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博物馆
半圈粉头绳（3）（旧版）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等到再睁眼，博物馆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大抵也算是个幸运的人。

自记事起，别墅里就是这幅辉煌的模样。窗帘厚重，佣人严谨，父亲不苟言笑，母亲需要我。算钱的话，一辈子不工作也能过得很好。

“烁烁。”母亲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女性，她功利，世俗，却又战无不胜。她那一双已经凹陷下去的眼睛盯着我，皱纹一抖一抖的。她的眼神向来如刀锋般锐利的，透露着一种慈悲又冷酷的目光，“我”无法形容这种眼神，只能避开与她的对视，可又愈发不安。

“妈妈需要你。”

她眼里是向来没有“我”的。人影映在里面，空空荡荡。她的手是温暖的，手掌的纹理互相抚摸在一起，如此相像的两双手啊，又如此不同，那些细微的不同，最终导向了这样的结局。

反抗是无用的。母亲一直如此教“我”。

母亲的眼神变了，“我”不由自主地想抽出手。这是一贯的反应，也许，“我”也曾无数次揣测过，她这样做的苦衷。只要她愿意说，似乎，“我”就愿意相信。但最终“我”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这么个货色。

她站起身，滚烫的粥淋了下来。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是的，她喜欢这么做，在看不到夜空的窗帘下这么做，像是能掩盖她的所作所为似得。但她没病。她怎么会没病呢？——“我”真想掀开那窗帘看看外面——那会有画展上说的那些星星吗？那双眼睛中，我狼狈的倒影如此清晰，站不稳的是她，不是我。

每个晚上，似乎都冷飕飕的。身上热辣辣的，疼。昏昏沉沉地疼，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双手胡乱地塞给“我”几片药，而后，过不了十几分钟，“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是幸福的，堪称令人着迷的香甜夜晚。

偶尔也会做个好梦。

我需要你这四个字像是什么开关，总能使“我”回想起那没有痛楚的睡眠。没吃药前皮肤会疼，像被火烧，头上黏糊糊的，没有窗户，月光透不进来，白炽灯也对消除疼痛与恐惧无济于事，只是让恐惧更深、更深地渗入骨髓。

窗边沙沙的风声，安抚着“我”的神经，似乎也在帮“我”吹几口伤口，就像幼儿园课本上说的那样，母亲会温柔地抚摸着伤口，哄着自己的孩子“痛痛飞飞”一样。

这份安宁到早上就会梦碎。父亲不管。母亲只是说，她不能失去“我”。可是课本上都说，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这话，“我”从三岁开始听，到现在为止听了整整9年。母亲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她又登上了财富榜。父亲整理衣袖，衣冠楚楚。

家长会那天，同学们都惊讶于“我”的家世，“我”也惊讶于他们惊讶，这样的生活，也值得羡慕？可那些脆生生的声音显得“我”已经老了：

“我真羡慕你啊，阿烁。”

“是啊，原来你妈妈这么厉害！”

母亲在旁边优雅地盘起了头发，笑容竟带着一分纵容。那是“我”不曾见过的神色，好温柔啊...

温柔得，像是那一个个夜晚都是幻觉。

原来，这样的生活，居然是值得被羡慕的，吗......？

母爱，果然像课本上写的那样。

那些用风声安慰自己的晚上，痛苦得让“我”想要抗拒，可所有的朋友，她们，他们，它们......

他们惊讶地说，你妈妈真厉害啊。

真羡慕你啊......

这些声音回荡着，“我”想，其实自己也没这么痛。

而这些，“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突然，母亲的眼睛出现在面前，这次，她手边的是几片安眠药。是的，“我”知道了，这是安眠药。夜晚安静极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想看看夜空，母亲的手又近了些。

“我自己来。”

“我”好像也能听到自己的笑意，似乎，这是她唯一能给予“我”温柔的时刻。

母亲顿了顿，想不通似得说道：“因为家长会？”药片已经滑进了喉咙，“我”说不出话了，这次母亲给的药片有些多。景物开始模糊了，母亲的脸也开始模糊了，一阵阵反胃感袭来，“我”捂住嘴，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她就这么看着“我”。眼里慈悲与冷酷并存。像一尊不可企及的神像。

母亲，“我”也有些想不通。

你爱“我”么？你爱自己的女儿吗？

你妈妈真厉害呀。在意识消失之前，这句话似乎仍萦绕在耳边。

睡不着——男友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那张平凡的脸上，似乎充满了不解，“阿烁......”

“我”知道。因为“我”在这个晚上又想起了母亲。曾经那些疯狂的回忆似乎还没消失干净。“我”甚至能想起当时的每一个想法，重温就像又被折磨了一次......曾经的自己真蠢，真蠢啊哈哈哈哈！这件事，男友也不会知道的，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母亲如今已经在疯人院了......

但“我”还是按下了那些有些疯狂的情绪，笑看着他：

“给我点安眠药吧，亲爱的。”

“不行，安眠药伤身——”他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眼前那张平凡的脸像是突然面目可憎了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无数个夜晚，无数个疼痛得只能在窗边的时候！

毫无由来的愤怒席卷全身。

“为什么不给我？”

安眠药被扔到了男友的头上，眼前的画面，又在嗡嗡地用气音发出残破不堪的音节——

你母亲，真厉害啊。

阿烁，我好羡慕你。

阿烁，我需要你。

……

……

阿烁。

阿烁，你怎么不吃？

……

阿烁？

阿烁，你别吓我.......

朦朦胧胧中，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我也需要你。“我”想，在说出这句话时，自己应该仍是笑着的。

啊。

再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此后的每一个夜晚，男友都轻轻拍着“我”的背，或哼着曲子，或讲着故事。星星不会出现。但......他会。

“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我”忍不住笑意。

他像是僵住了。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这次，“我”没等到他的回答，只听到了类似于，“我”小时候，在厚重窗帘下发出的悲鸣。

嗡地一下，场景迅速褪色，一切都瞬间回到了，冰冷的博物馆里。

刚刚的眼泪落入了嘴里，莫名的压抑感让我有些喘不上气了。我忍不住蹲下，再看了一眼展品柜。

那是一盒空了的安眠药药罐。底下潦草的字迹，写着：【我也需要你】。

简直就像是循环一样，无法学会爱人的馆长，也在伤害自己的伴侣。

需要。这个词语太沉重了。在这个故事中显得尤为沉重。我无意去探究馆长的心意，爱与不爱，对馆长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

她只是需要一个人而已，仅此而已。

沉默了一会，终于，总算，我撑着柜子起身。几次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这几个字从未在我面前展示过这样的分量。

大厅里一片安静。只有我的呼吸声和隐隐约约的雨声。

渐渐地，我忍不住坐下了。疲倦，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这里没有挂钟，不过约摸就要到后半夜了。我在寂静中听着自己的呼吸。数着雨丝第几次拍打窗户。拍打建筑。拍打树叶。风拍不散它们。它们只是坚定地落地，噼里啪啦，充满生命力。

而眼前是那罐空了的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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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改了好几次还是有点像流水账，凑合看吧。结果还是没写完这个爱情故事，好好好！太妙了，进度总是比我想得要慢很多。我发现我的文笔简直像shi，忍不了了，章节名其实和内容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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