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来之笔
第十六章 螃蟹（旧版）

这么多螃蟹得赶紧处理，韩氏也不知道怎么弄，全听四月的。四月三两下扒了两碗饭，就开始处理螃蟹，这可拖不得，时间久了螃蟹会死。四月把小灶孔上的卤肉罐端下来放到小库房，换了个大汤罐上去烧水。灶里生着火，前面大锅里添了水，放上竹匾，飞快地拿了几只螃蟹扔进水桶冲洗后，直接倒进大锅中，立即盖上盖子，开始时还能听到锅中螃蟹乱动的声音，很快便归于寂静。四月心中念了两声阿弥佗佛，便不去管。

韩氏还没吃完，端着碗站在门边看四月这一通生猛的操作，筷子上的饭差点送到鼻子里。

这丫头，哪里是什么仙女！这是女魔头啊！

一锅蒸好，取出放到小木盆里，四月如法炮制蒸第二锅。韩氏就负责烧火，其他的四月不要她管。

四月找来剪刀，洗洗干净，端来一把竹椅，又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两个干净的钵，之前用来捞鱼的破竹篮也找出来放在一边，就开始处理螃蟹。

韩氏就见她坐在那儿，拿起木盆中蒸熟的螃蟹，先看公母；母螃蟹便掀盖取黄，把蟹黄全部掏到钵中，蟹壳盖扔进竹篮，剩下的放回木盆。很快就把所有母螃蟹的黄都取出来，有一小堆。四月又把公螃蟹也掀了盖，把蟹膏掏到另一个钵里。这些都弄完，第二锅螃蟹还得蒸一会儿，四月拿了剪刀，迅速把螃蟹腿有肉的粗壮部分剪下来，放回木盆，没用的部分，全扔进竹篮。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动作麻利。韩氏不由赞出声来：“四月，你怎么就这么能干！我们这些多活了几十年的人，做事连你一半也比不上！”

“奶奶，你闭着眼睛绣花也比我绣得好！”四月笑道，“第二锅应该好了。”

四月捡出第二锅螃蟹，又倒进第三锅。如法炮制，一共蒸了五锅才蒸完，四月数了数，有一百二十多只。掏出来的蟹黄和蟹膏两钵基本装满了。四月请奶奶帮忙把竹篮里的蟹壳倒到鸡圈里。这些是好肥料，先让鸡啄一遍，再扫到沤肥坑里。

这通忙，四月已是手臂发僵，腰酸背痛，可这才刚刚完成第一步。两钵蟹黄蟹膏放一边，她还得准备处理一木盆的蟹腿、蟹身，都是肉啊！得找人帮忙，她想了想，这事儿小燕可以干啊。

得有趁手的工具，蟹八件是别想了，有两件就可以。四月找来一块竹片，用刀劈成几小片，去毛刺，菜刀、剪刀先后上阵，又是削又是刮，看得韩氏胆颤心惊，生怕她伤了手。一阵折腾，四月弄出三根约三寸长，一头扁一头尖的竹签，她试了试捅蟹腿里的肉，正好，扒拉蟹身两边缝里的肉，也很趁手。又另弄了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头小铲，这个是她要用来刮蟹黄的，筷子不好用，家里没勺子，调羹又太大，只好自己弄这么个东西用。

弄好这些小工具，四月直接在后院喊小燕，柳氏和小燕都跑出来，听四月说是要小燕帮忙做事，小燕开心得跳起来。

小燕过来后，四月把院门一关，三人围坐在桌边。桌上放着满满一盆螃蟹残肢。四月给小燕一根竹签，一个大碗，教她怎么用竹签把蟹棒里的肉顶出来，这很容易，小孩一学就会。韩氏也来了兴趣，拿起另一根竹签处理起来。

三人一起动手，也弄了一个时辰，才把蟹肉全部清理出来，倒在一起，满满的一盆还装不下。

两背篓螃蟹全部处理完，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高挂。四月问韩氏要了四十文钱，又盛了一小碗下午拆出来的蟹肉，牵着小燕的手，送她回去。

到了大牛家，他们一家还没吃饭，等着小燕呢。四月先把四十文钱放桌上，说这是收螃蟹的钱，一百二十只，让他们每天就按这个量抓螃蟹，不要多了，多了处理不过来。又把那一碗蟹肉交给柳氏，告诉她可以用来熬粥，加点盐和姜丝就行，味道非常鲜美，也很有营养。

大牛二牛看着桌上四十文钱，这是兄弟俩第一次自己赚到钱，兄弟俩都不敢拿，看着柳氏，柳氏也不敢拿，看着四月。

“婶子，这段时间我会每天收两篓螃蟹。我这也是要赚钱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收，你们不收这钱，我就把这钱让别人赚。小燕每天去帮忙拆一个时辰蟹肉，给三文钱。今天就不给了，这碗蟹肉给你们吃。”

