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司
第十三章 黄粱伊梦（旧版）

果然，依照断竹指引的方向，刘序走到了竹林中的一片空地上，空地是个圆形，非常标准的圆形。不出所料，阿房就站在圆的正中央。

“从之贤弟，看不出来，你头脑还挺灵活。”耳畔传来阿房银铃般的清脆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刘序只觉得心中无比的舒服受用。但是，想起阿房的实际年龄，刘序不由得一声长叹。不可以，不能这么想，如果阿房也跟鬼谷子一样，用起读心术那可就尴尬了。

“前辈见笑，若无您指点，怕是到天黑也觅不到您半点踪迹。”刘序这时下意识的放空心思，什么都不想，只想蓝天大地。

“想不想一步登天？”阿房道。

“人不会败给别人，人却会败给贪心。”刘序道。

“说这话的人，往往是没有遇到满足贪欲的机会。”阿房说完，双手放于胸前。刘序看到，她的胸，啊，不！她的手，在不停变化手势。忽然，竹林深处，走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木人，不是简单的机关傀儡，跟人一样，四肢健全。刘序恍惚间，竟以为是个身披木甲的真人，正待上前自报家门。只见那木人，抢先急速向刘序奔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中原的武术，过于讲究套路跟招式。你且与这木人战上几个时辰吧。”这时，再看阿房，却已经消失不见，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这音效跟之前丁字路口的诗歌是一样的。

刘序正待寻觅阿房的踪影，木人已经招呼过来。木人所使出的，在刘序看来无非都是江湖上常见的拳脚招式，见招拆招即可。但刘序发现自己始终比木人慢半拍，处处落于下峰。在自己逐渐提高攻击速度后，木人也随之提速。而且，这番缠斗将近一个时辰以后，刘序竟然未曾感觉到分毫疲惫。就在木人的步步紧逼之下，刘序感觉体内已经开始有一股澎湃的能量在肆意喧嚣。突然，在一个瞬间，刘序感到体内血脉奔流，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双臂动作似弹簧一般迅捷，又如铜皮铁骨似的有力。渐渐地，竟然与木人不相上下。

正在刘序与木人憨斗时，木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迅速后退，直至没入林内。

这时，刘序又看见了阿房。她还是在做着不同的手势，伴随着手势的变化，在竹林深处，飞出了三只飞鸟。刘序早有心理准备，料到这应该也是机关鸟。果不其然，三只机关鸟远比凤鸣岭鬼谷子手里的白头乌金雕要小，身长尺半，但动作非常轻盈。而且刘序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三只机关鸟制作更加精密，关节之处毫无破绽，想用小石子击其软肋是不可能的了。三只机关鸟，在刘序头顶盘旋数周之后，迅速俯冲而下，刘序随即转身避开，原来机关鸟只是佯装攻击，近身之后旋即离开。这就使得刘序只能不断避让躲闪。刘序想要伸手主动出击，但是机关鸟却又飞到他头顶盘旋。刘序纵跃起来，却每每总是与飞鸟有着半臂之隔。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刘序渐渐觉得双腿充满张力，身体也是分外轻盈。最终，刘序纵身一跃，手指触碰到了机关鸟的双脚，这一刻，三只机关鸟似收到号令一般，长鸣一声顺序飞回林内。刘序估算了一下，这一跃，已经高达十丈有余。

现下，林间空地上，只剩下阿房与刘序两人。阿房看向刘序，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但还是面无表情。

“修为全在自身，白老大没看错人，若换旁人怕是早已逃之夭夭了，断不会撑到此时。”阿房道。

“女侠过誉，刘序资质愚钝，全赖幼时便随父从军，练得一身筋骨。但在贵国高手面前，怕是孱弱如风卷蝼蚁一般。”在刘序看来这仅是力量跟速度的训练，并不稀奇，行走江湖尚可，对付赵星南、樊星采之流定是不在话下。但达诺人的高超技艺，何止拳脚上的这点功夫。希望白老大还有对面的阿房不要对自己有太多保留。

“武学修为，先武力、内力，再修念力。念力修为的增益，无法预料，甚至有人终其一生也修不了念力。”阿房自顾说着。

“念力？这倒是未曾有所耳闻。”刘序问道。

“比如说，你刚才心里在怀疑，我与白老大是否会对你有所保留？”阿房说道，很明显这是读心术，刘序实在无法让心里随时保持放空的状态，尤其刚才激战之后，意念一松懈，就被阿房读取了心中所想。

