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莫里森从阴影处走过,仿佛来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楼梯之前,而楼梯是往下走的,尽头依旧看不清,一个巨型的怪物似乎正在楼梯末端等着我。
我始终是一个无神论者,且我在大学时学习过一些理性先贤的代表著作,我自认为我是一个崇尚科学、万物法则皆有迹可循的可知论者,但这里的情况太怪异了,我无法套用我的任何科学逻辑去解释。
我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因为我正寻找着任何一件可以让我的灵魂依靠的物体,哪怕是一盏白炽灯。
情况并不尽如人意。
我的时间观念和空间观念在这片区域完全失效,扭曲的砖瓦墙、歪歪扭扭的楼梯、以及墙上描绘着似人非人生物的诡异挂画。
我在心里绝望地想到:这片地区不归人类的耶稣和佛祖管。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来到一扇门前,莫里森带着一种鬼魅般的自信使劲地推开了房门。
“警官,请坐。”他示意我进去。
这是威胁还是阿谀,我不知道,但他每次用请这个字都能让我感到不安,那柄悬在头上的剑似乎依然依然向我刺来。
我走了进去。
“这.......这是......”
对,那就是我要找的东西,那台巨型的杀人机器。
莫里森并没有对我做出任何动作,而是将手背在身后。
“警官,放心,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想跟你聊聊。聊完之后,你就可以逮捕我了,我认罪。”他将两手并拢放在身前。
“是吗,我不想跟你谈,茶可以到警局喝。”我伸手去抽出皮带,将他捆上。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女儿想跟你谈。”
我不禁意地说“我知道你调查过我,但我女儿已经死了,明显你的工作没做到位。”
“我找到她了。”
我呆住了。
我并没有被神秘的这个中年男人吓到,而是好奇他的精神状态,处于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我决定就和他聊聊,反正现在我已经将那柄剑重新牢牢地握住了。
“那就说说吧。”
我示意他坐到大型机器旁边的电脑椅上。
在我逐步靠近这个大型机器,我才得以借助它的光线逐渐看清了房间的全貌,整个房间与刚刚的楼梯属于同一时间建造,墙上钉着几个神圣的巨型头像,他们犹如神佛一样眼睛微睁、鼻头宽大,明显取材于中国传统建筑,但他们却像科幻电影中的宇航员似的,被一种紧身的外套所包裹,而在墙壁上则规规整整地摆放着错落有致的书架。《理想国》、《野草莓》、《医学入门》,还有一些我书籍写着认不出的文字,并且那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文字,因为这些字体是立体的,可以从任意方向看清,螺旋、回环的线条包裹着极端规整的符号。但也有完全无法用逻辑理解的字体,我甚至怀疑这是一种大猩猩用笔随意乱画而创造出的文字。
更深人的是那台机器。它坐落于整个房间的中央。四根大型柱子支撑着顶部的一个机关,中间有一块实验人员进入的空间。我完全看不到这部机器的接缝处,也没办法从人类百年来的工业设计美学中找到任何一个参考,如果非要我说,那就像是外星人运用他们先进的科技从体内分泌的机器。是的,体内分泌,因为它十分像生物的骨骼、肿瘤、生殖器官和分泌物的组合,甚至每个机关都像是一只被剖开做寿司却还在砧板上起伏的鱼。
我们坐下来了。
教授率先发话“你想过把你自己解剖吗?”
“我只关心你说我女儿怎么样了。”
“我说,你想过把你自己解剖吗?只有你回答了我,我才能帮助你见你女儿”
“见我女儿?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了。我还跟她做了告别,而且这和我剖开我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关系?”我生气了,因为谁都不允许随随便便地提起她,特别是一个嫌疑犯,那会玷污了我心里那个绝美的维纳斯。
“这是可能的。正如你所见,我们是一个科研团体......”
他刚说到这,我近乎呐喊着回复他“狗杂碎,你们杀了这么多人,让那么多孩子和父母永远离别,你们就是个邪教团伙,就像狗屎一样,你听明白没有!”
他并没有被我超越警官身份的恶毒话语吓到,而是继续优雅地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微观时间的物理法则。”
我稍微平静了点,说:“不太懂,我只知道双缝干涉实验和平行宇宙这类玄学的东西。”
“那不是玄学。”莫里森摇了摇头,继续说“在那个实验中,光穿过缝隙后跟杨氏双缝干涉实验的电子穿过光一样,呈现出波的性质,但如果只有一个光通过两条缝隙,依然是波的性质。”
“什么意思。”对于能再见到女儿,我依然不抱什么幻想,即使我的确很思念她。过去的几年我曾无数次想过自杀,但我依然成功不了,繁忙的生活又将我的计划打断。不过我确实对这类问题十分感兴趣,跟一个绝对无法脱罪的将死之人谈谈,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类似水波纹。只有不同地方的水互相干涉才能形成波纹。说明两条缝里都有光。”
”你是说,不同的空间存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光?”
