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不降,荆州民坠涂炭。”
蒯钧姿容隽逸,风度洒脱,仿佛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伯重,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杰出之士所以被天下人崇尚,是因为他们能替人排除祸患,消释灾难,敢为天下人所不为。”
“大汉经四百年颠沛而魂魄不散,历万种突厄而总能重生,绝不会轻易被打倒。想我大汉泱泱天朝,又何曾真正降伏于他人。”
“仁人志士,万死以赴,曹操怎敢窃取神器!”
刘表状貌威严,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浑身气血翻涌。
“明公——”
“好了,老夫累了,今天到此为止吧。你回家一趟,跟子柔认个错,明日再来点卯。”
刘表无力地挥了挥手,打断蒯钧的发言。
“遵命。”
蒯钧起身施礼告退,从容地离开。当刘表说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时,蒯钧便赢得了主动权。
他走出门外,风雪一卷,牙齿上下打颤。
蔡夫人快步追上来,和侍女一起抬着厚重的大氅:
“伯重且慢,这是夫君赏你的。夫君说你回去挨顿骂可以,挨顿打完全没有必要,明天还要按时点卯。”
“蒯主簿知道这是夫君赏你的,看在夫君的面子上,肯定会免了你的皮肉之苦。父母长辈教训你,你可别嘴犟,该低头的时候便低头。”
“不丢人。”
蒯钧长揖表示感激,正准备接过大氅穿上,蔡夫人亲切地凑上来道:
“伯重,转过身去。”
蒯钧坦荡地照做,身后的大氅披了上来,蔡夫人踮着脚,显得非常吃力。
“伯重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蒯钧谦逊地拱手,蔡夫人笑意温柔道:
“夫君命我为伯重张罗一门亲事,不知襄阳城内,可有伯重看上的姑娘?”
“须得门当户对,否则蒯主簿那边没办法交待。”
蒯钧挺直腰身,喜道:
“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晚辈相信夫人的眼光。”
蔡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赏道:
“依你,就依你。”
蒯钧胡侃几句,便与蔡夫人道别,吩咐马夫去往蒯宅院。
他没什么仪驾,身边只有两三名家仆跟随,上车闭目养神后不知过了多久。
“公子,到家了。”马夫勒紧缰绳,声音嘶哑地汇报。
蒯钧下了马车,地面上厚厚一层雪,他不禁感慨:
“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呐。”
天已经黑下来,穿堂小门有仆役举着灯笼等候。
“公子。”
仆役们迎上来撑起大伞,轻轻拍打掉蒯钧身上的点滴积雪。
蒯钧接过灯笼举着照了照,询问道:“父亲睡下了吗?”
“家主在书房。”管事恭敬地回答,走在一旁为蒯钧撑伞引路。
转过一条长廊,蒯钧轻轻摆了摆手,仆役们自觉退下。
蒯钧走到书房前轻轻敲门,晕黄的灯光闪烁着,映照出他高大的身影。
“父亲,孩儿回来了。”
“进来。”
蒯良声音温和,喜怒不形于色。
蒯钧推开门,一股冷风灌进去。蒯良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他的脸上,满是憔悴和愁意。
蒯钧淡然地扯出一个笑容,调侃道:“孩儿突然回来,让父亲发愁了?”
蒯良眯着眼睛,给儿子添了一盏热饮:
“以你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易服输,十有八九在外面惹祸了。”
蒯钧自然地坐下,浅尝一口,是姜茶。
“今天明公问我继承人的事了,他是真的急了,连我都问。我估摸着,大抵是明公身体不行了。”
蒯良心平气和,唯有语气带着些许迫切:
“爵位官职不宜太盛,太盛则危;能事不宜尽毕,尽毕则衰;行谊不宜过高,过高则遭受讥谤。”
“伯重,你不能出这个风头!”
蒯钧腰杆笔直,跪坐之姿端正:
“我没出这个风头,我出的是另一个风头。我劝说明公降曹,把继承人的事蒙混过去了。”
蒯良蓦然一僵,心神受到不小的冲击。他和弟弟蒯越探讨过这件事,荆州的机会渺茫,只是没想到儿子也抱有同样的看法。
“明公不会答应的,以后降曹之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再提。”
他停顿了一会儿,轻言细语道:
“为父安排你求学名师,督促你学业精进,继而结交士族友人,在州郡上扬名,先养望再为官,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还年轻,为父可以再给你准备其他机会。但这件事不同,关乎蒯家在荆州的立足之本,你务必谨言慎行,和家族保持一致的步调。”
“伯重啊伯重,你绝不能误了家族大计!”
……
【辅佐刘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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