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颜色会飞
第6章、海的颜色(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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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穆说,任何事物都有它的颜色。哪怕是捉不住的风和人的感受。程凝非常赞同他的这个观点。就如同,她总是把开心想象成一种赏心悦目的蓝色,纯净、透明,像秋天湛蓝如水的天空;亦像那波澜壮阔把天空装载其中的大海。还有伯穆和雷诺的摩托车引擎发出的声音,在程凝听起来也是有着不同的颜色。

伯穆的摩托车CUSTOM像是一头迅猛的狮子,它咆哮的声音充满极具王者风范的金黄色;而雷诺的摩托车铃木HAYABUSA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疾驰如同愉悦地漫步,唱着充满神秘的紫色的歌。还有她喜爱的吉他——器乐界的平民王子,它的乐声有褐黄色的怀旧意味和那木材的天然质感。吉他声中,她能聆听到情绪彩虹。灰蓝色的叛逆与颓废、淡紫色的年少忧愁、浅绿色的青春萌动、鲜红色的热血与激情……

伯穆画室挂着一幅很大的未完成的少女像占据了半个墙。画中的少女穿着黑蓝色的西式外装,黑蓝色过膝的百褶裙,长发飘飘,笑得含蓄而恬静。女孩儿侧坐着,双手自然地抱膝。不由得,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夜……

程凝拘束地瞧着自己,不安地将插在一起的双手放在胸前还绞啊绞的。她的表情很不自然,放下书包,就如同受训的小学生般乖乖地站在那儿,站在模特台上。

伯穆觉得好笑,“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画画你,就像你当初画我一样……”他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让程凝放松和缓和凝结在画室中的尴尬气氛。但是,程凝还是有些拘谨。

“我要换个服装吗?或者……”程凝结结巴巴地询问,“我看到的一些做模特的,尤其是女模特似乎都有所装扮,或者不穿衣服……”她被自己最后的话震住了。她心中的忐忑自然也没有逃过伯穆锐利的眼睛。他摇了摇头,这个丫头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不用……”伯穆想了想,边把画架支好,画纸与画具准备好,边笑着看着程凝,“我又不是让你做艺术模特,更加不是人体模特……”伯穆看到,程凝这才似乎舒了一口气,“因为你今天穿的衣服,我决定画你!”

“可这是我们的学生制服……”程凝不解,“每一个育英中学的女生都有……”

“可是我却第一次见你穿,”伯穆抬头,示意程凝就地侧坐,“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你穿上很有一种韵味儿,勾起了我想把你画出来的创作欲望!”

“韵味儿?什么韵味儿?”程凝侧坐在了模特台上,心中稍稍轻松了起来。

“青春的韵味儿,”伯穆犹豫着,“让我想起了我的十七岁。”

“十七岁?”程凝也笑了,“‘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记得有首歌这样唱道……”她轻轻呢喃,心中充满一种未知的懵懂与困惑。

“是刘若英的《后来》。”伯穆边说着,边仔细观察了侧坐,按照自己说得那样摆着POSE的程凝,“别紧张,最好自然一点,想一些你认为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似乎在记忆中不多。程凝能想起的,在记忆深处珍藏的,唯独是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带她去海边踏浪,拥抱着大海,光着脚丫在沙滩上拾贝壳……想着,想着,程凝不禁露出了微笑。

伯穆把思绪又重新回到了画上。他已打好了画中少女的轮廓,只不过,画中少女的身后还是一大片空白,没有填背景。不知不觉中,他把少女所坐的地用她的画笔变为了沙滩,身后是那蔚蓝色的海……

画作几近完成,除却画中的少女是程凝所做的写生模特,其他景致都是他脑海中的想象和期望的意境。看上去,整幅画的内容就是海边,一个安静的少女在思考……

伯穆决定,给这幅画取名,《海的女儿》。

程凝为“青春调色盘”乐队设计好了他们在“123西餐厅”演出的海报。主色调是她喜欢的蓝色,充满海的浪漫味道。海报中的主题物是个吉他,符合“青春调色盘”的主基调,其他乐器淡淡地与吉他叠画,在吉他中央,镂空了一个位置,里面坐着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是“青春调色盘”这一次演出的一首主打歌。他们之所以在这所城市受欢迎,是因为他们的歌完全是原创,而且迎合了一些游走于边缘的青年人、学生,甚至是“小资”人群的口味。