“你很聪明,但那是一个光,同一个光同时存在在不同的空间里。但令人差异的是,只要有人开始观察,光又变成粒子一个个打出去,也就是说不再互相干涉。不再观察之后,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坍缩成一个。”
“这跟要把我切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们发现星云当中许许多多的星体在形态特征上组成了类似于DNA片段的结构,而且这些DNA片段具有自我复制和增殖的功能。简单点说,我们认为的生命,就是可以不被环境同化,并且可以自我复制主动适应环境的信息。俄罗斯科学院和悉尼大学物理系组成的国际调查小组发现,宇宙里的等离子体,也就是我们说的带电尘埃粒子会在微重力的环境下相互吸引,组成稳定的双螺旋结构。”
“也就是DNA的样子?”
“可以这么说。”
“也就是说宇宙可能是一个生命体?”
“是的,宇宙很有可能是一个生命体,而且是一个智商极低、盲从愚蠢的初级生物。”
莫里森站起来,接着说:“我们接下来还发现,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会简短些说。宇宙弦生命体。这种生命已经超越了宇宙的维度,它们是纯粹的能量和空间,是空间本身,是时间本身。”讲到这里莫里森似乎绝望地抽泣了一下。
莫里森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不过也挺值得庆幸的。因为我们和这种巨大光是瞥见一眼就足以发疯的生物有用相似的基础结构,构成我们的最小单位是一样的。而且我们可以通过巨量的坍缩,是宏观世界严密的运行逻辑出故障,让这台宏伟的计算机电脑出故障。”
“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剖开我,还有你杀害的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只是为了满足你那点无聊的求知欲望吗。”我将拳头握紧了,没人能挑战我的理性,也没人能随意地剥夺他人的性命,我的怒火被再一次点燃,但我仍然愿意继续听下去。
“准确地说,我成功了,我以前就是一个志愿者,我将自己肾的一部分切除,得益于这台机器,我们可以将我自己的肉块分割成一个个量子单位的量,并且不断地互相对撞,它们中的其中一个在一颗遥远的卫星上与在这里的一个发生了坍缩,最后因为极大的能量波动,让那个卫星直接肢解。也就是,出了一点小故障。”
莫里森摇了摇头,继续说“从身体里能分割出的量子越多,影响宏观世界的概率越大,并且意志和愿望越坚强的人,灵魂就越能随着自己的量子状态身体移动。我本意是测试他们的精神能量,反正他们的肉体不止这一个......”
听到这,我再也忍不住,朝莫里森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挥了一拳。
“你这畜生,科学应该是为了人类服务,而你居然只是把人类当作手段。”
“因为我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这个生物跟我谈话。我感觉到我的生命不再有意义,在他的眼里,我们的灵魂一分不值。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摧毁它,但我失败了,所以我想求助你,我知道你对你的女儿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量,而且你的灵魂足够复杂,这样,那个生命体才看不透你。”
“所以你要把我切开?那为什么你不叫你的手下直接将我捆起来放在机器上面。”
“我们发现,只有自愿成为牺牲品,才能有更大的概率成功。而且对于你来说,根本不需要将你完全切开,甚至连一根手指都不需要,只需要从你身上取下一点肉,就可以做到。”
莫里森擦了擦血肉模糊的脸,说:“至于重新找到你女儿,那更简单了。这个宇宙中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坍缩。只需要你在量子化的时候细心点,总能找到她的。”
莫里森接着说:“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你想想看,你的线人,他已经五十岁了,但仍然看起来那么年轻,就是因为他也切开过自己的肉体,并且最后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一个年轻的自己进行了坍缩。”
“想想吧,这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而你可以实现你心里最强烈的愿望。”
...
是啊,如果,真的能再见到我的女儿一面,灰飞烟灭又有什么所谓呢,即使是失败,我也没有任何损失,万一呢,即使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要试试......
我渐渐走上那座如同生物般的机器,顶上的机关就像女性生殖器官般,本来阴唇的部位又被牙齿和胡须样的物质覆盖。柱子又像是人类大腿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体温和汗毛,中部镂空的空间没有任何一块玻璃遮挡,当中的浅黄色液体又能神奇地维持着半固体的状态......
我将手伸了进去,向莫里森喊道:“莫里森,你确定只是身体的一部分吗。”
“是的,你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但你要确保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半分钟后,顶部伸出了两只手臂,末端是一些由肉体、骨骼和肿瘤组成的工具。他们慢慢地切割、缝补,我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不仅如此,我还在这当中感受到前所无比的快感,这让我无法摆脱,但我心里的理性在抨击着我,不断地提醒着我的任务和使命。将手抽出来之后,我发现手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现少了一块肉。
“这就行啦?”我回头对莫里森说。
“是的,只要有变化,你自己就会知道。现在,你可以正式逮捕我了。”
谈话结束,我拖着莫里森进入我的车里。
出来时,雨下的更大了,而我没留意,这天下的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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