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者目录——炙热史诗
第十九章 再一次，生存一人（旧版）

活下来！

在多玛尼克城镇的最后方，紧挨着城墙有一条可以让四个人并排行走的宽阔巷子，巷子不长，从入口走到出口用不了十秒，但在出口中只有一条能容得下小孩子的缝隙，如果不是瘦的像竹竿一样的人，多半是会卡在中间。

巷子的两边是两栋二层小楼，原先住着多玛尼克内的富商和地位不高的贵族，并且为了符合他们的审美，特意在房子的下面垫了一米高的石灰，为的不过是让他们门前的楼梯显得又长又高，在他们的认知中，门前的楼梯越高，代表他们的心胸越开阔。

埃梅尔此刻就站在这条巷子的尽头，紧闭双眼听着多玛尼克城内横穿巷子的声音，其中不乏有抽泣声，哭喊声和狞笑声，他便在这嘈杂的声音之中寻找着。

突然，巨大的房屋坍塌的声音传来，埃梅尔瞬间睁开眼睛，手放在左侧的剑柄上，做好准备拔剑的姿势，目光紧盯前方。

倒塌的房屋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在这条巷子的尽头落下，紧接着，有一只巨大的腿踏着尘土出现，埃梅尔首先是注意到了那只腿，然后眼睛慢慢向上移，看到一只比自己的头还要大的巨手抓住了巷子的内壁，那只手只是一抓，墙壁上便出现了裂纹，墙壁的裂纹不断向上延伸，埃梅尔的额头紧张的结出了汗滴，但在下一秒，那只手便不再用力捏住墙壁了，埃梅尔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来。

慢慢的，巨手的主人走了出来，是一头庞大的怪物，他裸露着上半身，下半身的牛皮裤子也满是剑伤，他身上的血就和他披下来的长发一样仿佛饱经岁月沧桑一样，死死黏在他的全身，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是否有自己伤口里留下来的血，唯一明显的，是他有一双发光的眼睛。

埃梅尔的手紧紧按压在剑柄上，等待着他进攻的那一刻。

和以前埃梅尔遇到过得敌人不同，这个敌人没有拿武器，只是赤手空拳，而且没有在一上来就发动一场猛烈的攻势，他的一举一动都很缓慢，全身都在呈现下垂的趋势，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头抬得笔直，瞪着那双发光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埃梅尔。

就在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敌人冲了上来，足以杂碎埃梅尔脑壳的拳头伴随着拳风朝他袭来，埃梅尔低下身子躲过了这一击，并拔出剑从头顶斩断了敌人的手腕，随即马上后撤，剑横挡在自己身前，准备接下有可能向他腹部袭来的拳击。

但埃梅尔预想的拳击没有出现，敌人像是在发愣一般看着自己的手腕，他甩了甩自己的手才发现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可他脸上没有一丝感到疼痛的迹象，就和先前见到的敌人一样，好像都不知道疼痛为何物。

埃梅尔看到他的举动后怒火中烧，脸上青筋暴起，即将被愤怒吞噬。

“就是现在，砸下去！”

头顶上传来拉尔海姆的声音，随即两边的房屋开始向外坍塌，砸向了巷子外靠近墙壁的两个巨大的敌人，飞扬的沙尘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在沙尘中能分辨出的只有怒吼声，那是埋伏在两栋房子里六十个士兵的怒吼声，他们怒吼着从两米的上方跳到崎岖的废墟上，拔出剑，斩断敌人暴露在废墟外面的手指，在敌人的头在废墟中探出来的一刹那，仿佛有无数把利剑向他冲去。

敌人果不其然地被这巨大声响吸引了注意力，埃梅尔找准机会奔跑着跃起身，横着剑身，剑尖直冲敌人的眉心。

在剑尖即将刺进敌人双眼的那一刻，埃梅尔看到了一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眼睛，那是一双发光的，湛蓝色的眼睛，但凡是第一看到那双眼睛，都会不由得赞叹它的美丽啊，即使这双美丽的眼睛长在这种人身上。

敌人来不及后退，埃梅尔的剑穿透了他的右眼球，身高的差距无法让埃梅尔的剑直接穿透他的头，他只能横过剑向左一挥，划瞎了他的双眼，敌人丢下武器双手捂住眼睛，就在埃梅尔准备朝他的脖子刺向最后一剑时，他开始漫无目的的挥舞起双手，拍碎周围的水泥墙，周围没有人再敢靠近，都在等着他停止挥舞手臂然后上前扎穿了他，但他的样子逐渐变得奇怪，埃梅尔在他脖子的轻微扭动下看到了，那是他要向天空大叫呼叫救援的动作。

“别让他叫出来！”

埃梅尔率先冲了上去，剑直穿他的胸膛，但这对帝国人的发声没有任何影响，紧接着，敌人朝天空大吼起来。

巨大的吼声吓飞了周围几千米内的鸟，周围的士兵即使捂紧耳朵也有耳膜出血的迹象，而离他最近的埃梅尔瞬间感觉自己的头被吼声震得无法思考，全身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吼声结束后，敌人倒下了，但埃梅尔还处于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耳朵也只能听到极小的声音，就连近处的坍塌声都是蚊子嗡嗡乱飞的声音，他用尽所有的精力才能控制自己的双眼，在他的目光中，士兵们正在喜悦的大喊着，并且一个接一个的用剑刺进那三具不成样子的尸体中。