但是,对于“123西餐厅”的老板而言,无所谓,只要他能赚到钱,能吸引更多的人光临。程凝兼职的服务生,每天只做一个多小时,微薄的薪水和繁琐的事物也越发让她体味到什么是“廉价劳动力”。但是,她心中仍然感谢这个老板,是他给了她这个来之不易的兼职的机会,可以让她能短时间把伯穆给她垫上的大部分学费还清。尽管那最后的一千块伯穆不让她还了,还打趣说,就当是自己为他做了模特,他不用付模特费……她知道伯穆是在帮自己,就像这张海报,雷诺让自己设计一样。

11月11日,不知是谁把这个普通的日子规定为了一个“节日”——“光棍节”。尽管过这个节的人群都极富特殊性,或者是少数,但“123西餐厅”举办的这个“双十一之夜”却充满魅惑。那些憧憬着爱情,幻想着浪漫的人们都在此集聚一堂。五彩水果、红葡萄酒和咖啡豆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华灯下,是“青春调色盘”的歌声——

我的尖刀

无法插入

多情的胸膛

我的双脚

无法回归

蓝色的海洋

因为那美丽的

虚幻

在疼痛与甜蜜幻想中

我做出了抉择

失去那尾丽尾

换取

那美丽的让人心疼的

灵魂纯洁无瑕

爱情的泡沫

使我

再也无法歌唱

踩在刀尖的

美人鱼

失去爱情天堂!

我不知道

永远有多远

只知道

流星的力量

亦能将我爱情

深深收藏

我不知道

永恒有多长

只知道

玫瑰的暗香

会将我稚嫩爱情

深深埋葬!

《美人鱼》的灵感是来自丹麦童话作家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的作品《海的女儿》。那个因为牺牲自己变成泡沫而成全了自己所爱王子的小人鱼,让全世界相信爱情的人们为之感动。

轻摇滚的音乐,融进一些北欧音乐元素,淡淡的悲伤,与那些过“双十一光棍节”的人们的心情恰好契合。

一曲唱罢,他们又弹唱了另外一曲老歌。

程凝知道这首歌,《waitingforthemiracle》,出自电影《天生杀人狂》。原声是个极富磁性的男低音,野性,却充满淡淡悲伤。不知不觉中,她竟也随着雷诺的演唱和节奏唱了起来:

Baby,Ivebeenwaiting,

Ivebeenwaitingnightandday.

Ididntseethetime,

Iwaitedhalfmylifeaway.

Therewerelotsofinvitations

andIknowyousentmesome,

butIwaswaiting

forthemiracle,forthemiracletocome.

Iknowyoureallylovedme.

but,yousee,myhandsweretied.

Iknowitmusthavehurtyou,

itmusthavehurtyourpride

tohavetostandbeneathmywindow

withyourbugleandyourdrum,

andmeImuptherewaiting

forthemiracle,forthemiracletocome.

AhIdontbelieveyoudlikeit,

Youwouldntlikeithere.

Therearentnoentertainment

andthejudgementsaresevere.

TheMaestrosaysitsMozart

butitsoundslikebubblegum

whenyourewaiting

forthemiracle,forthemiracletocome.

……

没想到,雷诺发现了随他一起唱得投入的程凝。那时程凝刚刚安排好一位靠近舞台的客人点餐。猝不及防,雷诺竟不知什么时候走下了台向程凝点着头,并伸出了一只长长的手臂,示意让她与他一起到台上来大声唱。下面的观众也都发出了口哨声,还有热烈的掌声,程凝不安地回头,连老板都在对她点头。于是她也大了胆子走上了舞台……

气氛没有暧昧,只有歌曲的忧伤旋律充斥在“123西餐厅”的空气之中还有安静的聆听者孤独的心中……

Waitingforthemiracle

Theresnothinglefttodo.

