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之念
第十三章 不能喝凉的？（旧版）

或许是骨子里教养的驱使，沈让北说这话时，故意有点儿蜻蜓点水。

那双眼睛却鹰隼般盯着林念语。

仿佛用只有两个人能懂的方式，隐晦不明地揶揄她。

就导致，两个大人还没听懂他的意思，小姑娘薄薄的脸皮倒是先红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沈让北居然记得自己当初在课间操偷看他的那件丑事……他还当着双方家长面说出来。

偏偏冯艳莱还追问，“什么课间操偷看。”

林念语眉心一跳。

眼底流露出来的神色无助到不行。

正踟蹰着该怎么解释，沈让北忽然打岔。

少年噙着嘴角，风轻云淡地撇开暧昧，“我跟她班级上课间操挨着，所以很早就认识。”

话说完，他煞有介事地撇了眼林念语。

像给即将过火的玩笑兜底。

你来我往间，冯艳莱一副恍然模样，笑说这么巧啊。

程丽茹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默默嗔沈让北一眼。

沈让北挑了挑眉，这才漫不经心地收起眼底那抹顽劣痞意。

还是第一次，林念语见到这样的他。

比起往日桀骜不羁的耀眼，这刻的沈让北看起来更像个平易近人，虽有几分幼稚却让人狠狠心动的邻家少年。

无声咽下悸动。

林念语像跑了八百米，有种从内而外的虚脱。

好在冯艳莱和程丽茹没再纠结她和沈让北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林念语跟着冯艳莱在布艺沙发上坐下，这才听明白，这栋房子是陆家闲置下来的，是因为两人关系好，程丽茹才愿意低价租给冯艳莱。

冯艳莱喜眉笑眼，“知道你家房子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这个价钱要是别人手里我肯定做梦都租不来的。”

程丽茹也笑，“那倒不是自夸，这房子之前我住得确实很舒服，后来还是觉得离让尘学校有点儿远，这才搬走的。”

说着，她从果盘里拿出两颗新鲜饱满的山竹递到林念语手里，示意她吃。

兴许是程丽茹的那双眼睛和沈让北有几分相似。

林念语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冯艳莱给她解围，“这孩子就这样，从小性格腼腆，不爱说话。”

程丽茹看着她几分怜爱，“看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女孩子文静点儿省心，不像我家那个，一点儿都不好管。”

话题不知不觉从房子转移到沈让北身上。

冯艳莱早就知道沈让北优秀，今天见了真人更是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夸他个子高长得帅教养好，还说他在学校一定很招风。

程丽茹早就对这种夸赞免疫，她无奈耸肩，“我只希望他少招惹点儿小姑娘，不然耽误人家学习，多不好。”

听到这话，林念语指尖无意识颤了下。

沈让北拎着两瓶冰镇果汁从厨房那边闲闲过来，闻言哼笑了声，“你又来了。”

程丽茹拿眼睛横他，“跟你爸一个德行。”

沈让北但笑不语地从沙发后方走过。

刚巧路过林念语，就将其中一瓶果汁顺势贴在她绯红的脸颊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刺得林念语肩膀一缩。

心跳瞬间加速，她掀眸一看，便对上沈让北低垂下来的视线。

沈让北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后，狭长漆深的眸锁着她，咬字轻荡，“不能喝凉的？”

自打那次在超市碰面后，这算是第一次，沈让北正儿八经地单独对她说话。

林念语顷刻间猝不及防地惶然着。

她轻轻摇头，接住果汁瓶子，握在潮湿发烫的掌心。

程丽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让尘，你带妹妹去楼上逛逛吧，顺便让她熟悉一下书房和卧室。”

妹妹两个字正中靶心。

林念语一手握着山竹，另一只手握着玻璃瓶果汁，局促得说不出话。

沈让北倒是从善如流地点头，“行。”

话落，英挺疏淡的眉眼看向林念语，冲她一偏头，“走吗。”

就这一个眼神。

林念语溃不成军。

她竟然有种，这个浓烈的夏天似乎还没结束的错觉。

错觉像绵长的蝉鸣声在耳畔萦绕。

林念语思绪混乱地点头，再起身，脚步虚浮地跟着沈让北上了楼。

楼下，两个关系极好的女人在欢声笑语中细说家长里短。

楼上，两个少年无声走到二楼，沈让北脚步忽地停住。

他侧过身，冲她伸了伸手，“拿来。”

命令来得出其不意。

林念语怔了下，想说“拿什么”，但转念就反应过来，他要的是她手中那瓶果汁。

“……”

她从善如流地递过去。

沈让北接过来，修长有力的手随意一拧，便将紧到不行的瓶盖轻松打开。

重新将果汁递给林念语，沈让北眉峰上挑，眼色犀利地看着她，“半天都拧不开，也不知道叫人，你是不会说话了么林念语？”

