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红儿的房门,她正梳妆准备陪晚上的客人,看我满头大汗的也和我一起着急,我只好红着脸说:“红儿,你有没有十一两银子借给我?我有急用”
她见我窘迫的样子,扑哧一笑,从抽屉里随手拿出两锭银子递给我:“喏,这一锭有7、8两了,拿去用吧!”又一收手“可有一项,你要是做别的我不管,要是贴你的相好儿的,就别朝我借!”
看到银子我早已开心的不得了了——没想到红儿竟然能幸免于秦妈妈的“例行搜查”!有银子就好办了!
我赶紧接过银子,一边说:“谢谢红儿姑奶奶啦,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嘿嘿嘿”,一边往外走,红儿拉住我一笑:“得了吧你,少说好听话儿,不用还了,就当我贴小白脸儿了!~~~~~你不是欠了赌债吧?”
我把钱揣在怀里说:“不是,我买了个人!”
“买人?”红儿立刻站起来把我拦住“阁里这么多人,你买什么野女人?想让人伺候我让妈妈给你配一个,钱拿来,不给你了”就要向我怀里掏。
我赶紧护着钱躲开:“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我买的是男的,现在就得交钱,我回来和你说!”说着头也不回的跑了。
到了衙门口儿,称出二十一两银子,拿到了卖身契,又挑了块银子作为谢钱,两个衙役欢天喜地的接了。
我心情很好、非常的好,一种得意、喜悦在胸腔里面翻涌。不只是因为救他脱离苦海,虽然这的确让人高兴,而是活了二十多年,一向身无长物的我,拥有了一个人!他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他的人供我驱策,哈哈哈哈哈!
我洋洋得意的阔步走着,一回头却看到他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可能是因为身上的伤痛,所以走不快,已经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但是他却不叫我只是尽力的跟上。现在是傍晚,掩去了姣好的面容和身形,他低着头拖着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刚才的得意便慢慢都消去了。
我走回到他身边问:“你今天晚间吃东西了么?”
他停下来,垂着头摇了摇,我矮他许多,就看到他干裂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这么有性格,凡事不求人,怎么能活下去呢?
带他到了最近的一个面摊,点了三碗,我一碗他两碗,边给他拿筷子边说:“我也很穷,钱都用来赎你了,没钱请你去饭馆吃,两碗面凑合凑合吧。”说着就呼噜呼噜的吃起来,也许是心情好,面分外好吃。
“谢谢你”
“嗯~什么?”我咬着面条没听清。
“我记得你~~”
“恩?哦,那天画画的是我”我有些尴尬,其实买他有这一部分原因:那天是伤害他的帮凶,今天可以补偿一下。
“去年,在五福酒楼”
“吓~你还真记得我!等等,那天我来的时候你就认出来了?”
“开始并未认出,后面听你说话,看你的表情认出来了。”
?????
他抖着手挑起面条,想了想:“你那天同齐老爷说话的神态语气和在五福楼的时候一样。”
!!!!!
仔细想想,我见了齐老爷两次,每次都说了不少溜须拍马的话,我这副嘴脸算是被他记住了。他面貌变化也不大,不过还是带了点媚态。可能是我这个买家看起来比较安全,他的面目、身体舒展,阴郁之气也散了些。
他肯定饿的厉害,用一种文雅而快速的方式解决着两碗面,我停下筷子说道:“我叫古镜——”
“古先生”
嗯~~~很识趣,我点点头,他已经停了筷子看着我,似乎在问: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买下他是一时冲动,现在却没了主意——
撕了卖身契,给他几两银子,从此各走各的路?我的钱啊~~~;
把他领回去?我连养活自己都疲于奔命,把他安顿到哪~~~;
转手把他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厮?我虽不想充好人,也没有救了再害的道理~~~~~
当初我来到这里,如果不是洪大叔和婶子,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也好,他现在拖着有伤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找个地方给他养养,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吧。
不能带他回忘忧阁,先不说妈妈肯定找麻烦,我也绝不能把他安置在自己的房里,也许我是他的恩人,但他却不是我信任的人。
想来想去有了计较
找了一家小客栈,进了房间看看,略微简陋但还算干净。让他坐床边,我也拉一张凳子坐在对面,想了一会儿:“其实我吧诶!我买下了你,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呢?你都不奇怪我为什么买你,或者会让你做什么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是诚恳的表情:“那时你不就帮过我么?这次还救了我,如果真的需要我做什么,刀山火海我——”
“不是不是”我赶忙摆手,心想这人怎么都这么明白“我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也不是求什么回报,恩,反正你先歇着,我明天过来带你去个地方修养,之后,再说吧。”
说着就往外走,感觉他的视线还定在我背上,站住问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那天,莲儿的那杯东西我记得是给你喝的,怎么后来却被齐老爷喝了?”
后面是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儿,我清晰的听到咬牙切齿的四个字,“君子报仇!”
我愣了一下,这还真是个人物,不想评判他的做法,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偶然看到了二公子小厮买回来的东西。”他淡淡的说道。
哦~~~~我突然有点背脊发凉,这样聪明的一个人
安顿好了他我赶紧跑回忘忧阁,一路上开始琢磨:
这件事情可以稍微和红儿说一下,虽然她嘴上厉害、为人骄矜,但心地倒是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对我这么好
明天得把穆官儿送到洪大叔家,一则我没有地方能够给他安身,二则大叔大婶那样善良的人肯定会同情他的,只是要编个理由,不能都照实说了。
我的身份不能够给他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大叔大妈要冒的风险就更大!唉~~没能回报什么又给他们添麻烦
左思右想来到屋前,里面亮着灯,赶紧推门进去,果然见红儿坐在床上等我。我赶紧笑嘻嘻的作了揖:“多谢红儿好姐姐借我的钱,帮了大忙了,对了你今天晚上不是有客么?”一边说一边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买的人呢,怎么没见?”