“原来是这样，我没有和他们一起死，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我杀了帝国人。”

“是我们杀了帝国人，我们宰了这群狗娘养的，我们，报仇了。”

“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群混蛋要来杀我们！为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埃梅尔已经听不到了，他想告诉所有人现在不能这样，敌人已经被吸引过来了，现在必须赶紧跑，只要活下去，就还有希望。

霎时间，飓风吹起排山的沙尘，燃烧着的木头和棉被被一起卷入天空，好像形成了一个漩涡，由火焰和尸体构成的漩涡正在将这世界上的一切卷入其中。

看了一眼那个漩涡后，所有人拔出了插在那三具尸体上的剑，回头望向了埃梅尔，脸上全然是释怀的表情，从嘴型推断应该是“谢谢”，下一秒，他们开始冲锋，埃梅尔想叫他们停下来，不能向前，但他说不出话，即使说出来也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他试图站起来，但他连握住剑的能力都没有，全身还是在止不住的颤抖，此刻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又一次，无数的人在自己面前奔向地狱，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对不起，埃梅尔。”

这是埃梅尔在恍惚的状态中唯一听清楚的话，紧接着，拉尔海姆流着泪解开了他身上的所有防具，也解开了自己的，背起了还在颤抖的他，第一次起身却没有那么顺利，因为体力不支他倒了下去，膝盖磕在了一块石头上，拉尔海姆撕开了脱下来的衣服，绑住了膝盖上的伤口。

拉尔海姆第二次背起了埃梅尔，并将他高大结实的躯壳绑在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上，艰难的，开始起起跑。

埃梅尔最后的印象，是视野中，前方开始下起乱石的雨，依稀间，他听到无数人愤怒的怒吼声，盖过一切嘈杂的声音。

埃梅尔好像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没有人说“我受够了”，有的只是自己日复一日伐木的生活，平淡而惬意的生活着，回到已经回想不起来的那个家，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母亲抱着刚刚脱离哺乳期的弟弟，父亲将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然后，门声响起，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在门口。

“该醒来了。”

埃梅尔睁开惺忪的眼睛，意识到刚刚是个梦后，回归到了现实。

此刻，他正被身形比自己矮小的多的拉尔海姆背着向前跑，他马上回想起了状况，一把推开了拉尔海姆，因为两人被绑在一起，埃梅尔狠狠压在了拉尔海姆的身上，他急忙解绑，然后从拉尔海姆的身上爬起来，站起身向身后望去，只有缓缓升起的，火红色的太阳，野草蔓延到视野尽头的坡边。

“埃梅尔。”拉尔海姆虚弱无力的说着，拉住了他的肩膀，却被埃梅尔无情的甩开了。

埃梅尔怒火中烧，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去确认现在的情况，他现在只想要给带着自己逃走的拉尔海姆一拳，

第二次，拉尔海姆拉住埃梅尔，这被埃梅尔理解成为想要背起他接着逃的意思，他顺势朝着身后挥了一拳，但是挥空了，他的目光顺着视野中拉尔海姆的脚向下移去，楞在那里，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手臂悬在空中。

拉尔海姆无力的趴在地上，就连爬起来力气都很微薄，连拉住他的胳膊最后都变成揪住他的袖口，缓慢伸出手也全是靠他最后的毅力坚持着。

埃梅尔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没有在意脚下一直延伸的血迹，当他注意到那血迹一直延伸到了拉尔海姆的身下时，他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他赶忙跪下身子扶起拉尔海姆，这才看到他的正面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了，无论是甲胄还是皮肤，血液都呈现出了凝固的状态。

“这是…”

“哈…哈…埃梅尔…”血液从拉尔海姆的嘴里像是喷泉般涌出，滚烫的血浇在埃梅尔的双手上就像是滚烫的岩浆般刺痛，“我被石头，砸中肚子了呢，真不走运啊。”

埃梅尔没有注意到，拉尔海姆的脸色已经苍白了。

那个时候，拉尔海姆被石子砸穿了胃。

“对不起，我刚刚…我…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我不是…我不是…”

“别这样，埃梅尔”，拉尔海姆用最后的力气艰难的说道，“这不是运气，你有力量，埃梅尔，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我的全身有着数不尽的力气，你能活到现在一定不是运气，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坚持住！拉尔海姆…拉拉…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坚持…”

拉尔海姆死了，他还有一个遗憾，还没有问埃梅尔的家乡拉尔海姆镇里的红松林，听说秋天时是最美的。

埃梅尔无能为力，他哭喊，他嚎叫，已然无法改变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埃梅尔紧紧抱住了他，突然间，他感觉到拉尔海姆胸口处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他震惊的呆愣住了，抽泣声瞬间停止，一副不敢相信的盯着他苍白的面庞，手指僵硬的移动到了拉尔海姆的胸口处。

拉尔海姆，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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