“四月啊，你帮我们家太多了！我们一家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螃蟹你真的能卖出钱来？要是赔了可咋办？”

柳氏有些担心，从来没听说螃蟹还能卖出什么好价钱来。

“放心吧婶子。大牛哥，你们帮我抓螃蟹，也别声张。这钱就自己赚了去，要是别人知道都抓了要我收，我也不好不收。其实也就这几天，过了这几天螃蟹应该也不多了。你们每天抓了先背回自己家，再从后院递给我。每天都在午时前给我，燕子我喊你你再过来。工钱我每天结给你们。婶子，你看行不？”

“行行行，这哪能不行！大牛二牛小燕，你们要听四月的，好好干。”

“好的！娘！”三个孩子齐声回答，神情中声音里充满了昂扬的斗志。能不激动吗？他们也能赚钱了！每天能给家里赚回四十三文钱呢，村里大人去外面打工，一天也赚不到这么多。

四月走后，四十文钱大牛兄妹三人激动得你数过来我数过去。柳氏眼睛一酸，让孩子们赶紧先吃饭，吃完饭还要吃月饼赏月呢。三个孩子这才小心地把四十文钱交给柳氏，去准备吃饭。柳氏去里屋把钱收起来，她藏在枕头芯里卷了几层的荷包里，这些日子竟然已经攒了一两五钱银子！手上捏着荷包，眼睛看向柜子上油纸包着的切了一半的大月饼，柳氏几乎要哭了出来，她终于过上了手头有点结余的日子了。

四月哪里只是韩氏的福星，分明也是她们家的福星啊。

那个大月饼，她切了一半让大牛送去了娘家。爹娘哥嫂看到她居然能送来这么大块月饼，高兴得都流下眼泪，娘家侄子们也围着月饼跳。这是女婿死后，女儿家首次送东西孝敬娘家，还是这么大块的上好月饼，怎么不叫人欣慰？他们家也是第一次吃上这么大块的月饼。

村里像柳氏这样把大月饼切一块送出去的，不只大牛一家。虽然切了一半，也还有很大一块。那些家里人少娘家又隔得不远的妇人，大都切了月饼送回去，让她们难得地在娘家人面前腰杆直了一点。

不得不说，四月这礼物真是送到全村人的心坎上了。这个中秋节，丰家村家家户户吃上了肉。到了晚上，每家都把月饼切成小块端出来，在院子里吃饼赏月。村子里难得在夜晚还到处欢声笑语，圆圆的大月亮高挂在夜空，照得人间亮堂堂的，里正在全村转了转，看到全村人都在过中秋，心中十分欣慰，对四月好感又添了几分。

四月踏着月色回去的时候，一进门，那浓郁的蟹腥味还没散去。韩氏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竹床也搬到了院子里，用小碟子装着两块月饼和两块桃酥，烧了一壶水，用托盘托着来到前院。

见四月回来，招呼她坐下赏月。

“四月，今天太累了，晚上就吃月饼和桃酥吧。”

“好。奶，正好我也没啥胃口。”四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顺手给韩氏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叹息道，“可惜了，今天咱家其实好多好吃的，卤肉、螃蟹，现在都不想吃了。”

“这月饼和桃酥也是好东西。”韩氏拿了一块月饼递给四月，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咬了一口，“往年村里谁家能吃上这么好的月饼？里正家都舍不得买呢！今年托我们四月的福，家家户户都吃上月饼了。你听，好多人家都在外面赏月呢。今年中秋月亮是真好，跟白天似的亮。”

失去丈夫女儿后，她早已忘记中秋月是什么样了。

四月吃了一口月饼，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馅儿说是五仁的，她能吃出来有芝麻、有枣泥，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并不特别甜，更香酥，还挺有嚼劲。四月向来不爱吃月饼，这一小块，她却很轻松就吃完了。又拿起那块桃酥。

“奶，等会你洗了睡。我还要把蟹黄酱和蟹膏熬出来，放到明天怕放坏了。明天还得继续收螃蟹拆螃蟹呢。”

“明天还要弄？四月，你才十岁，每天做这么多事，会不会太辛苦？你告诉奶怎么弄，奶来做。”

“我还小，不怕辛苦。奶你保重身体享福就行。明天早晨我做蟹黄包子给你吃。奶早晨起来把面揉好醒着。”

吃了桃酥，又喝了一杯水，四月就起身去熬蟹黄酱和蟹膏。她是来建设封建社会新农村的，哪有功夫赏月。

做蟹黄酱和蟹膏，外婆有独门方法，熬的蟹黄酱与蟹膏，吃过的人没有不惦记的。据说当年家住县城条件不错的父亲，就是被外婆的蟹黄酱给征服了，才跟母亲这乡下姑娘走到一起的。做两样东西要的材料，家里刚好都有。四月点起油灯，半借月光，把洗干净的两个小坛子备好。

