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晏睡眠浅,晨光熹微,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她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听声音,像是有人在扫地,细柔的声音连绵不断,如同羽毛挠着耳廓,痒痒的。她揉了揉眼,谁啊这么早……萧清晏轻轻掀开窗户一角,外面的雪停了,但满地冷冽的白色,一见便知道,昨夜应是下了一场大雪。
一个蓝灰色的身影略显模糊,正弯腰扫雪,动作细致而认真。
萧清晏眯眼,凝神看了过去。
这身影也不像朝霞宫的人……她仔细打量了半天,后知后觉中脑子里闪过江守静的面容,可不是吗……萧清晏蹙眉,这身影的确是江守静,清瘦得像根竹竿似的。
想到他久病初愈,才好没多久就在冰天雪地里干活,萧清晏心里莫名窝火,好吧,其实也有部分原因是被打搅了清梦。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窗,随便披了件长袍,猫着腰就这么出了屋子。
江守静正扫雪呢,他心无旁骛,握着冰冷的竹把,细致认真地清理阶下的雪,长靴、衣角都沾满了雪屑,刚好了一些的手指上也被冻得通红,伤痕裂开。
“江守静——”身后似乎有细微的呼唤声,江守静动作微顿,是幻听了吗?
“江、守、静!”见他没有回头的打算,像是没听见,萧清晏只好咬咬牙又压抑着声音唤了句。
江守静闻声回头,看到檐下瑟瑟发抖的殿下,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连忙放下扫把,慌乱间往地上跪去:“殿下。”
萧清晏松了口气,她眉头仍紧:“别跪了,你起得这么早做什么?你的病才好,怎么不多睡会儿?”
江守静低头,言语间难掩感激:“殿下救奴才一命,奴才想做牛做马报答殿下。”
“做牛做马……”萧清晏困得要死,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珠,她漫不经心地说:“宫里奴才太多,我不要牛马,我要的是人。”
江守静一时怔愣:“啊?”
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还挺有意思。萧清晏目光落在他红肿的手上:“才好没多久就这样糟蹋啊?回去吧,这么早,最合适睡觉了。”
见江守静面上仍有犹豫,萧清晏故意板起脸:“不准扫了,现在立刻回房睡觉——这是命令!”
江守静只好迟疑地放好了扫帚,回到了房间里,回头时,萧清晏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看雪,又好像……在看他。
忽略心头的不自然,江守静怯怯地笑了,然后关上门。
好了,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萧清晏重新回到房间,隔间的玉柳正好起身打算继续昨夜没完成好的针线活。
“点蜡烛吧。”萧清晏瞧了眼还算得上是昏暗的周围。
“殿下不休息了吗?”玉柳担忧地蹙眉,“明日教习嬷嬷回宫,而且殿下也要继续去尚书房学习了,不再好好休息一下吗?”
“没什么相干。”萧清晏有时觉得对自己太放纵了,在市井卖画为生的时候哪天不是早起晚睡,现在当了公主,一时懒散,性子也倦怠了不少。
萧清晏坐在一边,点起了烛火,顺手用细柴拨了拨将熄的炭火,火星子四溅,很快烧得炭通红,没有什么烟尘,她的眼眸里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盛着浓郁的平静。
相处这样久,知道殿下善良活泼、不拘小节,玉柳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无甚鲜活的神色,平平静静的,好像满腹心事,却又无处倾诉,默默承受而已。
“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奴婢虽然愚笨,也想为殿下分忧。”玉柳轻声问,满眼关切。
萧清晏抬眼,蓦地和她温柔的目光对上,心思微动,最后只是粲然一笑:“你说我啊?我没什么心事,可能是还没睡醒,脑袋还有些木。”
没睡醒脑袋呆滞和心事重重的差别玉柳还是清楚的,知道殿下不愿透露,她也不强求,只是温和地笑着,低头继续缝补。
萧清晏收起思绪,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荷包,问道:“这是给谁缝的?真好看。”
玉柳闻言,无奈一笑,娇嗔着:“殿下,这是您的荷包,您忘了呀?前些日子太忙了,奴婢抽不出时间来缝补,耽误了挺长时间。”
“我的?”见萧清晏一脸困惑,玉柳只好提醒说:“上次殿下说从尚书房回来,碰见了四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的猫把这个荷包抓破了。”
萧清晏这才想起来,她一时脸上有些热,这荷包倒也不是被猫抓破的,她是随便想的理由用来搪塞的。
实际上是当天和萧近皓有了口角,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荷包被扯烂了,她还好,只是被扯烂了一个荷包,萧近皓可就不太行了,被自己挠破了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欲哭又止,抖着手指骂道:“粗俗失礼,与乡野市井之泼妇何异?!”
每次都这样,仗着自己学识不错就爱卖弄几番!萧清晏刚开始不懂,不知道怎么反驳,但经过尚书房学习浸染了些许书墨,也能笑眯眯地反唇相讥,她提起破烂的荷包,又指了指散乱的发髻,展示四公主的战绩,然后故作惊讶地问:“我是乡野市井之泼妇,那皇姐与我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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