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之十年人间
第十章 离恨醉心（旧版）

落发垂帘，日愁寸减。

眉锁旧伤，销何人看？

……

安塔平原距离她跟十年居住的小城镇大约有六个小时的车程。刘海儿在车上慢慢平复了心情，她要好好想一番，想想怎样回答对自己一向严苛的父母的问话。

“这次是出来最久的一次，想必一定会让一向爱惦念自己的父母多想的。而且，十年终是会在合适的时间要求见他们的，总不能瞒一辈子吧！再说，也瞒不住了，过几天自己还是得回到十年身边的。可是，要怎么说才好呢？认识才这么会儿，自己怎么跟他们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呢？十年人间的传说固然存在，可怎么让父母也相信这是天意呢？再着说了，如今，自己已经是他家的人了，纸包不住火，就算父母不同意，早晚也会有知道的那天！哎！怎么办才好呢？”

一路上，刘海儿都是眉头紧锁，一副闷闷不乐的“愁”样儿。叹息声也一次接一次，一声比一声大。最后，搞得连身旁的人都沉浸在这唉声叹气之中，也泛起愁来。

熟悉了这么多年的风景，只是这次，刘海儿也顾不上多看一眼了。

瞧她现在这架势，胖乎乎的小手捧着下巴，眉间也跟上了锁似的。小嘴嘟着，各种语气词接二连三的从仅剩的缝隙不大的嘴缝里慢慢冒出来。大脸也红扑扑的，虽不鲜艳，却也有另一番生气。大眼睛依旧呆呆地望着前排的座椅背，只是没有了几分天真，却多了几缕哀怨的味道。

乍一看，还真有“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味儿。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真是到了招供的份上，大不了实话实说了。反正，自家人，还能打死我不成！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爸妈肯定会喜欢他的！对呀！父母一向对我的眼光赞不绝口的，嘿嘿！”

想到这里，刘海儿终于长舒一口气，此时的她，感觉连近处的微风和天上的白云都是如此的和蔼可亲，金色阳光自然不会错过如今这个渲染幸福的大好机会，此时，也是别样的明媚。

刘海儿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一刻了。由于终点站距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又没有顺路的车，刘海儿只能只身返回。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刘海儿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推开了家门。当她抬起疲倦了一天的巨型脑袋，眼前的景象还是把她给惊呆了：

只见，家里的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连角落的拖把和笤帚都没能幸免遇难，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板上。

许多空酒瓶滚落了一地，满屋子都弥漫着未散去的酒气。刘海儿的书和笔记被转移到了客厅，也都不成方列地散落到了地上。茶几和地上到处都是乱丢的烟蒂。

刘海儿走进父母的房间，只见连床板也被掀了起来，横在了半空。床单和床垫则消失不见了。

花瓶里不知何时插满了海棠花，如今却都已经枯萎了。只有零星的几片叶子还悬在半空，好像在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玻璃以前总是被妈妈擦得一尘不染，如今却是一排朦胧的氛围。从窗外完全感觉不到屋内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这也是刘海儿进屋之后，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仍在诧异之中的刘海儿恍恍惚惚地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外。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刘海儿看到了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刘妈妈躺在原先应该摆放在自己房间的床垫上，神情疲惫。以前的干净利索此时全都被蓬头垢面所代替。她表情凝重，睡梦中依旧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是真的太累了才睡成这样的。

只见她身上穿着沾满污渍的衣服，房间里除了刘海儿那张床仍然纹丝不动之外，别的基本上都被清理一空了。

看到这些，刘海儿已经能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还来不及掩面哭泣，外面就传来了爸爸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海儿他妈，海儿回来了吗？”

刘海儿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爸爸手里拿着半瓶还未喝光的白酒，走路也变得摇摇晃晃，脸上带着与妈妈一样的疲倦的深黑眼圈。

此时刘妈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只是话还没说完一半，刘海儿已经扑到了刘爸爸的怀里，放肆的哭泣起来。

“她，她还没……”

“爸！妈！哇哇哇……”

听到已经消失许久的女儿的声音，刘妈妈猛得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就这样，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哭声话语顿时乱成一片。

“爸妈，女儿不孝，害你们受这么大的罪，女儿不孝啊……”

“海儿，是妈妈的好海儿吗？你跑哪去了，急死我跟你爸了啊……”

