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司
第八章 竹舍星图（旧版）

这丰城确实是个山美水美的地方，一行七人，倒也惬意，长安到丰城，一路遍览秦晋江淮美景。到了丰城，不敢再多做耽搁，找了地方府衙一名差人作为向导，几人便径直前往事发地。

上报者张郎中住在丰城西北一个叫阿房村的地方，听这个名字就觉得怪怪的，也许也是为了纪念某个美丽传说里一个叫阿房的姑娘吧。

由人带路，到了张郎中家，看到一个双眼哭红的，身材瘦削的男子，便是那张郎中。一名六神司官差简单的说了说他们的来意，张郎中一听是京城来的官员，立即正了正衣冠，将刘序一行人请进屋去，于正厅席地而坐，开始了他的叙述。果真是名相张良之后，将近一个时辰，都在说他的祖辈们光辉灿烂的故事。讲完，给几人倒好了茶。又接着说：

“话说，到了我的四世祖，当年镇守幽州的时候……”

说到一半刘序将其打住，心想再从四世祖说到现在，怕还得消磨一个时辰。

“足下先辈的丰功伟绩，小可久有耳闻。那到您儿子这一代，应该是传了八世了吧？”

“正是正是，小儿张陵，乃是先祖第八世孙。”说到这里，这张郎中才想起来面前这几个人的来意，于是，便开始步入正题。

原来，张郎中的儿子张陵儿，自幼聪慧，当然作为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聪慧的，而张陵儿却有些特殊，牙牙学语时，就开始摆弄张郎中走江湖用的八卦跟浮尘，最早认识的字竟是那周易的六十四卦。当然这跟他的生长环境是有关系的，并不稀奇。六岁时，张陵儿已经通读父亲收藏的天文、地理甚至《周易》《洪范》之类典籍。这些书籍他本以为陵儿仅是泛泛读之，谁知，有一天他竟然问起为什么有了先天八卦又要有后天八卦？这把张郎中问愣了，只能随便搪塞几句，陵儿看出父亲的无奈，悻悻而去，走时隐约听他嘟囔了一句：“阿爹不知晓，那我只能上去问他了。”这之后，过了约莫三五日，陵儿出去玩耍，到日落仍未归，漫山遍野的找也找不到。好在三五日之后，陵儿自己回来了，问他只说在村后的凤鸣岭迷了路，张郎中见到儿子完好而归大喜过望，也就没细问。从此，陵儿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是孩子爱好清静，父母也不认为是什么坏事。直到一个月前，这孩子正在翻看书简，突然，仰天长叹，说道：“纵是遍览天下书简，仍不谙生死之事。”按张郎中所述，当时的语气真的觉得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似乎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家。当下张郎中没好气的回怼到：“生死之事，离你怕是还有十万八千里呢。”说罢，看陵儿没什么反应，便忙其他事去了。

第二天，陵儿就又不见了，这一次一直过了一个月还不见回家，张郎中找遍了孩子可能藏身的地方，也没见踪影。想起陵儿之前说的那句话，张郎中不寒而栗，心想陵儿肯定是被妖人所蛊惑，这才报的官。

刘序听到这里，倒是对这个孩子有了一些兴趣。这件事，按王无言所说，就把他判为一般的人口丢失案件，交予当地郡衙去处理罢了。刘序不以为然，由于是高祖故里，这里素来治安很严，很少有偷盗孩童的事情发生。而且十岁的孩子，已经很难驾驭，丢失的可能性很小。况且，这张陵儿离家出走前一天的异状，确实像是迷了心智。

最终，六神司接收了这一桩案子。

为了不影响村里其他人家的作息，刘序让张郎中帮忙寻一处荒废已久的院落便于几人办案期间留宿。

张郎中看到官家亲手处理儿子失踪的案件，自是喜不自胜，忙在前方带路。

阿房村是一个依山而建的村落，并不算太大，全村不足一百人。走过两条巷子，便到了村子外围一个无人的院落。

“大人，这处院落在此搁置以久，不嫌弃的话，诸位今晚可在此留宿。”张郎中边说，便用浮尘掸去柴门上的灰尘，随即推门而入。

听到开门时吱嘎的声音，王无言皱了皱眉头，道：“张真人，怕是这院子比您岁数都大吧?”