Ihaventbeenthishappy

sincetheendofWorldWarII.

Nothinglefttodo

whenyouknowthatyouvebeentaken.

Nothinglefttodo

whenyourebeggingforacrumb

Nothinglefttodo

whenyouvegottogoonwaiting

waitingforthemiracletocome.

Idreamedaboutyou,baby.

Itwasjusttheothernight.

Mostofyouwasnaked

Ahbutsomeofyouwaslight.

Thesandsoftimewerefalling

fromyourfingersandyourthumb,

andyouwerewaiting

forthemiracle,forthemiracletocome

Ahbaby,letsgetmarried,

wevebeenalonetoolong.

Letsbealonetogether.

Letsseeifwerethatstrong.

Yeahletsdosomethingcrazy,

somethingabsolutelywrong

whilewerewaiting

forthemiracle,forthemiracletocome.

Nothinglefttodo

whenyouknowthatyouvebeentaken.

Nothinglefttodo

whenyourebeggingforacrumb

Nothinglefttodo

whenyouvegottogoonwaiting

waitingforthemiracletocome.

Whenyouvefallenonthehighway

andyourelyingintherain,

andtheyaskyouhowyouredoing

ofcourseyoullsayyoucantcomplain--

Ifyouresqueezedforinformation,

thatswhenyouvegottoplayitdumb:

Youjustsayyoureouttherewaiting

forthemiracle,forthemiracletocome.

……

“海的女儿……”突然有人嚷了起来,声调怪异。一个喝得微醉的男人斜着身子,颤颤悠悠地向程凝逼近。一曲在观众刺耳的欢呼和鼓掌声中完美谢幕。这家餐厅楼上、楼下大厅能同时容纳二百多人进餐。但是一个个极富情趣的方格,帮进餐者划分好了属于自己得区域,没有演出,这里也十分优雅安静。

舞台是位于一楼大厅中央,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从不同方位与角度欣赏到表演。而那个男人便是恰巧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刚才程凝做接待他点餐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一直盯者程凝看,让程凝的心跳得厉害。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是一种惊讶,那视线充满了逼视。程凝不得不在心中让自己快一点结束对他的接待,好早早逃离。为了自己不去注意他那灼人的目光,程凝也不得不让自己稍微转移一下视线——舞台上雷诺他们的表演此时便吸引住了她,以至于完成点餐她干脆站在舞台下与雷诺他们一起唱——极富感情的唱!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的夹克是意大利牌子七匹狼,貌似价格不菲。他摇摇晃晃走近程凝,张牙舞爪地说着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语言。酒精浓浓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程凝与那个男人周围,使程凝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你干什么——”程凝忽然尖叫着,那个男人的大手不知何时已如同狼爪伸向了她,并抓住了她纤细的小手。他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似乎要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她只是害怕地向后缩着,不停地摇着头,身体也不知不觉的抖作一团……在场的许多人,观众食客、服务生以及老板都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男人要干什么,没有人上前阻止。有的自顾自议论,有的起哄,顿时大厅里一片喧哗。而程凝委屈地泪都快要掉下来……

“砰——”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站在舞台上的表演者雷诺,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舞台之下,甚至还出手,一记直拳打了那个强拉程凝的醉酒男人!顿时,喧哗声更甚,甚至已有人为了躲避事端,悄悄离场;也有人似乎要看热闹,但手里还是紧紧攥着手机,准备万一情况恶化好及时拨打110——果然,被打的那个男人酒醒了,撒开了强拉程凝的收,怒目而视雷诺,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火药味。

程凝在心里开始后悔自己的不理智和不成熟的处事方式,后悔自己的尖叫——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抖做不了,只能无措的看着这两个人,——一个相对熟悉,一个完全陌生!她只能希冀事情千万不要进一步恶化成流血事件!阿弥陀佛,她默默在心里祈祷着。

正当雷诺和面前这个莫名的似乎是来自“火星”的男人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另一个男的突然冒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皮衣,风格很朋克。她从后面拍了一下那男人的肩,那男人回头,他们像忽视雷诺、程凝,或者说是忽视所有人存在!只见他们说了一通在场人没有人懂的“火星话”之后,那个男人突然面露笑容,大步地离开了西餐厅。而另一个男人也欲离开西餐厅。突然,他站定,缓缓回头,朝雷诺极富深意地一笑,雷诺看清楚了他的脸——很熟悉,那个男人竟然是鬼冢胜!

