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辅飞落在族神庙的不远处,见到的就是一片红,红艳艳的液体,在雪白无瑕地大地上,格外耀眼。但见庙前中间那块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百多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躺在空地之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饶是西门辅见多识广,赫然见此可怖景象时,也惊吓大叫一声。
心有余悸地他,紧握宝剑,蹑手蹑脚地行走在尸首之间,还不停地将尸首挑起,仔细地察看着,是否还有活口!可惜地却是,任他察看过这么多尸首,都未曾看到西门靖仇的尸体!越是没有看到他的尸体,西门辅的内心,越是紧张,绷得如弦的脑筋,瞬间也不能松懈!
跳跃过几具尸首,落进神庙之中,见那神农氏像歪斜一边,所有供品都已散落在地。庙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地零乱!
西门辅鼻子微微一酸,全身机灵地打了个寒战,忖道:要是靖仇有什么不测,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啊!都两百多岁了,修道也有两百年了,却保不住西乐国的独枝?
他的脸,不停地抽搐着!老目,已含着浑浊的泪水!
颤抖地老手,慢慢地挑开每一张纱缦,却依旧找不到这个西乐国的太子!
“唉,难道上天一定要忘我西门辅,忘我西乐大国?……”忽然,西门辅竟满脸纵横老泪,仰天叹息。
轰隆!
话音方落,庙外突然炸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原本已躺在地上的尸首,登时再次翻身摔倒在地。
声浪滚滚,地动天摇。饶是西门辅真气雄浑,亦被震得气血翻涌,呼吸不畅,心中均自骇然不解:怎么会突然响起如此雷霆?
正觉不妙,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在众人耳边哈哈狂笑道:“臭道士,别来无恙?本王的这一记五雷天火,比起你的鬼谷之术炎剑术来如何?”
“雷缺!”西门辅的脸色大变,失声惊呼起来,匆忙跳出庙门,还未站定,只觉狂风扑面刮来,夹杂着浓烈刺鼻的腥臭之气,令人几欲作呕。定睛细看,只见庙外所有人物,站一排,正怪笑着盯着自己!
这声音雄浑刚猛,带着浓重生硬的番邦口音,赫然竟是魔门雷霆大帝!
“雷缺?”西门辅微微一震,灵光霍闪,所有的疑窦瞬间全都解开,失声道,“是了,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杀死的?”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呆,接着狂笑起来,道:“亏你修道两百多年了,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些人一定会是我一人所杀吗?”
话音方落,忽然听得号角激奏,鼓声轰鸣,接着又响起惊涛骇浪般的兽吼鸟鸣,夹杂着数之不尽的呐喊怪啸。隐隐夹杂着群僧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
顷刻间,远方呼声震天,尘土簌簌,整个地面开始微微地震动起来,似有千军万马奔卷而来。
西门辅脸色更加难看,拉长着脸,盯着眼前这批难缠的家伙。难道魔门群妖真已沆瀣一气,联手发动了猛攻?
西门辅放眼望去,只见漫天妖气乱舞,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云团,滚滚翻腾,狂潮似地急速逼近,伴随着一阵阵尖利嘈杂的嘶吼怪啸。
他凝神细望,森然大骇,一时竟都说不出话来。那些“乌云”赫然竟是成千上万的凶禽妖鸟集结而成!
号角凄烈,鼓声激奏,交织成妖邪而又急促的节奏,震得众人耳膜隐隐作痛,其他的噪声反倒听不分明了。
万千妖鸟竟似训练有素,随着号鼓激越的节奏,忽而盘旋聚结,忽而俯冲疾掠,变化万千。
号角陡然一变,与鼓声一直汹汹奔泻,群鸟怪啸尖鸣,成群结队地电冲而下,霎时间喷出无数炎火流焰。
咻咻咻!一道道红光流星雨似地破空呼啸,纵横飞舞,所落之处登时烈焰喷吐,黑烟滚滚直冒。
正值元宵佳节,各家各户原本就挂满了灯笼,被狂风一卷,火势蔓延更快,势如摧枯拉朽,房屋纷纷塌落。
四下远眺,满村火光冲天,轰鸣阵阵。
人群慌乱奔走,或自相践踏,或被吞没于火海,更有不少人被俯冲而下的妖鸟叼起,抓至半空重新丢下……惨呼悲鸣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原本繁华壮丽的天一神族,竟在霎时间变如修罗鬼域!
西门辅又惊又怒,这烈火焚城的景象十几日前他便曾亲眼目睹,但那日不过是一只翼火蛇为害作乱,比起眼下数万凶禽争相肆虐的混乱景象,又有如天壤之别。
火光乱舞,映得群雄脸上一片通红,事起突然,人人目瞪口呆,均不知该如何是好。
雷缺纵声狂笑道:“牛鼻子,你给听好了,快快交出西乐余孽,还有那姓西门的小子,否则本王就将这里烧成焦炭!”
西门辅听他所说,略为思索,发现目前,靖仇并未在他们手中,于是,心情并有点开朗起来,微笑道:“怎么?都两百年了,你的火气是这么大?小心点,人老了,火气大会害死人的!”
这时,又听一个甜脆娇媚的声音格格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四海八荒来了许多好朋友,为何诸位不尽地主之谊,却反倒如此愁眉不展?”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鼓楼之上,衣袂飘飘,一双蓝眸清澈如水,顾盼嫣然,说不出的甜美妖娆,令人望之神魂俱销。
西门辅失声道:“翩翩!”
