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妈妈
第一章妈妈走了(旧版)

夕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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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走了

我的妈妈是在2022年10月10日去世的,那天早上六点多,手机微信消息提醒声吵醒了我,看了一眼屏幕提示,护工大姐发来一条消息,不想打开看,按了黑屏想继续睡,脑海里只是想着她又想要什么东西呢,十一前尿垫卫生纸湿纸巾蛋白粉都买了送到了,也给了她二百块钱过节红包……间隔两三分钟又一条信息发来,旁边睡着的老公也醒了,我翻身半坐起来,打开手机,两条语音,第一条,你妈妈走了,你快过来吧!当时有点懵,打开第二条,你妈六点二十没了,过来吧,你妈没了!

读小说看电影,总会有这样的情节,亲人去世前或者去世当时会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不好的预感,莫名的心慌,思绪杂乱做不好事,而我,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昨晚还刷剧到十二点。快速的起床洗漱,敲了一下女儿房间的门,进入告诉她,姥姥去世了,我和你爸要去医院,你自己看吃点什么早点,上班别迟到了。

我妈去世了,2022年10月10日早上六点二十,去世时妈妈到底多大年龄,是个永永远远的谜了,妈妈的户口本上写的是1942年生人,身份证是1945年生人,退休证是1940年,而妈妈自己说她是属兔的,小雪时生的,这样说妈妈去世时是83岁了吧。

赶到医院,确切的说那是个医养结合的医院,里面住着的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因为疫情,不能探视,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妈妈了,其实见也只是我看她,她从21年八月脑出血就不认识我了,门卫很认真,查看健康码打电话联系里面的主任,才让我们进入,进大门,是个很大的院子,右手是个花坛和一些灌木小树,似乎中间有条小路弯弯曲曲,左手是门诊大厅,也许因为疫情,临时停诊了,只开着一个小侧门,通到收费处,顺着柏油路一直走,里面是四排平房,两两相对,中间两排背靠背,分成两个院子,我妈妈就在养老2院,在两排相对的平房中间的林荫路上向里走,真的是林荫路,房前每隔一米就是一颗大树,是杨树,我看到了地上掉落下的像爱心一样的杨树叶子,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有新鲜的,有半干枯的,有依靠着树根的,有赫然躺在路中间的,也有半蜷缩在路边的。

走到排房的三分之二处,有个对开的玻璃门,门上有牌子,内二,推开玻璃门,是个小厅,左手是个接待台,可能还没到上班时间,没人,右手是一个三人沙发和茶几,这个沙发我坐过两次了,第一次是来咨询,第二次是来办入住手续,穿过小厅,右转,直走,路过两侧一间间病房,110,这个房间号太容易记住了,门半开着,病房是三人间,妈妈在最里面一张床,最靠近窗户,天气好的时候,太阳能晒到半个床,此刻一个白色的四扇屏风支在二床和妈妈的病床之间,看着那白色的屏风,黄铜色的骨架,应该是铁的或者其它金属吧,绷住白色的布,很白,像是新的,我迟疑了一下,手攥住了二床的床位,仿佛屏风是一扇巨大厚重的门,需要攒一下力气才能推开,“来了,挺快的,来吧,老人走的时候挺安静,走了好,少受点罪……”,护工大姐一边说话,一边拉我的胳膊,我没有听到护工的脚步声,她的突然出现让我清醒了一下脑子,护工五十岁上下,微胖,短发,穿着紫色工作服,很能说,从二月份我妈妈入住,她给我的印象只有两个字,贪婪,也许这么说有些刻薄,因为她把我妈妈照顾的很干净,八个月没有一块褥疮,妈妈肺炎时好时坏,需要定时吸痰,包括要半夜起来吸一次,何况她要照顾三位老人,晚上就支个折叠床睡在病房里。妈妈住在这里这八个月,我网购邮寄买了太多的尿垫卫生纸抽纸湿纸巾一次性手套洗涤灵洗衣粉香皂牙膏……还有蜂蜜蛋白粉奶粉各种水果……同时我又从护工大姐那里购买了太多同样的东西,没错,就是护工大姐卖给我一些同样的东西,她说是其它病人走了剩下的,这八个月算起来走了至少八位老人了,我也就买了八次剩下的瘫痪在床老人的必须用品,她每次发信息和我说,可以买了这些吗,我都会果断的答应,然后按照她说的优惠给我的价格转账给她,初次见面加了微信我就给护工发了个红包,到三八节清明节母亲节,立夏端午中秋,和十一前一天的最后一个红包,我只希望她能对我妈妈好一点。