“知道吗,程凝在给人做人体模特!”朱瑾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边悠闲地给自己画上的罐子一层加一层地上着颜色,边把嘴贴在另一个女生的耳旁,嬉笑着说。

“人体模特?”另一个女生皱眉,“那不是大部分不穿衣服的那种?程凝怎么会去做那个?学校应该不让吧……”

“那肯定啊,听说,她当人体模特的画在外面都传开了,影响很不好呢……”朱瑾其实并不很清楚那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程凝给伯穆当模特作画的事儿,只是稍微听了一些个已经被以讹传讹传得“走样”的故事,自己捕风捉影的再演义罢了。

“听说模特应该很赚钱吧……”另一个女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程凝家是单亲,她妈妈和她只靠开小铺维持生活,挺困难的……好像她家的小铺也在这次旧城改造的拆迁范围之中不呢……”

“困难?大家也都不阔!”朱瑾把嘴一撇,“知道自己家很困难,她就别转艺术生啊。谁不知道,这艺术生可是‘高消费’啊……”

“再说,你看不出来啊?程凝和咱画室外聘的那个伯老师可暧昧着呢!要不,伯老师怎么偏偏对她那么关照?”见旁边的女生没有说话,朱瑾连忙得意地继续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如同开机关枪般;语气也越来越不客气,充满了火药味儿。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再说,程凝的基础在咱画室算不很扎实的,她才正规学了不到四个月不是吗?”另一个女生抬头笑着望着朱瑾,众所周知她看程凝不惯,“其实我觉得伯老师对程凝多关照点没什么不对,他人也蛮好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突然,朱瑾神秘地靠近,“听说程凝就是给伯穆当作画的人体模特呢……艺术上的那些‘潜规则’谁不心中有数!”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另一个女孩突然停下了画笔,便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她知道,旁边的女孩叫岑丽,是学校教务主任的女儿——而她爸爸偏偏负责校艺术生的管理工作。之间岑丽放下调色盘和画笔,眉头紧皱,“如果真是这样,我还真得向我爸爸反映了……”一抬头,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丝笑容浅浅挂在嘴边的朱瑾。但很快,那丝笑意顷刻间悄悄隐去。岑丽也明白,朱瑾不是个说话没谱的人,只是问题一涉及到程凝,她的刻薄、妒忌等情绪便表露无遗,似乎对程凝个人意见很大……但这并不能证明她说的关于程凝的事是假的或者真的,只能说,她比别人更关心关于程凝的新闻和消息,尤其是负面的。

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完全放松的周末。星期天,在西方,应该一周的第一天,在天朝,却喜欢吧它安排在周末——观念中一周的最后一天。

前一个晚上,雷诺来到了“123西餐厅”,似乎是为了“光棍节”那一天的演出没有付钱的事儿找老板,但是老板出去了,他便和准备下班的程凝闲聊了一会儿。

他告诉她,一个女孩子打工到那么晚怎么也不安全,何况“123西餐厅”到了夜幕降临之时还兼有酒吧的职能。他不认为那不是一个适合程凝常呆的地方,劝她最好早点离开。

程凝很无奈,她很想告诉他,就是她想再多干些时日,恐怕老板也觉得她很麻烦——契约会在下个月初自动解除。他与她谈了很多,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喜欢的美术流派……不知为什么,她发现,她竟然与雷诺有许多共同点!

他们都喜欢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落水狗》、《低俗小说》;喜欢美国乡村音乐,喜欢那些怀旧老歌;喜欢马蒂斯和他的“野兽派”……

一路上,雷诺一直情不自禁地摇头,程凝不停地抿嘴笑,或者滔滔不绝发表着自己的言论——其实在面对雷诺时,她也情不自禁想把一些心事与他分享。她不明白雷诺为什么喜欢摇头,是不同意自己的观点?