张郎中许是没听出这话里的讥讽之意，答复道：“定是比我大不少，之前问过村里的长辈，从他们记事起这个院落就搁置在这，村子里人少，所以一直没有占用，倒是经常有小孩子过来玩耍。”

刘序跟王无言都是行伍出身，对住宿条件倒也不是很在意。将张郎中送走后，几人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入夜便合衣睡在长榻之上。出于安全考虑，四名官差晚上轮班守卫。

大概四更时分，门外有小兽出没，官差去院中驱赶，动静虽然不大，但是却把刘序与王无言条件反射似的被惊醒。王无言醒了之后，又自顾自睡去。刘序已是困意全无，索性平躺过来，盯着屋顶发呆。

这间屋子通体用竹子搭建，房顶是一根根竹片拼起来的。而在卧榻上方这一块，却仿佛有些不同。刘序以为自己还有些睡眼朦胧，又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看去，此时天已半明，已经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幅画，这可以说是这个屋子唯一一件装饰品，但是只有躺在这个位置才能看见。

这幅画上，其实很单调。刘序数了数一共是九个圆。最大的一个圆是红色的，位于中间，另外八个比之小了很多，但也是大小不一。仔细看去这八个圆，分别位于八个痕迹较浅的扁圆上面。而这八个扁圆，全部是围绕着中间那个红色圆形。

这不是小孩子的涂鸦，刘序观察了一下，画的非常规整。

而且刘序能确定见过这张图。

回忆，回忆，刘序的头脑里又在翻江倒海。

这张图白老大曾经讲过，中间是太阳，周围是八颗围绕他运转的星球，而我们就住在由内往外数第三颗上。

一间蜗居江南一隅的小竹屋里，竟然有这样一副基本完整的星系图。难道是孩童的涂鸦，偶然做成的？可这幅画，虽然算不上精美，但是屋顶这个位置，即便是一个成年男子，在屋顶上面作画也是非常吃力，何况是孩童。

想来想去也是没有结果，刘序又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副星系图上，图上面，太阳与其它几颗星正好连成一线，刘序知道这就叫做九星连珠。而这条线，并不是东西南北任何一个方向，而是斜着指向了凤鸣山方向。

凤鸣岭！又是凤鸣岭！孩子常去凤鸣岭游玩，星系图似乎也是指向凤鸣岭。刘序恍然大悟，狠拍了一下床榻，把王无言惊醒。王无言知道，刘序肯定是有新发现。听完刘序所说，王无言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第二天，刘序、王无言便带领下属上山，但王无言还是留下两人，若太阳下山还没有信号由山内传出，马上去郡守那里调救兵。

行进方向自不必说，四名随从都很纳闷，明摆着有大路通凤鸣岭，主公却执意穿树林走小路，遇到小溪还要游过去。也许这贵族子弟，想法跟常人确实不一样。

其实刘序也是无奈，标的物只有方向，没有准确距离。所以只能严格依照方向所示，直线行进。好在提前在司南上做了标记，方向不会错。这也许是最早的定向运动了，话说一千七百多年以后，一个海盗后代建立的国家将其纳入军事体育范畴。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程，整整两个多时辰，前方还是什么都见不到。刘序已经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王无言更是断定了，那个“星系图”，肯定是之前的竹屋主人，无聊的时候画着玩的，不住的埋怨刘序。

刘序没有理睬他，走在最前面，这时几个人已经到了凤鸣岭南麓的一个小山坳里。前面是一个乱石阵，在大概十亩左右的地面歪七扭八的错落着数百块巨石。这时一阵狂风顺着山坳，吹向了乱石阵内，发出一阵阵铿锵喧腾的声响，可谓是虎啸猿啼，凤鸣鹤唳。

“主公，您听这风声，据说这凤鸣岭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随行的那名向导向刘序解释道，说罢用手指向了乱石阵中的一块巨石。“这乱石阵中，那一块五丈多高的巨石，有个名字叫补天石。”刘序这才发现，这块补天石除了远大于其它巨石之外，颜色也不太一样，偏黑的基底间杂有五彩斑斓的纹路，像是被高温烧结过。刘序心想，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制高点，不妨上去向远处观望一下。说罢，由补天石侧方攀将上去，到了巨石之顶后，极目远望。

远方的凤鸣岭，一路无甚异常。再看近处，乱石阵中，除了脚下这一块补天石之外，还有其它黑底彩斑石间杂在乱石之中，细数下来，共有八颗。

又是一副九星连珠！刘序心想这次怕是又要遇到同舟会或者唐门的余党，未免麻烦，下来之后，命几名随从全部留在补天石这里等待他的消息。他与王无言，顺着补天石组成的星系图指向，继续前行。

刘序把在巨石上的所见，一并说给王无言。王无言摇摇头，一脸无奈。

二人顺着巨石指向前行，已经进入凤鸣岭腹地的树林里，这种地方，如果没有指南针，是肯定会迷路的。刘序倒是不惧，心里一直在庆幸这一次不虚此行。

“等一下，小王爷！”刘序被王无言叫住，回头望向他。

“这的地方咱们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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