“海……海儿……海儿啊！回……回来就……就好啊！爸爸醉……醉了！别笑……笑话我啊。我……”

“爸，你不能喝酒的，你腿不好啊！还有，妈，你怎么不管着爸啊！”

“没……没事……爸没事的。放……放心啊！”

……

终于，哭声过后，一家三口把家重新收拾了个大概，刘爸爸便与刘妈妈沉沉睡去了，他们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

刘海儿呢？她的眼睛早已经哭得跟大樱桃似的了。这些年了，第一次让父母如此的担心，心里自然开心不到哪儿去。至于这些天她去哪了，做了些什么，疲倦的父母也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已经困倦不堪了。此时，在他们心里，女儿回来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强！

刘海儿从父母的口中得知，原来，这次父母如此担心自己，全都是因为在不远的海域，前不久又爆发了一次海暴。而父母以为自己是去了那片海域，而且这些天他们又没有刘海儿的音讯。所以才会如此的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爆发海暴的地点，就是在龙远，在海马岛。就是那一场埋葬十年的大风暴。刘海儿听到这儿的时候，心中却突然牵挂起了十年。这个大难不死的水手，这个昨晚还睡在自己怀里的男人。

刘海儿知道就是这场大风暴把他的男人送到了自己身旁，她感激大海，感激海神为她做的一切……

（我想男人的好

只有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才知道

……）

刘海儿简单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回到了房间原先摆放着的地方。等把自个儿房间收拾了个大概之后，就出门去了。她要去市场买些蔬菜和海鲜，等父母醒来之后，好好给他们补补身子。为自己忙碌了这些天的他们，肯定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作为女儿的她也懂得该好好尽尽孝心了。

十几分钟后，刘海儿已经走进了菜市场。看到刘海儿，一些熟悉的邻居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他们看到刘爸爸刘妈妈整天为女儿奔波，还都以为刘海儿遭遇了什么呢？如今看到活蹦乱跳的刘海儿，他们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路上，刘海儿都跟熟悉的人热情的打着招呼，从卖甲鱼的张老板，一直到打扫卫生的刘大爷。这些看着刘海儿长大的邻居们自然也给了她同样热情的问候。只是没人问及她的遭遇。在海边，如果猜测中的主角选择沉默，是不会有人主动问起的。这是多年来的不成文的规定。

任何关于厄运的信息都不会摆到台面上来讲。每天都面临着死亡和未知，谁又愿意给自己加一条诅咒别人的骂名呢？

买完东西之后，刘海儿先是去到了村里的许愿树下，那是多年来刘海儿许愿祈福的地方。以前的她几乎天天都到这儿来。如今，看到挂在树上的那些自己曾经抛上的写满愿望的布条，刘海儿满心的感激。

待了大约两刻钟时间，刘海儿兴高采烈的返回了家中。当她躺在自己温暖柔软的床上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小猪一般睡在木板床上被病魔折磨的翻来覆去的十年。她的嘴角时而上扬，时而又缀满了忧伤。

“十年，现在的你在忙些什么呢？海儿想你了，好想好想……”想到这儿，刘海儿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珠。一分一秒都不愿分离的他们，面对着如今不知多少日夜的等待，心中的思念和苦楚可想而知。

夜幕就这样在刘海儿的漫天思念里拉下了。刘海儿一直没有开灯，她怕自己醒着，只是，夜再黑又能怎样呢？还是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想到大海就想到十年，看见窗户就想到那天的第一缕阳光，闻到饭香就想到那个站在自己身后，抱紧自己的他。整个房间，整片空气都回荡着十年的影子，挥之不去又难以触摸。

“水中月，镜中花，美丽又虚幻的东西，要用怎样的感觉来触摸你呢？一边是辛苦了多日的父母，一边又是深深爱着，不让人省心，也不想让自己省心的他，哎……怎么办才好呢？只是万一爸妈不同意，那说出来，不把他们气病了啊！离家出走，害他们担心，这已经是自己不孝了，不能再气他们了。可是，十年，你能等我多久呢？你要是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呢？海儿已经离不开你了……”想到这儿，刘海儿脸上顿时流出了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一直缓缓流到了嘴角。

“好酸，好涩……”

就这样，刘海儿守着这一屋子空气和思念，一夜未眠……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