只有雷诺自己清楚,他的心中某个角落在隐隐发痛——他一直记得她,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两年半的同桌:她的人,她说的话,她与自己的分享——美国电影《低俗小说》,尽管看不懂,但两个小孩乐此不疲;还有她放的哥哥留下的卡朋特乐队的CD,那听不懂但却很好听很舒缓的旋律会让两个小孩安静地听上好一会儿……那时的程凝告诉雷诺,她有过一个哥哥,还给他看哥哥留下的日记。其中,记录了哥哥生前很想去看法国“野兽派”的画展,但是却没有如愿。那时的程凝和雷诺与去世前的程凝哥哥年纪相同,也许看不懂那深奥的“野兽派”作品,但却同样被这个画派的名字所吸引,充满了好奇。8岁的程凝信誓旦旦,“我将来长大了一定去找‘野兽派’的画好好看看……”那是哥哥的一个未了心愿;雷诺会拉起程凝的小手,8岁的他却像极了一个小男子汉,“我们一起去吧,万一有‘野兽’,我会保护你的!”小小的程凝和小小的雷诺将小小的手啦在了一起,“我们拉勾,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呵呵,一百年……回忆涌来,雷诺在心中苦笑,还没有过四分之一个世纪,已然是物是人非——他们都长大了,他也成了她的陌生人——她一点也记不起和他在一起的小时候。

不知不觉,他们离程凝乘车回家的车站越来越近,但程凝却觉得与雷诺一起走的路似乎很宽很远,时间如同沙漏,心事也逐渐旁落,只有那路似乎在脚下很长很长……她喜欢这种感觉,也难得雷诺没有驾驶那架傲人的机车。

“我送你回家……”雷诺眼神坚定,他从来不多说话,语言吝啬,行动也从不拖泥带水。程凝还没来得及反对,已经被雷诺拉着跑,在风中追赶着夜色中的公交车……四只脚终于赶上了四个轮子,上了车的雷诺和程凝买好票然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跑起来像只鸭子!”雷诺嘲笑道,“真没看出来,你走路挺好看的,跑起来怎么那样啊?……笑死我了!”

“你跑起来就好看了?”程凝也不示弱,“说我像只鸭子,你才像之大公鸡呢!”说完,程凝海手舞足蹈,夸张地学起了雷诺跑起来的姿势,突然车一个急刹车,雷诺连忙伸手拉住了似乎要倾斜跌倒的程凝,一个惯性,她顺势跌入了他的怀里……

下了车,程凝和雷诺相约,第二天是周末,一起去海边写生——带着画具去创作自己的作品。

雷诺一直把程凝送到她家的筒子楼下,才说再见。说完再见,毫不犹豫,留给程凝一个深沉的背影。程凝目送他的离去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转弯看不见……

雷诺走得稍远,时不时回头,确定程凝也转身回家了,他又折身回到了程凝家的筒子楼下。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三楼的某一个小窗亮起了朦胧昏黄的灯光。

妈妈在忙着找房子,马上的拆迁,不仅有她们的小铺,还有住的这个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筒子楼。虽然很早,但是妈妈已经出门了。

好久没有好好地睡一个饱觉,程凝睡了歌自然醒。半睁开眼睛,尽管有窗帘,阳光还是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很刺眼。伸了个懒腰,程凝决定起床,她与雷诺约好了上午9点半在栈桥见,背着画板、画架,提着画箱。

隐隐约约,有吉他声,伴着少年极富磁性的声音远远从窗外楼下传来——

有一个传说

关于海的颜色

古老村庄

安静祥和

姑娘与少年

青梅竹马的

他们一起打渔

唱着美丽的歌

这一切

却被海底龙王打破

他的神力刮起海风

把姑娘卷进风的漩涡

少年追逐着风

直到海水把他淹没

那时的海水

没有颜色

少年绝望地看到

姑娘的泪花

映出天空的蓝色

从此少年等在海边

寻找那一片蓝色

流着蓝色的眼泪

汇成了流入大海的河

一等就是千年

少年变成石头老者

他依然在等待

等待姑娘回来

看见他的眼泪

变成海的蓝色

……

程凝下楼,看见雷诺骑着他的铃木HAYABUSA,有着能做坐三个人的地方的大摩托车而来,车就在他的身后。而他也正倚在摩托车上,弹着她心爱的吉他。

“我们这样出门,必定成为整座城市马路上的焦点!”程凝好笑的说。程凝说的并无道理,大白天,这座城市的马路上,原本就摩托车稀少,更不用说,他们两个人还要背一些大大小小的画具,骑在摩托车上——不被交警拦下来才怪!