跟着护工大姐我看到了我妈妈的病床,病床上的白布单,和白布单下的形状,我慢慢蹲在床边,双手扣着床沿,脑子里不断翻转着,拉开布单看一眼妈妈的脸?不,妈妈的脸会不会有着痛苦的表情,而且最后消瘦的已经是皮包骨了,半个月前下巴还时常掉,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不看吗,会不会留下遗憾,看不看,妈妈年轻时特别特别美,生病前也是一群老人中最好看的那一个,不想改变刻在我脑子里的妈妈的美貌,要不要看呢?现实的护工大姐又一把把我拉回现实,她用她的以为,把我架起来,她的力气真的好大,“节哀呀,当班大夫等你呢,夜班大夫一会儿下班,准备寿衣了吗,没有,护士长那你去一下,她那有”。

我先来到大夫的办公室,见到了那位十月八日节后第一天上班我打电话询问我妈妈病情的张大夫,当时他说验血了,各项指标都还可以,还是痰多,要时常吸痰,也许就是他的还可以,让我觉得我刚刚买了二百个尿垫,护工大姐怎么也得一个月以后再和我要吧,是不是立冬要发个红包给护工。

张大夫让我坐到他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或者说是我听不进去的妈妈去世时的抢救措施,然后就是在几个地方签字,我只是按照他手指指的地方签了我的名字,至于那张纸上打印的是什么内容,我仿佛失去了阅读能力,只看到黑色的字,然后填写了死亡证明,他边写边说,这三联,每一联的用处,但我听到了却随着他每句话的停顿,马上忘掉了,我努力的去吸收他的每个字,居然记住了他最后说的,过两三个工作日,会电话通知家属来结账。这时正好我老公在门口探了半个身子,说护士长到病房找你,我问大夫完事了,他说弄完了,把几张纸给我,里面有一张是一页三联的死亡证明,那几个加粗的黑色字我认真看了好几遍,我站了起来,边说谢谢边向大夫微微欠了一下身,无论如何,他是见证妈妈最后时刻的人,他也是我对妈妈的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小环节。

护士长是个四十多岁的高瘦女性,肤色有点暗,她引着我来到一间有着里外间的库房的屋子里,外间有椅子有桌子也有很多箱子杂物,里间并没有门,只有门框,里面都是货架,基本都是大小箱子,也有一些塑料包装的东西,她让我坐下,自己坐在我对面,隔着那种三个抽屉四条腿的长方形桌子,她先问我准备老人后事的东西了吗,我说没有,她说我这里什么都有,有两种寿衣规格,一种三千八的,一种四千八的,两种有什么不同她说了,很负责的详细的和我说了,但我还是瞬间忘了,或者根本没有听进去,我说就要四千八的吧,她又说我们这里没有太平间,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没经历过,为什么活到五十多岁了,才第一次亲自看到亲人死亡,说来真的话长,后面再慢慢说吧。

护士长看我迟疑着,就说有很多亲戚吗,需要通知吗,一起去火化?我说没有,只有我,还有外面等着的我爱人,她说,那就直接联系殡仪馆吧,她又接着说,给老人净身你们自己可以吗?寿衣你们自己能穿吗?殡仪馆来车你们自己能抬棺吗?这三个问题我听的清清楚楚而且一下如同幻灯片把影像打到白墙上,照到我的脑子里,停留在那里,不断闪烁,闪烁……

“我们自己,不行吧,”我没有说出口的是我自己不行吧,只有我自己呀,我吞吞吐吐说完这几个字,我捕捉到了护士长脸部肌肉的放松,真的,那一刻我是清醒的,因为我那时候很怂,甚至有些胆怯,她暗黄的脸似乎有了一些血色,说话的语速也加快了一些,我们医院也有一条龙服务,不过贵一些,我认识一位做殡葬的朋友,他们收费低些,两千八,六项服务,她在详细的说着都是哪六项服务,每一项好像都很复杂,如果写下来会有很多括号叹号的,此刻,我却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去看妈妈最后一眼,我不知道她说到哪一项了,打断她说,就用他们吧!

