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坠星
启月：缘当归（下）（创世神阿尔修斯谋权篡位的黑历史（旧版）

天息城外古道，岚素一行终与城主汇合。

一路烟梦方对前因有所了解——就在苏方带她和吉墨前去勘探时，洛降、寒漠等主要兵力已移入司幽待命。

事实上虞渊城主对这世的战斗并不抱太多希望。只不过，因苏方被提前发现，一切皆仿佛开闸的洪水般倾泻得无法遏止——祭司雅婧被提前炼成石板，龙城军势大举入侵，获得足够力量的创世神亦空前强大……

最后一切便回到了群雄割据之时、战乱开始之日，烟梦的身体也被清洗至刚开始觉醒的年纪。好在大部分觉醒后的默灵都能够在梦中忆起前世片段，未觉醒的，经过提点后也能有所醒悟。

听岚素说，先找到她的并不是自己和苏方，而是扮成琵琶女与歌楼小鬟的弥月、吉墨，她俩在重启刚完成时就出发了，但弥月执意不肯亲自见烟梦，硬要劳烦可以修改记忆的苏方。

烟梦点头，表示能够理解弥月别扭的性格，而岚素亦未向她说明弥月因其毁容之事。

远远看到城主身边只有吉墨时，岚素并不意外。

找到烟梦，已是弥月能赎得最大的罪了。虞渊不需要弥月，从来就不需要她出生入死。

她能为城主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驯顺地回到狱法山，为犯下的所有孽行终日忏悔。

于诡色的灵光中，一行人就此消逝于塞外孤风，归复茫茫司幽永恒的夜色。

“我的未婚夫没有回来。”尚落定，懒于寒暄及冷嘲热讽，岚素开门见山地低落道。

“所有被炼成石板的神灵都没有复活。”城主轻语。他注意到岚素眸底渗着几丝眷恋。

原本就是一场政治婚姻，作为天空之龙的养女，被嫁给权高位重的冥阎龙做小妾，几乎是意料中的事，龙城城主亦想借此加深对其养父的控制。

早已叛归虞渊的岚素自是将计就计，然终归对冥阎龙怀着某种难以道明的情愫。

“创世神的三个儿女，逝了珍珠蛟，炼了冥阎龙，剩下谁独掌大权，不言而喻。”苏方憎然。

“是创世神的长子钻石龙在从中作祟吗？”司幽骨殿旁，洛降与弥罗如此交谈。

“他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的确有所插手。”黄发的青壮豹妖回答，“记得吧，那小子咱们很久以前见过。”

