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谓大同
第31章 集镇吞肉包（旧版）

一日，元同走到一个集镇，虽规模不是很大，却是他一路上见人最多的地方。

集，商贾之所也，镇，聚民之地也。人与货都齐备后，生意就可以进行了，只需要交易媒介银钱的出现，银钱越多，集镇越是繁荣。

走进集镇，元同没看到期待的人头攒动、车马川流。街面上寥寥数人，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走路也是托着双腿。只有零星的店铺还在开张，售卖一些居民日常用品，无人进出店铺，也无人站在门口吆喝。集镇看起来很凋敝，不过对没见过世面的元同而言，它已足够繁华。

发髻蓬乱、衣衫破烂，手中拄着树枝，好奇地看着游走的男男女女，一个乞丐出现在集镇，与它的凋敝很是相配。

此刻，元同无心关切自己的行头，更无暇顾及众人异样的眼光，他的双眼始终在各种食物上游走；虽然他极力克制着，而诚实的身体却在默默与他对抗，倔强地拖住他。

迫不得已，他停在一个包子铺门口，嘴里的口水喷涌欲出，想亲眼见证肉包的芳容；鼻孔努力扩张自己的身躯，贪婪地吸吮着弥散过来的浓香。元同呆呆地盯着笼屉，双拳大的包子升腾着热气，招呼他光临。元同回应着包子的盛情，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了两步。

“唉！我这没有吃的给你，我的生意也不好做啊！你到别家去讨些吧！”

元同被一个老妇的声音惊醒，这才发现，包子后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元同看向妇人，她满头黑发，不像是个老妇；她面庞白皙、温柔，看起来颇有涵养；她眼窝深陷、颧骨突起，或许也在忍受饥饿。元同知道，妇人把他当成了乞丐，便知趣地朝她点了一下头，拄着树枝转身走开。

肚子里响起隆隆声，警示元同，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伸手捂着肚子，象征性地安慰它。元同抚摸着肚子，突然摸到了一包硬邦邦的东西，这才记起，自己还有银子。他伸手从腰带上解下布袋，从里面掏出发黑的碎银；他已十几年没见过银子，早已忘了它的妙用。

元同转身走回包子铺，这不是他的决定，而是口水、鼻子、肚子商议后做出的决定，一致认为这双拳大的包子最符合当下需要。元同隔着包子把手伸向妇人，掌心托着碎银，眼睛盯着包子。妇人心想：这人定是饿傻了，先前不知自己有银子，此刻又拿来这么多银子，他这是想把包子铺买下来啊！

“包子五个铜板一个，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妇人说。

听妇人说话，元同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真像个傻子，也不问价格就径直送钱，“那—那我要三个。”

“你要买三个？能吃得完吗？”

“嗯！就买三个。”

“好，好！三个包子，这一块就够了，其他的你收好。”妇人从元同掌心中拿走最小一块碎银，然后用竹篓装上三个包子，放在旁边的矮桌上，“你坐在这里吃吧！”

元同扔下树枝，双手捧起一个包子便往嘴里塞。他顾不上斯文，也顾不上坐下来慢慢享用，更顾不上清洁一下沾满泥垢的手。他像饿狼一般，张着血盆大口，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啃噬包子，更是在蹂躏包子。瞬间功夫，偌大的包子不见了踪影，元同伸直脖颈，让包子顺利入肚。

如此真挚的表演看上去很是震撼，但妇人早已见怪不怪，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慢点吃。这个吃法真是枉费了包子的香味了！”说完，她倒了一碗水递给元同。

元同接过碗，咕咚咕咚喝完，用脏得不能再脏的袖口抹了一下，谁也不知他是在用袖口清洁嘴，还是用嘴清洁袖口。

腹中有物后，元同又重新夺回身体的支配权，他朝妇人笑了一下，以示歉意，然后问妇人：“店家，你这生意可还好？”

“唉！好什么好啊！你看哪有人来买包子，我一家老小糊个口都难啊！”

“这集镇里不是住着很多人吗，为何生意如此难做呢？”

“唉！公子不知，这人多是多，可他们手里没银子，你说这生意该如何做呢？你看这些人，走路晃晃荡荡，跟你一样，都是饿的。”

元同没言语，坐下来观察来往人群，思考他们为何手中没银子。这个集镇主要为商贾和农夫这两类人服务，也做着他们的生意。它在交通要道上，往来商贾和行人可在此落脚，生意自然就有了。周围乡里的农夫到集镇上采买生活物品，售卖采摘之物，这也会促成生意。如今兵荒马乱，商贾行在路上会遭军队和山贼的劫掠，商路慢慢也就断了；战乱中，遭殃最甚的就是乡里村庄，如今也是十室九空。商贾和农夫都走了，没人送银子来，集镇凋零就在所难免了。

元同又拿起一个包子，这一次他不再狼吞虎咽，而是小口慢咽，品味它的附加功能—美味。妇人看着元同，而一双眼睛却盯着元同的包子，不时地抿着嘴，像是与元同一起品味着。当元同的眼神扫到妇人后，她立刻把眼睛游离到别处，不过还是被元同抓个正着。

两个包子下肚，元同腹部的伤口发出一阵剧痛，那是腹中的包子顶的，警告他不能太贪着。元同把剩下的那个包子递给妇人，“店家，我已吃不下去了，这个给你吧！”

“公子，这包子不能退啊！我今日只卖了几个，赚的钱还不够一家老小喝粥的。”

“不退，不退，送给你吃。”

“不—不，公子还是自己吃吧！”

元同捂着腹部的伤口，说：“我这有伤口，吃多了会疼。你吃吧！”

妇人扭捏地接过包子，观瞻片刻后，迅即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起来。妇人吃着包子，元同看着她，一个包子转换了二人的角色。妇人吃包子的功夫不弱于元同，一眨眼的功夫，包子就不见了踪影。

包子下肚，妇人缓了缓神，羞涩地看着元同，说道：“多谢公子！我早忘了我的包子是什么味，今日终于又尝到了。”元同看着她会意一笑。“公子你看上去不像是乞丐啊！怎么落得这般田地？”

“唉！一言难尽啊！”元同费了一番口舌，向妇人讲了自己的遭遇。

“唉！真不知他们是兵还是匪，他们也时常到这里，不是抓丁就是征税，有时还抢。他们一来，我们就得关门躲着。还好，他们没抢了你的银子。你既然有银子，为何不买身衣衫换上，你这衣衫实在—”

“店家说得是，我这就去买一身。”元同起身与妇人道别，按妇人的指点到制衣铺换身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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