我又回到病房,再次看到白屏风,白床单,白床单下的形状,我哭了,哭出了声,哭的心慌腿软,护工大姐扶我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一边拍我的肩膀一边递过纸巾,接过第二张纸巾的时候,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硬,就是这双手照顾了我妈八个月,妈妈最后一刻是她陪在身边,她也是我记忆中妈妈的一个小环节,我站起来,我比她高很多,但却觉得她是我站不住时可以靠上去不至于摔倒的屏障,我问了她妈妈去世时眼睛闭着呢,下巴又掉了吗……她回答了很多,有些超出了我的问题,但其实她的回答到底是不是我提问的最佳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问过了,脑子里就有了躺在白布单下妈妈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我小时候太多的亲戚说过,我没有我妈妈小时候好看,那时候是不爱听的,但对比妈妈小时候的照片,的确如此,妈妈小时候仅有的几张黑白照片,都特别自然而带有灵动,而我的多半是因为不爱照相,不喜欢僵硬的咧嘴好久,才听到一二三的三,不是撅嘴就是皱眉。

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进来说是护士长找来的,拿来了一个大包,像装被子那样的长方体大塑料口袋,男的说,家属可以回避一下,我们给老人净身穿衣,我又看了一眼白布单,和白布单下的形状,点点头,走出病房,那个男的跟出来,您想去哪个殡仪馆?哪个?我不经过大脑这两个就蹭出来,他说我打电话联系一下,哪个下午可以火化就去哪个可以吗?我说可以,他离开我几步打电话,此刻我正站在一间病房门口,门是开着的,我看到三张床上躺着三位老人,都是鼻子里插着鼻饲管和氧气管,靠里的老人一支胳膊半抬着在不断晃动着,手上带着蓝色的像乒乓球拍一样的手套,靠门的老人闭着眼侧头躺在枕头的角上,脖子有点折叠,应该是头滑下来了,瞬间,我想去帮她把头扶正,扶到枕头上,我怕她会窒息,因为我有了窒息的感觉,同时却听到从屋内最里面卫生间走出来的护工说,又拉了吧,吃药怎么也不管用,她撩起中间病床上的下半截被子,我看到了两条完整的腿骨,上面包着松塌塌的皱皱的皮,我赶快转过脸,一阵心慌,望向那个打电话的男人,他似乎也正挂断电话,拿着手机用手在上面划拉几下,走过来说,大兴殡仪馆,一会儿来车,我们帮您把棺材抬上车,我们的服务就完了,您是现在付钱还是一会儿送上车再付钱?我愣了一下,你们不和我去殡仪馆,不是一条龙吗,他说,我们提供六项服务,他又重复一遍护士长说过的六项服务,但比护士长的介绍,少了很多修饰词和括号内容,我依旧没有记住这六项到底都是什么,扫码吧,我打断他,想着我该回病房了,我站在别人老人的病房前看了很久,不是应该去看我那还躺在床上的妈妈吗?

回到病房,原来六项已经完成了五项,就等殡仪馆的车来了,白色屏风撤去了,白色床单没有了,床上盖着的是明黄色的单子,就是电视剧里皇上穿的衣服的黄色,似乎还要亮一些,原来白色床单下的形状也变了,只是高高的鼓鼓的一个类似水坝的形状,我盯着黄色单子上的图案,有龙有凤还有很多种花,不是印的,是绣的,当然不是手工绣,一定是机绣,绣的很整齐,而且是满单子的图案,我觉得钱花的值了,我从来没想过妈妈去世后给她穿什么衣服,从来没想过,现在看着这明黄黄的,觉得这钱花对了!

那个女的和我说话,好像说的是她做的五项工作,完成的很好,我愣愣的依旧看着那些图案,轻轻的说,你们的钱我付完了,谢谢了!她应该又说了些安慰我的话,又和护工大姐聊了几句,我不知道是他们的职业习惯,还是觉得我不哭不动的立在病床前,她们觉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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