“不止刚才，从你见我第一面时，你的心中所想就都逃不开我的眼睛耳朵了。”阿房自信的说道，嘴巴抿着向上微挑，坏坏的样子。

这一下可把刘序整尴尬了，白净的笑脸腾一下就红透了，毕竟一开始对阿房确实有一些不能言明的龌龊想法。——不能再想了，放空自己，放空！

过了片刻，刘序基本上恢复了平静。阿房看着刘序，心想经历了数千年的洗礼，本以为看透了世间一切，但今天对刘序却有了一丝兴趣，毕竟几千年没见过会脸红的男子了。刘序不由得让她想起二百年前的一段过往，当年的阿房，寻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鬼谷子，苦心劝导一番，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回到故土共同辅佐达诺君王，但最终劝说未成。阿房万念俱灰，竟神不守舍的步行踏上回达诺的路途，但就在一次露宿山脚下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个由赵国回秦国的青年人，询问之下，得知与其同路，阿房心想一个人回也是无聊，有个伴也好，于是二人便一路游山玩水谈天说地。直到后来，阿房发现了，这个青年对她竟产生了爱慕之情。阿房唯恐触犯戒律，生出其他事端，便在一个清晨便不告而别。阿房当时不知道的是，那个青年，大名叫嬴政，就是后来的始皇帝。而阿房与那名青年在游玩时的一些言语，对嬴政触动很大，后来统一八方诸侯之后实行的治国策略，与当年跟阿房相识的这段历史是分不开的。只是对阿房，久寻不到，忧虑成疾，后来想修一座宏伟的阿旁宫缓解思念之苦，但就像后世所知的，未待宫殿竣工，嬴政便暴毙而亡。（当然，秦嬴政与达诺人的渊源，不止是与阿房，还有另一段历史。）

“女侠所说的莫非就是读心术，之前只是听说过，未曾亲见。”刘序道。

“哦——是嘛？是这样的，你们中原人所说的读心术，是一种识人之术，属于心学范畴，需要通过对方面部及其它部位微小的动作，推断对方心中所想。”阿房被刘序一句话，将思绪从二百年前拉了回来，“而我所说的读心术，也就是念力，是真正的让对方心中所想，淋漓尽致的呈现在你耳畔甚至能够看见他想象的画面”。

“修行念力，需要人先开了窍。人其实除了七窍之外，还有第八窍，与八卦相对应。而你，在白老大给了你双鱼玉碟之时，你的第八窍就已经蠢蠢欲动了。”说罢，阿房也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六神令，也就是双鱼玉碟，放在自己的眉心处。虽然嘴巴没有张开，但刘序还是听到了那个来自周围空间的声音。

——跟着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没有我的指令，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睁眼——

刘序依照指示将六神令放到了眉心处，也闭上了双眼。顷刻间，刘序感到自己在高速旋转，伴随着旋转的同时也在迅速下坠，甚至呼吸都已经变得很困难。

终于，下降的速度放缓，最终平稳着陆，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眼前——不，刘序确定当时肯定是闭着眼的，所以应该是在念力的幻境中——出现了一片荒原，荒原上有一块巨石，那块巨石怕是上百丈高。

——看到了什么？——（房）

——荒原，巨石，别的没了——（序）

——看着他，问他从哪里来，不要出声，只在心里想——（房）

——谁？问谁？——（序）

——就是那块石头。——（房）

刘序依照阿房的指示，盯着巨石，集中精神，心中默默的问巨石，巨石兄，敢问足下从何而来？

巨石没有反应，刘序是个很有毅力的，他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问道。虽然是默想，但慢慢的刘序听到周围竟传来了自己的声音。刘序又重复问了一遍，巨石兄，敢问足下从何而来？

这时，巨石仿佛一片屏风一样，在上面呈现出一组画面，风平浪静的海上，突然波涛汹涌，电闪雷鸣，周围似乎有火山爆发，慢慢的海水褪去，其中一团岩浆喷涌到一片刚刚露出的海床上。海床长出了些许植物，成为荒原，岩浆却早已冷却，形成面前的巨石。

巨石展示完自己的历史之后，竟然发出嗡嗡的话语声，刘序仔细听来竟是一句诗。

——人生莫走寻常道，顽石亦有开口时。——

巨石话音刚落，似乎烛灭灯熄一般，整个念力幻境又全部归于黑暗。刘序再次经历了一次天旋地转，最终平稳着陆。

这时，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刘序想张开双眼，但阿房说过没有指示不能睁眼。

“好样的，刘从之，还是那句话，白老大没看错人。今天就到这里，你睁开眼睛，快些回吧！”

阿房说罢，刘序便迫不及待的想睁开双眼，但眼睛似乎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心中一急，竟喊了出来。

一个激灵，刘序醒了。刚才的大喊声，显然让旁边的人吃了一惊，好在旁边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笑笑便罢，只当是个痴人。

这里是？路边的小茶摊。难道刘序一直在路边茶摊上？

“小二，敢问我昏睡了多久？”刘序问道。

“客官方才点了份粟米粥，我跟您说需等上片刻，您就先趴在桌子上睡了。现在粥正好熟了，我去给您端来。”小二赔笑道，心想这位公子白净整洁，不像痴人，定是刚才一时梦魇，才会大叫，把他伺候好了，兴许还会给两个钱打赏。

刘序接过粥，喝了两口，便走了出去。

刘序没有再往前走去找那个丁字路口，因为他知道，刚才不是梦，而是一种达诺人独有的教习形式——念力教习。因为一点，刘序清楚了自己的变化，刚才茶摊上店小二心中所想，已经全部被刘序听到，不只是店小二，当时茶摊上用早点的众人，明明都在一言不发吃早点，但在刘序的念力世界里，却都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而这些窃窃私语就是他们内心的活动。

刘序真的学会了读心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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