“你放心好了!”雷诺胸有成竹,“我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放不会掉,你就尽管坐上来,戴好安全帽就好!”

“我们这样不会被罚款吧?”程凝指指东西和摩托车,“不会超重,违规驾驶?”

“我自有办法!”说着,雷诺已经戴上了头盔,画具已经被他搬在了车上车把手与座位之间那个空挡处,她示意让程凝上车,和上次一样,背上背着他的吉他,扶住那些画箱和盛画板、画架的袋子。引擎发动,负载沉重的铃木HAYABUSA呼啸起来仍像狮虎,丝毫不减其气势。就这样,雷诺像一个清晨征服了城堡的骑士,载着他的公主,如同逐风的鹰,驶向大海的方向。

“你的那首歌,就是刚才在我家楼下唱的,叫什么名字?”程凝紧紧从后面抱住雷诺,身体贴近的地方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聆听彼此的心跳。

“《海的颜色》。”雷诺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为了避免真的成为这座城市大马路上的“焦点”,或者上当天的新闻头条,雷诺避开了那些车水马龙的大路,而是选择走一些相对人少车也少且安静,狭窄,适合摩托车走的小巷子,一些小路。他昨天晚上送完程凝,特意观察了一下附近的路,现在走起来也并不陌生。

“这首歌,也是你自己写的?”程凝“好奇宝宝”依旧。

“嗯”,雷诺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首歌呢?我是说灵感哪来的?”程凝很想告诉他,这首歌让她听起来是那样熟悉,似乎有一些故事蕴含其中,而故事的主角也让她觉得不那么陌生……不过关于这些,她都不想说。

“灵感来自于小的时候,同桌女生给我讲的一个故事……”雷诺说得清淡,风吹干了他犹如秋风下翩翩落叶的泪,但是他却没有回头。

程凝一惊,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是那样喜欢讲故事,那样喜欢自己编故事:

“从前,有一个靠近海的村子,住着一个小伙子和一个与她青梅竹马的姑娘,他们一起捕鱼,非常快乐……有一天,海龙王来到了村庄,被姑娘的美丽吸引,更喜欢听她唱歌,龙王觉得自己爱上了姑娘,于是他使大海卷起了海风,把姑娘卷进了自己海底的宫殿……那小伙子一直追啊追啊,他祈求龙王能把姑娘放回来。每天,每天,他都到海边等,等姑娘能够有一天回来。姑娘始终没有回来,而小伙子却变成了一个石头老者,仍然在等待……”

程凝心中知道,那是她瞎编的故事。根据她听的一个传说,有一位老人住在海边,他的女儿被龙王抓走,老人每天都在女儿被抓走的还边哭。老人哭啊,哭啊,眼泪流成了海水,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等待的大石头。原本简单的故事,却让程凝觉得缺乏一种传奇和激情,于是她将故事在自己的脑海中重新演绎以后再讲给同桌的那个男孩子听,没想到那个男孩子还是会安安静静地把故事听完……

周末的栈桥总是很热闹。

这里能看到这座城市最富风情的一隅海。天气晴朗,空气都能使人触摸到海的蓝色。支起画架、画板,映入眼帘的海,蓝得像柔软的蓝绸。还有那远处的高楼、红瓦和绿树,色彩似乎不需调色盘便能使之跃然纸上——眼前即是一幅美丽的画,那是大自然的杰作!