“哦,因为是男人,不方便带回来,就先安顿在客栈里了。”
“不方便?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这屋子哪还容不下人睡一晚的?只怕是个女人吧!”
嗯?怎么气氛有点不对?
“不是哒,真是男的,楼里都是姑娘们,不方便嘛,再说我是没什么,妈妈看到了又得一顿骂。”
她突然站起来两步走到我面前,气势汹汹道:“你还和我说嘴!”一个东西就摔在脸上,拿下来一看,我立时脸就白了——那是婶子帮我做的卫生带,这几天来内个,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洗,上面沾了点点血迹,不知怎么被她翻出来的!
我赶紧把东西塞在袖子里,紧张的盯着她,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红儿。红儿待我真的很好,我把她当做在这个时代知心的朋友,可是我也不得不想到,她对我的好也许建立在我是男人这种可能上,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并一怒之下传开去我不敢想。
对了,就说是其他姐妹来时忘了拿走的,反正总有那么几个姑娘闲来无事会到我这找乐子,肯定查不出!打定主意,我抬起头,正对上她怒目圆睁的眼睛,刚才的说辞又全噎在喉咙里了。
“说话啊,难道你真的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脸上怒气更胜。
我拉起她的手安抚道:“红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件事有点复杂,你坐下听我说。”
她一把甩开我,带的我仰倒在地上,哎呦,疼死了!我摔得四脚朝天,一时半会儿没起来。
她终于不忍心过来扶我,我不起来,顺势抓住她的肩膀,装着可怜:“红儿,哎呦,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看她脸色稍霁,我赶紧爬起来解释,她却一声惊叫:“呀,你受伤了!”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糟了,这个身体刚开始发育,内个很不规律,加上古代的东西没那么方便,现在鲜血顺着腿侧流出已经把外裤也染了。又才摔了一跤,现在肚子一丝丝的疼痛。
红儿看我的表情,只以为是受了伤,就要为我解衣查看,我死命的推拒,还是被她手伸过来。她碰到我下身的时候突然浑身一震,我赶紧退到床边,用薄被遮了腿,她满脸的不可置信,追到床边,一只手探到我的胸口——那里虽然刚开始发育,但绝不似男人的平坦,她像被蛇咬到了一样,收回手僵在当场,我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仿佛她现在的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她眼里似有泪光,包含着愤怒、绝望、怨恨,一扭头冲出了我的房间。
我颓然的坐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真奇怪,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坏人,怎么对我好的一个个都被我欺骗被我伤害?大叔大婶是一个,红儿是一个!所以其实没必要怨命运弄人,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画春宫不过是为了活命,哪个没名气,没背景的画家作品能卖上价?我也想画山水、画人物、画花鸟鱼虫,可只怕连一般的画摊都不见得肯寄卖!我也不想女扮男装,可我现在是已死之人,连个户籍都没有,又做的是画春宫的活,不扮谁养我?
唉~~~~以前不公的事情见得挺多,觉得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只要能把自己保护好,其他都是次要的,来了这里却一下子愧对了好几个人。算了,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红儿是心地好的人,也许,她可以理解。我快速换了染血的裤子,想去找红袖。
远远的看到秦妈妈并一个丫头在她门口叫门:“好女儿,马公子在外面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人家远道而来看你,不要驳了人家的面子!好女儿,快开开门,让穗儿进去给你梳妆!”
我正要悄悄的退回去,但却被秦妈妈看到了:“哎呦,古先生啊,你来的正好,你瞧瞧这丫头,马公子专门从京城过来看她,她可倒好,给人家吃闭门羹,她素日和你亲厚,你快帮妈妈劝劝她!”
我被拉的没有办法:“我,妈妈,红儿是不是不舒服啊,我今天看到她似乎面色不大好,要不让那个马公子明个来?”
妈妈眼睛一立:“这忘忧阁是你当家么!进我门的都是我的财神,哪有送财神走的道理!怎么,你心疼啦?心疼了你带家去啊,是我的姑娘就得陪我的客!”
这时候门呼啦一声被拉开,红儿白白的脸,红红的眼睛,头发乱乱的站在那里,要吃人一样,妈妈像是没看见一般,招呼穗儿进去给她梳妆打扮,又拉了她的手:“哎呦,姑奶奶,瞧瞧你的样子,是谁给你气受了?妈妈帮你骂他。你今天好好陪陪这个马公子,人家带了好多礼物过来了,你准保喜欢!”
我尴尬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她们在那边忙活,我就帮着递个东西什么的。
这时红儿似乎才发现我一样,瞪了我一眼:“这个人站在这做什么,没看我正准备着迎财神呢么!”
秦妈妈用那种“原来是你惹的事”的表情看着我:“古先生快回房歇着去吧,明儿个不是还要交那几幅底本么?”
“红儿,我~~”被秦妈妈眼睛一瞪,我只好悻悻的出来了。
我很担心红儿的想法,怕她和秦妈妈说,以妈妈的手段,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奇怪;但我更担心的是红儿今天在马公子那的表现,惹得她这么难过,怕她会在客人那里显露出来,怕她没陪好被妈妈责罚——平日里秦妈妈倒是宠她,但若是得罪了大主顾,秦妈妈也不会手软:在这里我见过不少,明明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却偏不留痕迹。这样担心着,我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头晕脑胀,镜子里的人黑黑的眼圈、大大的眼袋,脸色发黄嘴唇发紫:“嘿嘿,真像个倒了八辈子霉运的痨病鬼!”自嘲一下,今天要把穆官儿送到大叔家,晚上还要赶画,红儿那里等她消气了再去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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