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楚风
第二十章 彪悍民风哪家强？（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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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越走越瘦。
理想比现实更加丑陋。
不受待见的手孤掌难鸣，
美总是在最辉煌的时候凋零。
他席卷一切，又痛失所有。
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新年的最后一支焰火，
拖着最卑微的身影。
就在陈胜称王的时候，刘邦也在沛县被众人推举为沛公。不过这个沛公可不好当，虽然看起来像领导，实际上却是替罪羊。一旦秦军反扑回来，刘邦将会作为匪首第一个被推出砍头。
连襟樊哙对刘邦说：“你看那萧何和曹参是秦朝旧官吏，儿王陵和雍齿是地方上的豪族。你一无靠山，二无金钱，要想在沛县发号施令，还得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行，因此，军功上的建树至关重要。”
好友夏侯婴建议说：“咱们不能只顾着沛县这一亩三分地，男人要有野心！现在秦国在东方兵力空虚，我们趁机把泗水郡打下来。”
这仨人一拍即合，决定趁热打铁，立即动手。
这可是刘邦的第一场战斗，为了做好这次首秀，他准备得格外认真。就像一位要去面试的求职者，刘邦认真准备了简历、打扮得体。所有的武器和装备都被检查了N遍，就连马匹的饲料都被仔细地检查过了。
几天后，刘邦与樊哙、夏侯婴率领一支兵马，怀着对英雄的憧憬，向附近的胡陵（今江苏沛县龙固镇东北部）、方与（今山东鱼台县西）等地进发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决心和热情。刘邦骑在马上，仰起头来，想象自己像英雄一般纵马在城门前来回驰骋，手下的士卒们摇旗呐喊。他感觉自己的血液要沸腾了，仿佛马上就要与敌人搏斗一场，成为整个世界的英雄。
然而敌人没有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他们来到胡陵，县令自知实力不济，紧闭城门不敢应战；他们又来到方与，也吃了闭门羹。任凭他们在城外如何叫骂，敌人就是不露面，他们想逞英雄都没门。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个人想要飞天遁地，但最终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就在刘邦耀武扬威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小兵跑过来告诉他一条坏消息：“沛公啊！您赶紧回去吧，家里出大事了！”
原来就在开战的节骨眼上，刘邦的老母亲去世了。
痛失母亲的刘邦无心恋战，只能在阵前无奈地咒骂两句，便鸣金收兵回老家丰邑治丧去了。刘邦的第一次首秀就这样被他妈的死讯给叫停了。
毕竟捅了马蜂窝，刘邦公然造反的恶劣行径已经记录在案，秦朝政府当然不会放过他。很快泗水郡负责监察工作的监御史李平便盯上了这次立功的机会，他主动向泗水郡守申请剿匪的任务。
泗水郡守名叫壮，郡守大人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作为泗水郡的最高地方长官，他也有自己忌惮的人，这个人就是监御史李平。李平性情耿直，尽心尽责地负责监察工作，而他的汇报文书会不经郡守的审核直达中央，这是让郡守很头疼的事情。
当看到李平主动请缨，郡守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治一治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于是郡守说道：“近期泗水郡内各县都不太平，我们已经派出几支军队前去平叛了。你说的那个刘邦聚众的情况我看只是普通的民众闹事，没必要兴师动众。你带些兵马过去直接把匪首抓了，既能立功，也不费气力，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于是，郡守便拨给李平一支几百人的军队去缉拿盗匪。这是一支临时从各地拼凑出来的杂牌部队，士兵是从本地征召来的民夫，这些人根本没有为秦朝卖命的动力。他们被告知这只是一次缉拿盗匪的普通行动。
李平带着这支杂牌军出发了，临近丰邑时，他们突然被一支送殡的队伍挡住了去路。这支送殡的队伍奏着丧乐，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全体素衣素服，绵延数百米。
一个老卒对李平说：“大人，死者为大，咱们要不让一让？”
御史冷笑一声道：“大，能有朝廷大？去告诉他们不要挡路，不然一起抓了。”
老卒连忙跑到队伍最前面，向送殡队伍喊话：“我们乃受朝廷之命前来捉拿盗匪，你们不要挡路，快快让开。”
然而庞大的送殡队伍没有动，秦军也无法通过，两队人马在狭窄的道路上陷入了对峙。
人群中出现了小幅骚动，乡民中有人抗议御史的做法违背人伦天理。正当李平准备命令士兵驱散人群的时候，从路两旁的田野间呼啦啦一下涌出五六百人。原来早已有人回去报信：秦军进村啦！乡民们个个手拿锄头镐耙，聚拢而来的人愈来愈多。
“你们是来捉拿我的吧？”这时，一个素衣素服的家伙从棺材旁走上前来，他正是要御史要捉拿的要犯刘邦。
刘邦依然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之中，他并不想在母亲的葬礼上开战。这两天，他似乎有些觉悟了。他开始思考生死的意义，人们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的过程，这一切有何意义。他的思考并没有得到答案，但他意识到生命的短暂和珍贵，人们应该珍惜每一天，每一刻。人生在世，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人们奔波在追逐财富、地位的道路上，殊不知，死亡才是打败一切的武器。
看着群情激奋的乡民，刘邦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用自己换取丰邑的平安，那么还有什么壮举比这个更高尚呢？人们一定会记住自己这个高光的时刻。
和缉拿要犯狭路相逢是御史没有想到的，李平也愣住了，他竟然一时没敢动手。两拨人马就像王八看绿豆，大眼瞪小眼。沉寂片刻后，刘邦终于鼓足勇气，他伸出手臂向人们示意，准备自投罗网。就在他的壮举就要实现的节骨眼上，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杀！”
人群一下沸腾了。
