪道？不，你一点不了解弥月。”铃依然挂着泪痕，却愠怒地摇首，“是她一次次暗中保护着吉墨，是她将拥有复活之力的石决明送给沉茶，也是她——”他双眸圆睁，重重撂下狠话，“亲自求星去救出寒漠！！”

洛降被这柔弱少年散发出的气势镇住了，良久才惨然以招牌式的讽笑喟叹：“但也是她最后反悔，想要干掉沉茶和吉墨，石决明也早被她抢走了。”

铃星哑口无言，最后向他求证了一遍，确定弥月罪不可赦后，掌心燃起了幽蓝的鬼火：“对不起，洛降，我不能供出弥月。”

“你——”洛降的话音被卡在了喉咙里，比之前在法场还要充满压迫的黑色阴影宛如铰链般盘旋上四肢，再无情收缚……

“轰！！！！”同样浓烈的黑色波动自愤怒的洛降体内爆开，将小小的阁楼掀成瓦砾。流火，裹着零碎的木屑悠然飘落，恍若陨星。

洛降唤起阴风刮飞敌手，勉强挣脱影束，挣扎着爬向檐角——那里躺着在打斗中掉落的食魂灯。只要拿到它，就能让这个叛变的凶灵彻底安静——

冰冷毒辣的吻，烙在少年微泛尸斑的后颈，唤醒无数媚红色的幻忆……

那一霎那间，他恍惚追念起某世，还未进入这副稚嫩但腐朽的身躯苟延残喘前，自己尚如弥罗般年青力壮，而不是这副半大小子的晦气模样。

那时的的她，不过比吉墨大一点儿，满头紫发像男孩子般总在疯玩中飞得凌乱，撒起娇来更似撒野般呛着股辣劲。

熟识后，他无法相信这初见时娇俏伶俐的少女如此扭曲阴暗，她却只笑着说你看见的不过是她的面具。

他救不了她。就好像身为少年洛降时他亦救不了沉茶。然想起她，他并没有太多悔意。时光已经令她沉沦堕落，她真心爱的也并不是他。何况，为了救赎整个世界，他可以牺牲任何儿女情长。

“抱歉，你的蛊惑之力对我作用不大。”有力的重拳狠狠抡向她裸露的蜜色腰肢，挥中的却不过是一抹空气。

“双重幻影吗……”扑空的洛降喃喃。在用毒吻唤醒他情欲之际，这老谋深算的妖猫亦变幻出一抹虚影拖延时间，窃走了食魂灯。

然铃星并未随她一起逃逸。面对闻声赶来的默灵们，这隐忍绝望的青灯之鬼仿佛献祭般张开双臂，破碎的白袍于啸然寒风中猎猎若旗。

“全部的罪——就由我承担吧！！！！！”于一片光芒惨烈的攻击中，他放肆地仰天长笑。

或许是急于拯救城主，又或许是急于誓忠，那些来自即墨的残存默灵们几乎拼尽全力。

漆黑的夜，一颗清冽的流星，无力凋陨，坠向地平线处狼牙般参差的峰影……

痛失爱将的洛降闭上眼，握紧双拳，重重击打在尘土飞扬的地面，喉中滚出嘶哑的哽噎。

天际，泛起了死一般的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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