这稚气未消而又风情万种的绿衣少女赫然正是魔门中“天仙三女”的萧翩翩。
翩翩秋波流转,瞟了众人一眼,又凝聚在西门辅的脸上,眼中跳跃着仇恨悲怒的火焰,格格脆笑道:“西门辅,当日一战,你竟然逃过了宇文大人的击,心中是不是快活得很哪?”
西门辅脸色微变,闪过黯然悲伤之色,愤怒的说道:“我倒还真想会会那传说中的阴阳怪瞳宇文拓。嗯,我就不信他是神!”
说完这话,他内心却是寒了一大截,提起这宇文拓,他就不由地想起那神秘少年,那柄黄金剑,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剑?如果是,那么此人的功底谁人能知?思念转到此,又不由地担心起西门靖仇来。他毕竟还是一小孩子,没有经过人情事故,以后,却要面对这些人模怪兽,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哈哈,西门大人,你真的如此想吗?”
循声望去,天王殿的檐角上站了两个清甜娇媚的孪生姊妹,彩巾缠头,笑靥如花,身上挂满了金银玉石的饰物,叮当脆响。
这两个南蛮少女一个仰头吹奏着浅白色的月牙形兕角,一个笑吟吟地拍打着悬挂腰间的皮鼓,那诡异急促的号鼓声赫然便是她们发出。
想必就是人称“蛊乐喧阗、符兽双全”的浪穹公主姐妹了。
二女笑声未落,四周忽然响起排山倒海的怪吼呼啸,震天破云。
众人目光四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庙前不远处,竟忽然冒出无数人影,密密麻麻,少说也有数千之众。
西门辅凝神探扫,南极逍遥大帝、东海救苦天尊、北极老祖……赫然都在其列,各踞一方,虎视眈眈,将他团团包围其间。
除了闭关修炼的金母、碧霞元君,以及行踪如飘萍的青帝、电母等人,魔门巨凶竟全都来齐了!
西门辅暗暗吃惊:怎么一下子会来这么多人?难道是为了我一人?倘若现在发生恶战,铁定是败局已定啊。
思虑于此,不由地叹息起来:“真没有想到,为了区区一个西门辅,竟然会劳动各位尊架前来。看来,杨大人还真看得起我西门啊!”
萧翩翩秋波流转,格格娇笑道:“可惜呀,可惜,我们这么多人前来,并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这个天一神族,据说是天下第一族,很难攻下;又听说,他是西乐余孽的重要之地,所以……”
音落,她纤纤玉手微微拂动,身后一群魔门高手,怪笑着散落在四处,各自去寻找天一神族的人。
“你们……”西门辅白眉紧锁,沉声道,“你们只是奉命前来抓拿老夫与西乐国太子的,与这天一神族无关,这些百姓都是太平王朝的子民,你们怎忍心引狼入室,涂炭生灵?”
萧翩翩尚未应答,西面忽然响起雷鸣似地哈哈狂笑,“牛鼻子,佛主不是说人生如无边苦海,四大皆空吗?既然如此,我们帮助这些受苦受难的可怜人早日超脱,岂不是功德无量的事?你又耳舌噪什么?”
说话之人身高九尺,金发碧眼,褐黄色的络腮胡子蓬乱已极,脸上一道血红的刀疤自眉心斜划至嘴角,随着笑容扭曲牵动,说不出的狰狞。
他昂首站在钟楼之上,睥睨自雄,凛凛如天神。每说一句话,身边铜钟便嗡嗡狂震,如闷雷滚滚。瞧那形貌,当是雷缺无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西门辅铁箍似地紧握拳头,他当下转身哈哈大笑道:“雷缺,枉你自负无敌天下,却只敢屠戮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想报当年之仇吗?只管冲着我来便是,何必与这些百姓为难?”
雷缺眼中精光闪动,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臭道士,本王的耐心有限得很,再不交出那西乐余党,你就和这些草民一起陪葬吧!”
西门辅喝道:“姓雷的,有胆就和我到城外斗个高下,你若能赢得了我,西门靖仇双手奉上,若赢不了我,还是趁早滚回波斯去吧!”
他暗自打定主意,只要雷缺一动手,自己便立即踏着飞剑术冲出重围,将众妖魔引到空旷无人之地,再决一死战,以免殃及无辜。
浪穹姐妹中的妹妹惜玉一边敲着鼓,一边哧哧笑道:“我们的西门老爷,你就别挖空心思耍什么激将计啦。想救满村的天一族,那也不难,只需老老实实地将人与炼妖壶交出便是。否则等雷帝发起飙来,这些草芥蚁民连骨头也找不着啦……”
翩翩眯起蓝眸,凝视着西门辅,笑吟吟地道:“西门辅,我知道你饱读圣贤书,心地纯良。况且,就算你不为天下人着想,却总不能不为这个人着想吧?他是生是死,西乐国是存是灭,可全都在你一念之间啦。”
说着,她素手轻轻一拍,侧身让开。几个天仙门的妖女提着一名孩童走到鼓楼台前,将他重重抛在地上。
火光红艳艳地照在他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众人,泪痕未干。细小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嘴唇颤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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