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学赶尸这一行业是有要求的,讲究学徒的体型条件,学徒身高必须得有一米七以上,力气大,因为在赶尸途中,尸体毕竟不是活人,遇上陡坡,尸体爬不上去,赶尸人就得把尸体往高坡上背和扛。而且学徒相貌要长得丑一点,以后在赶尸的途中可以盖住沿途的阴气。还有,学徒在学赶尸之前,得按照师傅的吩咐,久久地望着当空刺眼的太阳,然后旋转,接着突然停下来,能迅速分辨出东西南北,如果分辨不出,师傅是不会收这个学徒的,因为学徒此时分辨不出东西南北,就说明学徒夜晚赶尸分不出方向,以后是不能赶尸的。再就是,学赶尸的人必须得有过人的胆量,学徒在学赶尸之前,师傅会把一样东西放在林密簇深的坟山上,黑夜里让学徒一个人去坟山取回来,如果学徒黑夜去坟山把东西取回来了,证明学徒有胜任赶尸的胆量,如果学徒黑夜里不赶去坟山取师傅放的东西,说明学徒没有胆量,是不能学赶尸的。
罗杆子一直都不打算传儿子赶尸这一行业,就凭罗文杰生得文弱和长得眉清目秀的面相,他就不适合学赶尸的。
女人听丈夫说出学赶尸的几项严格要求,觉得有道理,不再提儿子如果不离家出走以后跟着他爹学赶尸的话题了,兀自念叨着儿子:“文杰,文杰,你去哪里了?你回来吧……”
罗文杰离家出走后,几年都杳无音信,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罗杆子只有罗文杰杰这一个儿子,他和女人时刻都牵挂着儿子,整日里郁郁寡欢。因为思念儿子过度,加上岁月不饶人,没两年,罗杆子和他的女人就相继去世了。
民国五年农历九月的一天,夏仁兴带着十八岁的大儿子夏侯平去常德府学习做买卖,在常德府街市上看见了罗文杰。罗文杰着青布长衫,戴着眼镜,此时正在一间搭棚里给人排八字。夏仁兴和夏侯平父子二人走到搭棚前,他们没有打扰正闭着眼睛排着手指给人算命的罗文杰,而是浏览着悬挂在搭棚两侧的两面旗幡,一面旗幡上写着“算命如神,另一面旗幡上写着“代写书信状子”。看这两面旗幡,夏仁兴就知道罗文杰现在干这两种营生。
夏仁兴的目光还没有从旗幡上收回,罗文杰已经给那人排好了八字,说得那人眉开眼笑,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袁大头付给罗文杰。
罗文杰接钱时,看见了搭棚外面的夏仁兴和夏侯平,惊喜地叫道:“仁兴哥,侯平,你们爷儿俩来常德府了?快进搭棚歇歇。”
夏仁兴父子俩也很高兴,走进搭棚。
夏仁兴说:“侯平已经十八岁了,该学习管理四房室的家业了,这次我来常德府购一些干货,带他出来锻炼锻炼。”
夏仁兴说罢,又吩咐大儿子说:“侯平,快叫文杰满。你文杰满可是我们女人山有名的秀才,要不是以前科举制度的腐败,你文杰满早就考取状元,在清朝廷做官了。”
夏侯平随即向罗文杰行礼道:“文杰满,侯平这厢有礼了。”
“免礼,免礼,侯平免礼。”罗文杰叫夏侯平不要客气,又打量夏侯平,说:“侯平长得高大俊伟,胜过你爹啊!”