洛降颔首，本就青灰的面容更显黯淡——一切犹是时空尚未轮回之际，虽大地依旧分成无数个小邦，却仅互相各自为政，创世之神亦只是一名刚刚从异界降临的精灵“阿尔修斯”。

那时无论精灵还是人类，尚相信传说中名为“梦幻”的精灵才是生命诞生的源头。

谁也不知漫长的时光中神话是如何走了样。或许在年轻人看来创世之神听起来怎么都比生命之源要威风很多。

当时的龙城，亦只是一个夜郎自大的小村落。

数百年后，始终只有传说的创世之神带着自他无限威能的身躯中诞生的一对双生子回到由他属下精心打理的龙城，不久，他们的弟弟也出生了，封为冥王，龙城的势力空前强大。

彼时已声誉寥寥的“梦幻”后代——一名拥有青玉身躯的幻之精灵“幻梦”，亦不知何时制造出一只空前强大的无名精灵与之抗衡。它似乎同时结合了精灵、人类及默灵的力量。

扮作普通超能精灵的幻梦带着这拥有银色毛皮、紫色尾鞭，豹首人形的奇特生命进入龙城，假意归顺。

不久，幻梦于龙城莫名逝世，这无名精灵被发配镇守贫瘠的虞渊，唯一的友人便是一名拥有噩梦之力的阴灵。

时光又遗忘了几度春秋。当年创世之神的三名子女已风华正茂，虞渊亦稳步发展，他们常去这附属城市嬉闹，宛如进出自家后院，陪伴他们的，即是两名荣升为祭司的音律仙子。

这里不得不提创世神的长女珍珠蛟，被民间唤作龙之公主的她简直美到倾城倾国，性格亦是温柔如水，宛如完璧一般令天下叹服。

弥罗记得自己就是大概那个时候认识城主的。数年后，又拖来了弥月。

但让他头疼的是，弥月依然带着夜猺族的恶习，他费了好大劲才跟弥月解释清楚城主跟夜猺王不是一个性质，她没必要为了表示效忠干跟她母亲一样的蠢事。

之后这死丫头退而求其次，天天找城主身边的阴灵噩梦嬉闹。天空之龙的养女岚素也跑过来跟他要人，自称她已经认识弥月弥华兄妹很多年。

尽管弥月的确跟岚素感情很好，但弥罗还是执意将异母妹妹留在他最信任的上司身边。

正巧当时创世神的长子长女亦在虞渊避暑休闲，傲慢的龙族大小姐一气之下，干脆也搬过来了。

那是大家生命中仅有的快乐时光。谁也不会想到以后坐在同一厅堂的他们会执戈相向。

龙城的势力发展得足够壮大后，创世之神终于提出他的愿望——消灭人类，还精灵和默灵们美好和谐的大自然。

谁也有没有想到，反对他的，正是虞渊那始终沉默寡言的无名精灵。

人类，只是忘记力量的默灵罢了。

无论如何，战争，已无法挽回。

最后一场殊死决斗的晚上，创世之神的女儿珍珠蛟自尽于龙雀台。

那场战争是无名精灵胜了，但胜得很惨。他亲眼看着他舍命保护的所有褪色成贝砂一般的灰白。

此后的时空便仿佛一位痴呆的老者，始终只记得当初每个城邦松散的模样。

苏醒记忆后的弥罗很快连夜赶回虞渊，但噩梦就没那么幸运了。在与创世神大军交战中身负重伤的他被冥阎龙强行塞进了一个少年鬼降的尸体中，这便是如今的洛降。

这次，虞渊要赶在龙城之前统一乱世。

割据到最后，整个乱世一半是虞渊的山河，一半是龙城的疆土。

龙城那时已经完成了艰繁复杂的复活之术，然因吸纳地脉中的灵力不够，召唤出的创世之神轻松便被打败了。

只不过，时空还是如此地擅长遗忘一切。

第二回，虞渊直接先扳了龙城，龙城城主只好连夜逃窜至其他城邦，冥阎龙亦丢下了尚未过门的未婚妻子青鸾岚素。

令人讶异的是，音律仙子居然带着洛降主动叛归，更名“宫角魔女苏方尘”——尽管她后来承认，自己起初是奸细。

弥月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摸回来了，带着一个黑发的未觉醒默灵，并一盏古镫，其中半夜跳出的白衣男鬼差点把尚是少年心性的洛降吓得魂飞魄散。

旸谷那时主动归附强大的虞渊，为表忠心，还迅速以虞渊的名义攻陷了一个传说有默灵隐居的小镇。

或许是厌恶这等暴行，又或者仅仅是嫉妒城主对弥罗的器重和对自己的忽视，一直在虞渊无所事事的弥月于那日消失了。

她将战场上幸存的年幼黑发女孩送到了偏僻安静的独苏，唤名吉墨。待吉墨能够自理后，这并不太负责任的猫妖便无声离去了。

她们再度相逢，是吉墨青梅竹马的陆终成为独苏城主之后。

尽管不再返回虞渊，弥月还是出于残存的眷恋，想替旧主将这少年城主扼杀在摇篮中。

是洛降出手阻止了她。

陆终倒也识时务，当即表示对虞渊从无敌意，并希望跟洛降结拜。

此刻虞渊城主亦命洛降警告弥月，她并没有任何杀生的权力。

他希望她立刻回到他身边，做一个安静的女子，远离战火硝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优美的琵声了。尽管谁都知道，相比通熟音律的宫角魔女和青鸾岚素，她那反弹琵琶不过是区区雕虫小技。

他甚至愿意听她再错误地唤他一声“哥”。

只要能够留住她。留住他挚友弥罗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那时弥月怕是真的感动了，拔下簪于髻后的穿心莲，主动宣下那三条毒誓。

之后陆终做得最残忍的事，就是命令当时刚迁居虞渊不久的烟梦强行更改弥月的记忆。

这也经过了洛降默许，他亲自张开结界弱化弥月与生俱来的精神抵抗，只是一个小下属的烟梦无可奈何地含泪按照陆终所言一条条擦抹。

洛降警告陆终别把故事编得那么可笑，要求烟梦只要让弥月误以为她一直很喜欢陆终，从来不想对他出手即可。

俩人的争论把烟梦搞懵了。就在这松懈的间隙，弥月的意识清醒过来，疯狂地攻击梦境里的每一个人。

此后，弥月对蹬鼻子上脸的陆终恨之入骨，也彻底跟洛降翻脸，烟梦更是被他们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其实弥罗也不明白弥月为何硬要做一个见不得天日的暗杀者。体格根本拼不过男性的她，像烟梦那样负责传送和修正不就很轻松安全吗？

更何况，正是她，在第二次暗杀行动中，将虞渊的一切辛苦毁于一旦……

事实上弥罗也很愧疚之前的谩骂。直至今日他才明白虞渊城主所有行为背后的意义——当时几乎要统一全国的主上留下叛变的陆终在龙城里醉生与梦死，让这位新统治者永远忘记召唤创世之神的使命，却反是让整个乱世获得安宁的偏方。

当时刚接到命令的所有人皆无法理解这等行为，但只有执意报仇的弥月比谁都快。

至于上一世，尚未恢复元气的虞渊，已经大不如前。而所谓进攻旸谷之类，全部是龙城所为，因为虞渊这次是决定先进攻别处，留下离自己最近也最好控制的旸谷。

回忆至此，弥罗敲了敲生疼的脑瓜——他怀疑自己的记忆也被什么人暗中修改过，尽管他的确是因虞渊始终对旸谷不作为的事愤怒，想要靠出走威慑主上。

一想到自己居然会跟弥月有类似的选择，他就无奈哂笑。

无论如何，这一世，他不会再对主上有任何质疑，任何抱怨。

那是弥月才干得出来的傻事。

“你该出司幽补给了。”更漏声起，洛降蓦地提醒弥罗。司幽是一方死城，活物无法在此进食，哪怕带来的饭菜也会瞬间发黑成灰。

弥罗走后，洛降无所事事地在骨灵殿内徘徊，良久回神之际，方察觉他已深入一条新开的密道……

他望见尽头深处一盏青灯摇曳，灯下恍惚着少女苍白的容颜。

而她那头淡得发白的金发，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是你……你这叛徒！！”洛降几乎无法遏止愤怒地嘶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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