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谢应看听了,出乎贵妃意外的是,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逍儿跟我一样,还都是个多情种,北方叛乱刚刚平息,江南圣教又已蠢蠢欲动,虽有武德司与南军司联手弹压,可惜一直抓不到圣教教主与圣女,终究是个大隐患,每每想到这事,总叫我这心不安啊,既然逍儿去了江南,顺便让他领个差事,把圣教的事情处理好了,都这么大了,总不能整日里就想着跟女人逍遥快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有一点要说好,王妃之事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更何况事涉燕国皇室颜面,我后来又想了想,吏部侍郎宋知书之女宋妙云不错,可为逍儿良配。”
贵妃脸色微变,劝说道:“陛下,文妃萧瑟瑟暂且不说,但徐中丞之女已将身子交给了逍儿,这事不给个交待怕是不行,现在陛下突然反悔,要让他成了江南宋家的快婿,怕是会惹出麻烦来。”
谢应看嘴角上翘,眼神微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逍儿也太过混帐了些,不过此事我心意已决,宋侍郎家的掌上明珠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大婚可以缓缓,先把名份确定下来再说,明日朝堂之上,我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逍儿指婚。”
杨贵妃素来不问政事,并不代表她不懂,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陛下三思,徐中丞对陛下一向忠诚可用,若是寒了他的心,怕是不妥。”
天德帝看了杨贵妃一眼,叹道:“此事我会再认真想想。”
回到暖玉阁的贵妃神情凝重,心事重重。
宋知书是吏部侍郎,在朝中位高权重,但圣上,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个位置的。
宋知书身后的宋家,才是圣上所看中的。
大泓之前,王权不过门阀士族玩弄权术、攫取私利的工具而已,大泓立朝之后,以文治世,创立科考取士制度,历经数代帝王的努力与较量,才将门阀士族的力量削弱下去。
但那些动辄已经传承数百上千年的门阀士族,凭借着积累的深厚底蕴,依然对王权与王朝的方方面面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宋家,便是这样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门阀士族。
逍儿已经足够小心,一直以荒唐玩劣的面目示于大泓君臣之前,更是从未表现出对那把椅子有什么野望,陛下一旦指婚,便是逼着他也成为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几兄弟眼中的对手,陛下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磨刀石吗?贵妃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意来,吩咐身边的宫女押班道:“安排一下,我要出宫一趟,去吏部宋侍郎家。”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来得更早一些,今年下雪的日子也格外的多。
冬天似乎每年都会变得比上一年更寒冷更漫长一些。
似乎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这一场雪下得很大,持续的时间很长。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之间,惟余茫茫。
重楼深院,锦裘暖炉。
宋知书走进小阁,看着正相坐饮茶的两名贵人满脸堆笑,走到跟前揖手问道:“下官奉命前来听二位殿下差遣。”
左首一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笑道:“我只是凑巧被皇兄拉过来做个伴而已。”
右首那人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说道:“宋侍郎倒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身处局中,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宋侍郎低眉垂眼,认真说道:“对圣上忠心不二,是臣子的本份。”
右首那人笑了笑,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说道:“宋侍郎也知道,既然圣上信任,让兼领着江南诸路的漕运,我总不能不做事,大泓七成的财用取自东南,苏杭更是重中之重,一日之间余杭府有七人遇圣教弟子刺杀身亡,这七人不是地方官员便是世家子弟,背后的真相只怕不会那么简单。你曾在吏部任职侍郎多年,又是江南宋家家主二弟,想必对这七人甚为熟悉,所以特意将你找来问问这七人的情况。”
七起刺杀皆发生在江南,身处京师的宋侍郎自然还没有听到消息,闻言倒是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圣教之患已有多年,陛下这一年来更是接连下诏,令南军司与武德司全力扑杀,圣教的人为何还能如此猖狂?”
右首那人瞥了宋知书一眼,淡淡说道:“我明敌暗,倒也怪不得南军司与三弟的武德司,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阻止。”
说话间,自怀中掏出一本薄册递了过去。
宋知书双手接过,打开之后迅速过了一遍,然后开始沉思。
二位贵人也不催促,悠闲的喝着贡茶美人尖。
宋知书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右首之人,微躬身子答道:“二位殿下,这七个人当中,有三人是地方官员,官职高低不同,四人出身江南不同的大家族,不过这七人之间有一个共同点。”
二位贵人眉毛微挑,相视一笑,一起看向宋知书。
宋侍郎紧接着说道:“他们应该都与朝廷将作监设在余杭的几大兵器工坊有关,这三名官员都是将作监的,而这四人背后的家族生意中也有余杭兵器工坊的。”
右首那人哦了一声,皱了皱眉头,喃喃道:“圣教这是盯上了朝廷储备在余杭的大量兵备?这下麻烦了。”
右首之人眉头一直紧锁着,摆了摆手,示意宋知书先行离开。
宋知书对着二人揖手为礼,告辞离去。
左边那人看着右首之人的神色,有些诧异的问道:“二皇兄是怀疑五皇兄突然离京与此事有关?”
右首之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说道:“十有八九是这样了,这些年父皇对五弟倒是越来越重视了。
左边之人打了个哈哈道:“二皇兄,五皇兄受父皇重视,能为父皇分忧,你我应该高兴才是,正好,他那自号的逍遥王可以送给我做王号,好了,宋知书也见完了,我还是去明玉楼喝我的花酒去,听说今日楼里会来一位国色天香的清倌人,我可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手。”
右首之人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六弟,美色虽好,却是软刀子,你小小年纪,还是悠着点好。”
左边之人耸了耸肩,笑道:“美酒美人,其妙无穷,其乐无穷,二皇兄这样无趣的人,才会在这双手能搓出火星子的年纪里无动于衷,这当中的乐趣,二皇兄当然不会懂。不说了,你慢慢思考事情吧,我先走了。”
谁都知道当今的二皇子谢安是个无趣的人,谢安无法反驳,只好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我就各自乐在其中,互不打扰吧。”
当今圣上,六子三女,皇子之中,六皇子谢冲与谢安同出一母,最为亲近,闻言嘿嘿一笑,起身出门,径自往明玉楼去了。
谢冲走后,小阁之中的某处,光线突然发生了些变化,现出一个身材瘦小、黑衣黑巾黑斗篷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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