罗文杰夸奖夏侯平,夏仁兴笑呵呵的。
故人相见,甚是亲切,夏仁兴问起罗文杰这些年在外面的情况。
罗文杰用手正了正眼镜,正要把自己来外面这些年的情况对夏仁兴如实相告,却被一个急冲冲冲朝搭棚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给怔住了。
中年男人进搭棚就急切地对罗文杰说:“罗先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罗文杰问中年男人:“阁下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说:“听人说罗先生写的状子状告到官府没有不赢官司的,我是来请罗先生写状子的。”
“哦,承蒙阁下对在下的胜任,在下给你写状子,为你打赢官司。”罗文杰对中年男人拱拱手。
从罗文杰和中年男人的对话中,夏仁兴听明白了罗文杰这些年在外面的不简单。
中年男人说的不错,罗文杰现在的的确确不愧是一代状师。
却说罗文杰当年决意离家出走后,他没有在距离女人山不远的龙门镇、马蹄驿、蘑菇铺以及县上逗留,而是直接去了洪江,宝庆,后来又辗转去了辰州,最后在常德落下脚来。
罗文杰文刍刍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为了填饱肚腹,他只能给人排八字和代写书信状子谋生存。
那一年,罗文杰辗转到了辰州府,听人辰州府府台大人草菅人命,受害的人家状告无门,罗文杰义愤填膺,找到受害人家,主动为他写状子,状告到省府,硬是把辰州府府台大人告下了台来。
这一举,让罗文杰一夜之间成了写状子打官司的高手。
罗文杰写状子闻名后,沅江河两岸各州县的衙门都三番五次地请罗文杰去做师爷,罗文杰却淡泊功名利禄,不愿去衙门当事,带着他的文房四宝自由自在地流落于民间。
夏仁兴见罗文杰来生意了,对罗文杰说:“文杰,你要动笔行文了,我和侯平就不打扰你了。”
夏仁兴说罢,和儿子要离开搭棚。
罗文杰忙拉住夏仁兴爷儿俩,说:“仁兴哥,侯平,你们爷儿俩留步,我做本帖(状子)很快的,你们爷儿俩坐一会,等我做好本帖,我们好好叙叙旧。”
夏仁兴和儿子就又坐下来。
接着,罗文杰拿出文房四宝,在木桌前坐下来,对中年男人说:“阁下有什么冤情,可一一说来。”
“好。”中年男人点头。
于是,中年男人便说开了,罗文杰边听边写。
很快,几页词句犀利的状子就写好了。
罗文杰把状子递给中年男人说:“把状子送去官府,官府会给你做主的。”
“谢谢罗先生啦!”
中年男人接过状子,付给罗文杰润笔费,离开搭棚走了。
中年男人走后,罗文杰拉着夏仁兴爷儿俩去搭棚对面的客栈里招待。
三人边吃边聊。这时,罗文杰想起青山寨的爹娘,问:“仁兴哥,我爹娘还好吗?”
夏仁兴叹息道:“文杰啊,你爹娘都不在了。你离家出走没几年,他们过度牵挂你,便相继去世了。”
听说爹娘已经相继去世了,而且是过度牵挂自己,罗文杰顿时失声痛哭起来,说:“爹,娘,文杰饱读诗书,几番赴京参加科举考试,都不能及第,耀不了祖,光不了宗,觉得没脸面呆在青山寨,偷偷离家出走,不能给二老养老送终,文杰不孝啊……”
罗文杰觉得自己对不住爹娘,他决定回青山寨。
夏仁兴说:“文杰,你也年过三十岁了,你回青山寨也好,娶一个堂客过日子,过年过节给爹娘烧烧纸钱,上上坟。”
用餐后,夏仁兴叫来店小二,去褡裢子里掏钱结账。
罗文杰忙拦住夏仁兴,说:“仁兴哥,你和侯平来常德,你们是客,哪能要你们破费,我来常德多年了,理应由我尽地主之谊,由我作东。”
夏仁兴知道读书之人都是好面子的,罗文杰也不例外,他只好作罢,让罗文杰付钱了。
夏仁兴爷儿俩在常德逗留了三日,购好了干货,准备回青山寨了。
这天早晨,罗文杰带上文房四宝,随同夏仁兴爷儿俩搭船回青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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