“为什么那么烂的海水被你涂得偏灰?”程凝皱眉,“我觉得海的颜色是世上最透明,最干净的颜色!小的时候,爸爸便常常带我来海边……”程凝边说着,边调着自己调色盘中的海的颜色。而站在她旁边不远处的雷诺却一脸沉默,苍茫地注视着大海的潮涨潮落。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只看到他的画中的海的颜色,已是冷到极致的灰蓝。

本以为见到程凝,看到大海,糟糕的心情会变好。但是雷诺很快发现,大海无垠,而他的心事却如此拥挤。他画笔下的颜色也泄露了他的心情。昨日醉酒的爸爸拉着他说了好些话,从爸爸的口中,他才知道,爸爸为了他,似乎在悄悄做着一些违规的不法勾当——似乎有贪污和受贿。摇摇头,让自己的脑袋尽量放空。其实她今天出来就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下的,摆脱心中的那抹灰色。

伯穆经常说,人如其画。画画应该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应该把世上和自己心中最美丽的东西用自己的画笔表现出来。那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因为你在告诉所有人,什么是美丽!

“我不画了!”突然,雷诺笑着将自己的画笔和调色盘拿到了海水边儿,海水像淹没冲刷着沙滩上的贝壳般把画笔和调色盘冲洗干净,那醒目鲜烈的各种颜色沉淀,犹如精灵般潜到了海浪深处,逐渐扩散成了浪花的衣裳,舞蹈着各种涟漪。

沙滩上,雷诺重重的踩出自己的脚印。画板、画架也斜斜地倒在了沙滩上。程凝也停下了画笔,抬头,“不是过来写生的吗?”

“我的画中的颜色都没有阳光,不是吗?”雷诺闲闲地叼了一枝烟,“今天自己不在状态,不想让自己的这幅画破坏了美景和心情。”

“那我也不画了!”程凝说着,也作势收起了画笔,“我的画大体算完成了,写实部分还应该有自己想象的意境部分组成,我决定吧剩下的留给后者!”程凝说着,给了雷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读过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小说吗?”

雷诺摇头。

“那法国新浪潮电影的大师让.雷诺阿的电影呢?”

雷诺继续摇头,“我只知道让.雷诺,看过他演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和《碧海蓝天》!感觉他的片子很好看!”

“所以你也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雷诺?”程凝笑着看着他。

“才不是呢!”雷诺撇撇嘴,“我的名字本来就叫雷诺,爷爷给我起的。想让我做个恪守承诺的人!”

“哦!”程凝的眼睛然闪烁着笑意。

“真的,纯属巧合!”雷诺以为程凝不信,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一副誓死发誓的样子,单纯的像极了小孩子。不禁让程凝想起,曾经,她也与那个记忆中脸已经很模糊的小学时的同桌男孩子打钩钩,说什么,“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雷诺”,程凝的声音突然变得软绵绵的,像飘在风中的花瓣,充满紫色的诱惑,“我想听你唱歌……”

拿起吉他,拨弄了几根弦,雷诺犹豫了一会儿,便弹起了罗大佑的《童年》,“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

突然一声长长的口哨声响起,雷诺的手指一滑,不和谐的音符便刺耳的滑进程凝的鼓膜。走到他们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鬼冢胜,另一个是那一天在酒吧中与雷诺发生争执,强拉程凝的男人。

“很浪漫……”鬼冢胜用那很怪的声调说道,“没想到我们又不期而遇!”

雷诺望着他们,久久没有开口。

“他是我的朋友,是广濑面馆的老板广濑明司先生……之前我们都已经见过面了……”鬼冢胜的中文说的慢且语调怪异,发音也不是很清晰,费了好大劲雷诺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那一天,我朋友见到了那位小姐,很惊奇小姐像,像一幅画上的美人鱼……所以多多冒犯了,真是对不起!……”

“美人鱼?”雷诺皱眉,“那是什么?”