韩氏这一天也没停，年纪大了扛不住。她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想要帮四月的忙。四月已把锅里的热水全部舀到桶里，让韩氏提到洗漱间洗澡休息，她要一个人安静做事。

默默回忆了一遍外婆做蟹黄酱与蟹膏的方法与步骤，还有要用的材料：猪油、姜、葱、盐，都有。她先做蟹黄酱，按外婆的方法小火慢熬，不断轻搅，一炷香功夫，蟹黄酱的鲜香味便弥漫开来。熬了半个时辰，蟹黄如金沙，油亮金黄，鲜香扑鼻。四月挑了一点尝尝，成了！正是外婆的味道。

接下来要做蟹膏，这个是把拆下的蟹肉和蟹膏一起熬制。也熬了半个时辰才弄完。四月把两样成品分别装在两个坛子里，估摸每坛有四五斤，蟹膏还有一碗装不下去。把这些弄完，收拾干净厨房，已是亥时，四月困得眼皮都打架了。后面灶孔罐子里是开水。她怕吵醒韩氏，直接提到外面兑了凉水，就在后院月光下洗了个露天澡，头发也很油，可是现在不能洗啊。四月换上干净里衣，赶紧去睡觉。

一爬上床，全身真跟散了架似的。她想着明天上午还得去买猪油、买坛子……想法还没成形，已经沉沉睡去。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熬夜。

韩氏一早起来，看到四月还睡得死沉，轻手轻脚不敢吵醒她。

到厨房看到四月熬好的两坛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心中自责，不该让她一个人做这些。她想起四月说早晨要吃包子，便和了面，醒在那儿。收拾了两人昨晚换下的脏衣服，端到池塘边洗了。

太阳还没出山，池塘边已经有勤快的妇人在洗衣服，看到韩氏，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感谢她家昨天送的月饼和肉，孩子们都爱吃。

韩氏心中欢喜，却不愿居功，只说都是四月的主意。妇人们便把四月也夸了一通，最后还是回到韩氏身上：“她到底是个孩子，还不得婶子你同意啊！终归是婶子心地好，才有这福报。”

一大早就听到这么舒心的话，韩氏身上还余的那点疲劳全消失了。几件衣服很快洗好，韩氏回家晾晒好衣服，四月还在呼呼大睡。她去把鸡圈打扫了，把鸡放出来，喂了糠皮和切碎的菜叶。水缸里水已让四月折腾一空，韩氏挑桶去泉眼边挑了两担水，水缸也满了。

忙完这些，太阳已在树梢。村子里也鸡飞狗跳起来。四月终还是被村里的热闹吵醒了。虽然全身无力，想到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她咬牙爬起来。洗漱换衣梳头，没镜子的日子真好啊，完全没有容貌焦虑。

四月边打着哈欠随便划拉着头发，心里想着，如果现在自己灵魂出窍，怕是找不回自己肉身吧？因为没见过，不认识。想着又觉得自己想法可笑，在那儿傻笑起来。

“一早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韩氏心情也很好。

四月抱住韩氏：“看到奶奶就开心啊！”

“就会哄奶奶高兴。”韩氏满足地拍了她一下，“昨晚睡得很晚吧？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醒了就睡不着。今天事还多着呢。奶奶，面和了没有，咱做包子吃。吃完我还要去镇上一趟。奶奶得先给我一点钱。”四月挽着袖子往厨房走。

“好。吃了饭就给你。”韩氏也不问她要干什么，已经完全信任她了，“要怎么弄，奶奶给你打下手。”

“奶奶，你把包子皮弄好，我来弄馅儿。你和了多少面？能包多少个包子？八个？好，全包了，中午也吃包子，省事。”

四月把卤肉砂罐放到后面灶孔上，又去拿了六个鸡蛋，冲洗干净，瞄到韩氏一脸疑惑地在偷看她，笑道：“奶，别看了，这鸡蛋是要拿来卤的，卤蛋很好吃。”

韩氏红着脸白了她一眼。

四月用蟹黄蟹膏加上剁碎的油渣，一起调了馅。祖孙两齐动手，很快便包了八个大包子。一起蒸上。四月把鸡蛋放到下面的水中一起煮。等包子蒸好，鸡蛋也熟了。她捡了包子，捞起鸡蛋过凉水后全剥了壳，划上几刀，扔进后面香气四溢的卤罐中。

捡了四个大包子端出来，对韩氏道：“奶奶，这包子可不能像普通包子那样咬，你先看我怎么吃。这包子馅儿里汤汁很多，直接咬会烫到的。要先这样弄个小口，再夹起来就着碗慢慢吸，把汤汁吸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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