丰邑老百姓把刘邦的举动视作振臂一呼，老乡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和镐耙，宛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向前冲去，冲得秦军举步维艰。他们的热情如同燃烧的篝火，没有任何外界的刺激也能够燃烧得更加旺盛。没有号角，也没有战鼓，只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干劲儿。
刘邦蒙圈了：不对啊，我的剧本上不是这样写的啊？
这时，樊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大声喊道：“你还愣着做甚，抄家伙啊！”
刘邦这才回过劲来，提着长剑也加入了战斗。丰邑老百姓民风彪悍，像收割庄稼一样熟练地收割着敌人的脑袋。
秦军士卒也蒙圈了，长官不是说只是普通的缉拿盗贼吗？怎么全邑的人都冲出来玩命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打了李平一个措手不及。驻守东方六国的秦军在战斗力上与西部的秦军不可同日而语。这些秦军士兵大多是本地轮换的更卒，很多人压根没有战争经验。他们只是拿着武器驻足观望，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跑而已。
俗话说哀兵必胜，或许是得到了母亲在天之灵的保佑，这支出殡的队伍打得秦兵溃不成军。丰邑彪悍的民风让这位御史大开眼界，李平只得向泗水郡府所在地薛县（今山东滕州市南）仓皇逃窜。
丰邑隶属泗水郡，位于现在的苏北地区，处于四战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尚武好斗。无论是陈胜和吴广，还是后来的项羽和刘邦，秦末最主要的几支造反力量均出自泗水郡。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如果上溯到更为久远的历史，徐淮区域的主要居民为东夷部落。自从上古时期以来，陕甘地区炎黄势力入主中原时，就与当地的东夷部落经常发生冲突；至殷商时期，位于西部的周国再次入主中原，而当时位于徐淮地区的是徐方国。徐方联合殷商残余势力，共同抵抗西周；后来直到战国时期，东夷的后裔又深受齐楚两国文化的影响。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新仇加旧恨，因此徐淮地区百姓的反抗精神自古以来就流淌在血液之中。当西部的秦国再度征服中原，统一的秦朝将再一次面临东西部冲突再融合的局面。
击退泗水郡监御史的围剿后，刘邦和众头领一同开会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当地豪族雍齿说：“我们这下子捅了马蜂窝，秦朝政府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一定会再次出兵围剿，我们要尽早加强防御工事。”
刘邦却站起身来，用高亢的语调说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我们刚刚摸了老虎的屁股，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继续再摸一把。趁着士气高涨马上就偷袭他们的老巢薛城，咱们一举荡平泗水郡。”
刘邦的大胆计划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沉闷的会场突然振奋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伐之！和他们拼了！”
于是众人商议决定让雍齿留守丰邑，由刘邦率领两千人马偷袭薛城。
泗水郡守看到大败而归的御史心里暗自得意，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郡守并不想借此处罚李平，郡守准备放他一马，这可是一次难得拿捏人心的机会。
郡守说道：“处理群众工作要讲究方法和技巧，不能一味地用命令式的粗暴态度。你这个人是个负责任的好同志，只是性子太急了些，说话做事不够婉转。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就草率动手，因此吃了这个方面的亏，要接受教训。”
耿直的李平本想争辩两句，无奈自己是败军之将并不占理，最后只好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郡守微笑着拍着李平的肩膀安抚道：“最近我们郡到处都不太平，民心动荡，你这次行动的总结报告就暂且押在我这里。等过几日整顿好兵马，咱们再重新杀回去，给你报仇。”
李平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恩的泪水。
就在郡守大人暗自庆贺自己取得了官场上胜利的时候，一个侍从急慌慌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叛匪打进城了。”
郡守和御史两个人赶忙冲到望台，看到城内火光四起，还有很多人正向郡守府涌来。李平对郡守说：“大人，情况不妙，我们的士兵来不及组织防守了，您先撤出城避一避，我来为您阻挡敌人。”
郡守毫不犹豫，一拱手说：“兄弟，那就拜托你了。”然后他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对车夫大声喊了一句：“去戚县！”
郡守的马车向北城门狂奔而去。
刘邦军中有一名军官叫曹无伤，他没有像其他士兵那样四处劫掠，打打杀杀，而是骑马来到了一处高地仔细地观察。他忽然看见一驾豪华的马车向着北门疾驰而来，立刻断定车中一定有重要人物，便纵马下坡抄近道提前设下埋伏。
曹无伤半道拦住马车，用长枪指着早已吓尿了的郡守和车夫：“你们是什么人？”
郡守还在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我叫，大壮。”
曹无伤用枪尖划过车夫的脸，车夫颤抖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他是郡守。”
曹无伤一脚踢翻车夫，恶狠狠地说了句：“快滚!”然后手持长枪，冲着车门全力掷了出去。可怜机关算尽的泗水郡守被曹无伤守株待兔诛杀了。曹无伤割下郡守的首级献给刘邦，凭借着大功一件，曹无伤被封为左司马。
刘邦击退御史，斩杀郡守，出道即巅峰。现在他自信心爆棚，自认为完全可以称霸一方，附近的胡陵、方与、亢父等地尽在囊中。然而刘邦并不知道，一个更大的威胁正在悄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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