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风，风中客
第二十一章 甲子山水不问事，出山恶世气（旧版）

（这两天再次飞越千里搬家回了故乡，又忙于一些事情，深感内心疲惫。写这小说倒是成了一种寄托。看见阅读量破了七十万心头萦绕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罢，先写罢。）

告别了朱陆司，刀客带着少女重新上路，少女还没有恢复平衡，骑着朱陆司赠与的马，刀客就在一旁走着。少女好奇地问道：“朱老哥不是请你帮忙吗？你为啥不答应？”

刀客好不容易才能享受清净，自然不愿意再开口。

莫彤炜自讨无趣，从马儿驮着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看，这几本书是杨兴给的，是他珍藏好几年的孤本。

刀客之所以不帮忙，除了与他目的相同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刀客怕麻烦，没有必要的麻烦是他最不想接触的。当然，除非他心血来潮，就像帮助莫彤炜一样。

过了玉树城，再行几天的路，沿路景色不再苍黄，植被倒是多了些，只是入秋了，翠绿不再。莫彤炜倒是不在意，反而有些兴奋。长到这么大还未离过家门十里，如今则是越过一州千里，途经城池几座，见到许多新奇的事物，还差点殒命。这些都是她未曾经历的，同时，对于刀客，她的兴趣愈发浓厚，她实在是想知道此人的过往。

在莫彤炜眼里，他武功高强，见多识广，冷漠无情却又带着几分温柔，这种人很讨高墙里的小姐欢心，可惜，刀客太丑了。

刀客注意到莫彤炜拿着书却没有看，心思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他随手弹了一个脑瓜崩。

“哎呦！你干嘛！”莫彤炜冷不防被谈了一下，丢下书捂着脑袋，气呼呼地问道。

“下来吃饭。”

莫彤炜这才注意到二人已经到了一家开在驿路边的小馆子旁。少女闷闷不乐地下马，满脸幽怨地跟在刀客背后，随他一起走进这家叫“好味馆”的小馆里。

一个有些跛脚的伙计一瘸一拐地走上来，满脸笑容道：“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刀客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点菜的任务自然交给莫彤炜，毕竟他又不用吃饭。莫彤炜照着自己的喜好点菜，坐到刀客对面。

不一会，酸菜面就端来了。莫彤炜盯着热气腾腾的酸菜面，酸酸的气味刺激得她不住分泌口水。吃了好几天冷冰冰的干粮，面对这样一碗面，她实在不能自已。

她略微抬起头瞄了一眼刀客，刀客正在喝小二端上来的酒，她低下脑袋高兴地吃面。这一顿，她吃了三碗面。

吃完后，她随意地抹抹嘴，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小二结账！”她喊了一声。

“来了！”小二跛着脚来到，“一两银子。”

正在喝水的莫彤炜一听，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她问：“多少？！一两银子？！”

在现在的情况下，一两银子远远比一千文铜钱值钱，可以负担一家三口几个月的开支了，这小小三碗没有肉的酸菜面就要一两银子，纯粹是宰人。

小二笑容收敛，冷漠道：“不会是客人不想给吧。”

莫彤炜理直气壮道：“这三碗酸菜面最多十五文，那碗酒也算你十五文好了，总共才三十文，现在你要我一两银子，你这是坑我！”

小二不再伪装道：“就是坑你们，一两银子，一点不能少！”

莫彤炜被气到了，道：“三十文！爱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走！”最后三个字是对刀客说的。

小二冷笑道：“走？走哪里去。”

“关你什么...事...”莫彤炜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好，有药......”

小二奸笑道：“倒也，倒也！”

莫彤炜身体一软便倒了下去，倒下之前她看了一眼刀客，刀客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到莫彤炜醒来，她发现自己趴在马儿上睡着，刀客在一旁随着马儿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想起来，却发觉自己身体还是无力，她声音绵软，问道：“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小馆子里被麻翻了吗？”

刀客只道：“老板良心发现，让我们走了，你腰间有一个钱袋，他给的补偿。”

莫彤炜知道这是刀客懒得和她说，翻了个白眼就继续睡觉了。

事实上，小二在二人倒下后，吹了一声口哨，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群人。其中大部分面肥膀圆，凶神恶煞，绝非善类。

其中一个看上去不那么邪恶的人走到小二身边道：“老大，还是您厉害啊，一出手就是两百斤的肉，又够弟兄们吃几天了！”

小二道：“那女的一进来我就知道她啥武功都没有，男的倒是有二流水准，但是我这药，只要不是一流高手都能麻翻。快点，把他们抬到后厨，先斩男的，药效支撑不了太久。”

“唔呼！”这群人高兴地欢呼起来。

“这拿刀的肉质肯定柴，我要尝那娘们的！肯定鲜嫩！”

“我先！”

小二打个哈欠道：“那我先去睡午觉，你们做好叫我。”

众人一窝蜂的冲入后厨，顿时小馆里空无一人。连刀客他们的东西都被小二拿去。

...

