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阳光透过厚重的寒气,为人们带来一丝温暖。
三间正屋,一间厨房,房顶的老瓦泛着陈年的黢黑。
一人高的青砖院墙上,长满青苔,几个孩子正骑在上面打闹。
小院子里的黄土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角落里的一垛柴火,也码得整齐有序。
两棵高大的光秃秃的泡桐下,一群人正在忙碌。
“快到了吧?”
“二十里地呢,哪有那么快。”
“天不亮就走了呢。”
一个小时后,半大孩子白杨跑进了院子,喘着粗气喊,
“回来了,回来了,到了村头了。”
“到村头了?”
院子里的人躁动起来。
墙上的孩子,跳下来,穿过窄窄的巷子,向村头跑去。
一个干瘦、弯腰低头的老太太,扶着门框从正屋里走出来。
她的眼睛看不见。
“奶,我看到他们了。”白杨对老太太说。
“看到你婶了吗?”
“看到了,她坐在牛车上。”
“你青林叔呢?”
“他在前面骑车。”
孩子们跑进院子,初中数学老师青林,推着高大的二八自行车跟在后面。
他瘦高的身材,头戴绿色棉军帽,身穿深蓝色棉衣棉裤,嘴里哈出的气体,在嘴边变成一小团白雾。
牛车进来了,还有两辆自行车跟在后面,最后是几十个看热闹的乡亲,把小院子堵得满满的。
浑身一团红的新娘紫鹃,被人扶着下了牛车,她中等身材,迈着小碎步,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长得还行啊。”一个年轻女人说。
“过会儿,去掀开她的盖头看看。”
新房在西间,新媳妇坐在床沿上。
几个年轻女人站在窗前叽叽喳喳吵闹。
老太太在东间和几个老妯娌拉话。
“嫂子,这下放心啦,青林结婚了,完成了一件大事儿。”
“可不是,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拜完天地,喝完喜酒,人群散去,娘家人也骑上自行车回去了。
年轻人仍保持着高度兴奋,小伙子们和几个年轻女人,围着一对新人闹来闹去。
“嫂子多大了?”有人问。
“这个,不便说吧。”青林说。
“青林哥,你别打马虎眼,让嫂子自己说。”最调皮的赖头喊。
“二十五。”一个清脆的声音,紫鹃不卑不亢地说。
“青林哥有艳福啊,找个这么年轻的嫂子。”
“别瞎说,赖头。青林哥年龄也不大。”
“谁瞎说,青林哥比我大二十,今年四十二啦,难道不是吗?”赖头就是赖头,一点也不给面子。
“滚,你个赖头,喝醉了是不是?回家睡去吧,把他赶出去。”
白杨也觉得赖头过分,对青林叔太不敬,真想揍他一顿。
几个年轻女人把赖头架出去,扔到门外。
推推搡搡之间,新娘子的红盖头滑落下来。
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向四周观看。
屋内一下子静下来。
白杨觉得大脑一阵儿空白,瞪大眼睛看着,像雕塑一样。
油灯暗黄的光线里,仍能看清,紫鹃白白胖胖的脸蛋,乌黑浓密的头发盘到头顶。
“弯弯眉,高高鼻儿,尖下巴,小嘴,红嘴唇,一双眼睛勾人魂儿。”
这些农村人赞美女人好看的词汇,在紫鹃脸上都能看到。
尤其脖颈白光光的,晃人眼睛。
青林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把盖头又给紫鹃重新盖上。
农村人都睡得早,最迟十点多,再能闹的人,也打着哈欠走了。
外面乌黑,看不清路,顺路的几个女人挤在一起往家走。
“你说,青林哥能镇得住吗?这么好看,附近几个村都找不到。”
“可不是。”
“还是媒婆有能耐,能从二十里外,弄个杨玉环来。”
“亏你想得出来,杨玉环,哈哈。”
“可不是像杨玉环嘛!”
青林把盖头揭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紫鹃,他不敢相信,这么美丽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妻子。
第一次媒婆约他们见面时,他就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吸引。
第二次,去县城给她买礼品,也许是紫鹃表现得落落大方,他们一点没有生疏感,像好久不见的熟人一样。
“天不早了,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谢客呢。”老太太在东间喊。
“知道了,妈。”青林说。
大年初二,
新媳妇要回娘家。
紫鹃很小的时候,父母都不在了,至少姥姥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跟着姥姥,住在农村的大舅舅家里,初中和高中时期,却是住在县城的二舅舅家,在县城上学。
她对青林说,她不喜欢二舅舅家,以后只去大舅舅家就行了。
这也是一户普通的中原农村的人家,三间瓦房,两间西屋,青砖院墙,上面的砖和瓦明显比青林家的新鲜和干净。
姥姥八十多岁了,走不动路,坐在堂屋有扶手的大椅子里。
大舅舅、舅妈也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他们都见过青林,对青林的印象很好,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在大舅舅家里吃了一顿午饭,他们很快告辞了,因为二十多里地,实在不近,要靠青林那两条瘦腿,蹬着自行车,载着紫鹃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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