“是一幅画,海洋公园的广告画……”鬼冢胜结结巴巴地说着,边说还边打着手势,生怕他们不明白。

“难道是伯穆老师画的……”程凝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雷诺却没有发现。他正想上前去问个明白,却见鬼冢胜旁边的那家伙,好像叫什么广濑明司的人冲他笑着,身后海背着一个吉他,说了一些他根本不懂的火星语。

“我的朋友说,他的面馆就在附近。”鬼冢胜勉强做着翻译道,“他说,他也喜欢吉他,那一天在酒吧就很想和你比一比……也想让那位‘美人鱼’小姐与他一起唱歌……”

“比什么?”雷诺嘴角动了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像是什么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一般。那个名叫广濑明司的似乎看出了什么,手举着吉他,不一会儿,犹如清泉流泻般的音符便随风混着海的湿气敲打着雷诺的耳膜。雷诺朝他点头,表情友好,“你告诉他,要比就在这里比!谁输了的话就在沙滩上倒立!”把头转向了鬼冢胜,他的脸上带着笑,“翻译吧……”说着,他的一只手比出一个人倒立的手势。

没想到。空气中没有生出“硝烟弥漫火药味儿”。鬼冢胜翻译着,而广濑明司却爽朗地笑了,像个大男孩。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让鬼冢胜翻译给雷诺,“那你就准备倒立吧……我的朋友说,他大学时是他们大学乐队的主唱,还在电视台,得过月冠军……”

这一边话还没有说完,那一边两个人手中的吉他都已耐不住了寂寞。广濑明司手指灵活地拨动吉他的弦,边弹边唱了起来,程凝和雷诺都很熟悉,是那首很多人都知道的日本麒麟午后红茶的广告歌《午后红茶》,他唱得很深情,吉他的弹奏技巧也很娴熟,手指的动作非常漂亮,最起码程凝是这么觉得。不一会儿,周围便围起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大家有的欣赏着,有的议论着,有的在旁边叫着好,有的甚至准备掏出钱来找找看有没有可以扔进去的茶缸或者杯子、碗……

“他弹的真的很不错……”程凝感慨着,“你不会准备倒立了吧?”

“你投给他一票?”雷诺双手抱胸,“你投给他一票我就认输……”他的眼睛故作镇定地看着前方,余光却在瞟程凝的反应,只见程凝也学者他的样子双手抱胸,把目光投向了那无垠却更显镇定的大海。此时,对方也一曲作罢。

弹唱完一曲的广濑明司像极了一个有礼貌的歌星,抱着吉他,向为他叫好的那些围在周围看热闹的FANS们鞠躬,雷诺在一旁用手比了一下,好家伙,还真是90度的……

懒散散地,雷诺走上前去,拍了拍鬼冢胜的肩,“喂,你翻译句话给你的那位仁兄听,别自掉身价,知道他的那个行为叫什么吗?那叫卖艺,已经是廉价的乞丐行为了!知道天朝人管这叫什么吗?叫看耍猴……”

程凝瞪大了眼睛,生怕这些话鬼冢胜真的翻译给那个广濑明司听,那家伙真的跟雷诺打起来……但是雷诺的动作更快。

他也开始了弹唱,准确地说,只有弹,没有唱,曲调仍然是那首《午后红茶》。开始,他的手指犹如蝴蝶般在琴弦上缓慢地舞蹈,旋律也相对舒缓,人们如同置身于一首二十世纪60年代美国乡村音乐的爱情故事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随后,曲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铿锵如海的咆哮——而此时,雷诺也站上了那块与海浪最为“亲密接触”的礁石。

海浪逐渐拍打上岩石,打湿了他的裤脚。他的音符如同律动的生命舞蹈在海的浪花中欢歌,那海的旋律与吉他的演奏似乎已难分彼此,和谐地融为一体,周围的人也鸦雀无声,静静的聆听,什么是天籁,直达心灵,出自心声……

没想到,广濑明司随着雷诺的演奏节奏,踏着他的节拍,跳起了舞,舞步是那样自然,也与站在礁石上的吉他少年辉映成趣。情不自禁,程凝的心中强烈跳动着舞蹈的欲望,她也加入了进来。

音乐在继续,许多年轻人都被这充满激情的音乐所吸引,翩翩起舞,随性跳舞。这一场即兴而发的“沙滩歌舞会”最终在广濑明司舞蹈时难度极大的倒立动作中达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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