二人被抬到后厨，庖丁是一个长相犹如猪倌的男人，满身油腻腻的。他拿着屠刀对着刀客比比划划，在一旁众人的注视下，对着刀客的大腿就挥刀。

“唰”

刀剑斩入身体的声音响起，飞到空中的是一条油腻的手臂。

庖丁捂着自己的断臂嚎叫起来，原来是刀客在庖丁的刀挥下来的一瞬间，膝盖顶起，撞在庖丁的手腕，庖丁的刀脱手。而后刀客脚尖踢在刀上，旋转飞去的刀直接切断了庖丁的手臂。

其余人见此情形，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拿出武器冲向站起来的刀客。

刀客一手揽着昏迷的少女，一手拿住掉下来的庖丁的刀就和这群人厮杀。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没做好！”

从午睡中醒来的小二不满地推开厨房门，却见得一幅地狱般的景色。

刀客坐在十几人的尸体堆成的尸山上，一手拿着屠刀，一手揽着少女，满地断肢残骸，地上墙上铺满鲜血。刀客和莫彤炜身上却滴血不沾。

小二知道自己惹到大佛了，自己不过会暗器的三流武夫，逃也没用，当即跪下求饶。

刀客只是道：“把我们的东西拿来，还有，拿钱来。”

听见刀客冷冷的语气，小二颤抖声音道：“好好好，马上！”

这跛脚的小二跑得比正常人还快，不多时他就把自己所有的积蓄翻出来给了刀客。他把东西拿回来后轻轻放在地上，将钱袋丢给刀客。

刀客打开钱袋，里面全是银子，还有两粒碎金。他嗤笑道：“还挺有钱的。”

小二谄媚地笑着，试探道：“这些钱买我的命够不够？”

刀客也笑着，只是这笑容十分渗人。

小二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还是要死，他只能和刀客鱼死网破。他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丢去，这把银针飞的很快，只是刀客吹一口气便把这把银针吹落，就像北风吹落花朵。

小二丢出银针的一瞬间就站起逃命，但是他刚站起来跑了两步就倒下了。原来是那一把银针中，有一根银针被刀客吹出的气流裹挟，直接刺入他的心脏，他的银针上可是有能杀死二流高手的毒，他一个三流武夫哪里能抵挡，当即死了。

刀客走下尸山，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将熟睡的莫彤炜丢上马，就这么离去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

“哇！这钱袋里还有金子耶！”莫彤炜在篝火边打开钱袋惊讶道。这麻药着实够味，直到晚上莫彤炜才能动弹。

刀客只是在将木材丢入篝火没有回话。

天阶夜色凉如水，莫彤炜朝篝火靠了靠。火光打在二人脸上，刀客那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有些发黄，像是火焰中炙烤的黄金。

莫彤炜好奇地问：“到底发生了啥？你是不是把他们给？”

刀客瞪了莫彤炜一眼，莫彤炜便不说话了。刀客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血腥的东西，但是可惜，在现在的世道哪里有什么都不懂的花朵呢。

莫彤炜只好换个话题，拿出朱陆司给的地图道：“估计再走半个月就到锦州边境了，锦州是大梁中心。往下是永州，往上渡河是辽州，往右渡河就是泰安。锦州没有青州这么大，不用走几个月，横穿的话，两个月就差不多。而且锦州治安还是好过这里的，估计遇不到什么坏事。”

刀客点点头，这一百年没有出来，天下十二州改成天下九州，实在让他不再熟悉。

莫彤炜睡了一个下午，现在毫无睡意，借着篝火的光看书又不现实，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我问问，你到底上泰安做什么？”

刀客叹了口气，远远看向月亮，道：“杀人。”

“谁呀？”

“皇帝。”

这两字使得少女冷汗直冒，她原本以为，他就算要杀人，也就是杀朝廷大官，没想到直接就是杀皇帝。

她小心翼翼地问：“只是皇帝？”

“嗯。”

“这都什么恩怨呐。”莫彤炜低声吐槽，“你，多大了？”

刀客久久没有回话，莫彤炜以为他不想说话，但是他道：“一百三十多？一百四十多？记不清了。”

莫彤炜再次惊讶道：“你看起来就像个中年人，哪里有一百多的样子？”

刀客只是道：“反正是将死之人。”

之后刀客无论如何也不说话了。莫彤炜想起来刘爷爷和她说过：“人间神仙虽然叫做神仙，却沾了人间二字，终究算不得神仙，陆地神仙也是如此，所以还是要到阎王那里报到的，只是在人间作威作福的日子长些。大概，三个甲子就是极限了。”

莫彤炜想起一首相传是无名道士的诗：

甲子山水不问事，金丹不结枯荣逝。

修道而今多惭愧，来生红尘欲作痴。

休赖情海无穷忆，帘外青光新开枝。

似水百年春狼藉，尘寰千里我且易。

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很符合刀客，同样是百年身，同样要易江山，莫非二人怀着一样的心境。

她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就在她面前。所谓修道并非道士所言的修仙，而是出自“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个修道指的是缘君的一半再无，唯有托心修道忘却。这其中藏着的，是胜过万千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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