清冽磁沉的嗓音像破冰的刃，直直劈开两人凝结的气氛。

那股吊儿郎当少爷脾气也在这刻展露无遗，怼得人发愣。

林念语：“……”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江琳会说沈让北这人其实挺不好惹的。

——要是你觉得他脾气好，要么是你没惹到他，要么是你跟他不够熟。

她不知道自己跟他算不算熟，但惹到他……好像的确有一次。

想到那次，林念语嘴巴抿紧，老实巴交地接过他递来的玻璃瓶。

本该冰凉的玻璃瓶身，还残留着少年宽厚掌心的淡淡温度，就这么握着他握过的地方，耳尖悄悄升温。

沉默了会儿，林念语轻声道，“我以为我能打开的。”

沈让北闲闲抄着口袋朝前走着，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他忽地谑笑，“哑巴治好了？”

林念语生生噎住，“谁哑巴了，你才哑巴。”

沈让北觑着她，懒散勾着嘴角，“不哑巴你不跟我说话？”

林念语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打见到他开始，她居然没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反倒是沈让北。

从一开始就主动关注她。

林念语瞬间被自己闷葫芦的性子打败，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句对不起，又说，“第一次来你家太紧张了。”

她没撒谎。

到现在她面对沈让北都还心悸不停。

沈让北却不怎么信，饶有兴味地轻笑了声，“那是来我家太紧张，还是见到我紧张？”

他声音不轻不重。

融合在二楼静谧的氛围里，分外清晰。

根本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

林念语只能稳住呼吸，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小姑娘睁着清凌凌的杏眼，心思剔透却称不上单纯。

就这么对视两秒。

沈让北轻抬眉梢，似是自讨没趣地扯扯唇角，转身推开左手边的房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

闻言，林念语上前礼貌地站在门口，朝里面含蓄地打量。

屋内是宽敞明亮的原木风，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每个细节和角落都极为精致考究，光是看着就很舒适。

林念语忍不住问，“这以前是你的房间吗？”

沈让北抬抬下巴，“我的是对面那间，你要喜欢可以随便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念语怕他误会什么，赶忙心虚摇头，“不了，这间就很好。”

沈让北嗯了声，用下巴指了指卧室旁边那间，“那是书房，你喜欢的话，可以去那儿学习，里面还有很多书没搬走，想看随便看。”

说着，他已经带林念语进去了。

林念语走到玻璃书柜前，果然看到里面摆满好多名著，视线一转，又落在宽敞明亮的书桌前，书桌上还有一台苹果台式电脑。

“电脑有点旧，但用着查查资料还是没问题的，”沈让北看向她，“你要想用，我把开机密码发你。”

林念语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有些抹不开，“……这样会不会不好。”

沈让北倒没什么所谓，“我又没秘密。”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低出一截修长脖颈，“而且房子都租了也不差个电脑。”

说话间，他编辑一串数字发给林念语。

下一秒，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林念语点开来看，是一串拼音和数字拼接的密码，那串数字，很明显就是沈让北的生日。

默默点击收藏，她操作完毕，说了句谢谢。

这两个字沈让北都快听腻了。

他抬手掏掏耳朵，挑眉以示回应。

刚巧楼下的程丽茹喊了他一声，问他带林念语看完没。

沈让北懒得扯着嗓子回应她，冲林念语偏头，“看的差不多了，下去吧。”

刚说完，他就朝门口走去。

落在身后的林念语却开了腔，“不只是这件事。”

脚步倏地顿住。

沈让北一挑眼梢，转身好整以暇地看她，“怎么。”

不知道为什么，林念语总觉得，有些话当下说不出口，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说出口了。

于是她一鼓作气，“上次，在便利店，谢谢你。”

似乎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沈让北眸色微顿，转而又不慎在意地笑，“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我那天是想喝酒的。”

“我知道。”

沈让北答得轻描淡写，目光却如有形质地落在她身上，“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怕我。”

这下换林念语愣了。

她不知道沈让北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赶忙摇头，“我没怕你。”

像是彻底来了掰扯的兴致，沈让北抱起双臂，靠在门口眯了眯眼，“不怕吗？不怕那天为什么不跟我过去？”

少年清湛眼底暗含温柔的刺，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林念语一时哑口无言。

斟酌几秒后，才平声解释，“……我是怕，怕你女朋友介意。”

毕竟，她喜欢沈让北，沈让北的女朋友不知道。

非但不知道，她很可能还要热情招呼她。

这样的话，对他女朋友太不公平。

况且，林念语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

然而心思千回百转，这些真话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只能微垂着眼睫，尽力将情绪藏着掖着。

相比她的闪躲，沈让北倒是面色不改。

少年深眸像淬亮的黑曜石，就这么漆漆沉沉地端量着她，眼神从不理解，到荒诞，再到无语。

末了，他压低嗓子轻哂，“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话音落下。

空气遽然安静。

短暂的怔忡后，林念语讶然抬眸，眸光闪动。

像是听到极为荒唐的话，沈让北气笑，“我上哪儿给你弄女朋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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