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山行
狡黠的狐狸（旧版）

钴蓝色的天空加重深影，成了黑夜，冬雪的黑夜下，除了霜花，还有暖色的灯笼

只有伶舟栖一人站在桥上，举着一把伞，落霜飘在伞面上，桥下是结了冰的河

单薄的身影，在落满了雪的桥之中，渐行渐远，伶舟栖想，鹤无行在那次说书人离开后消失，也不知为何去，蝶女收到枫悯城的现任城主枫离曲的邀请，所以暂时离开

回想四十五年与老妇一起的日子，每逢新年，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二人相依为命，伶舟芙玲总是会端上热乎乎的荷叶鸡，那也是伶舟栖最爱吃的食物，四十五年的新年的食物最丰富的，只是她死了，三百年的投胎转世，不知成为了谁，一段的过往，感情，也就留在那场凡人的四十五年

伶舟栖走了一段路，离客栈门口也不远了，黑夜忽地被一声巨响，打破了寂静，一道绚丽的烟花划开天际，随之如花绽放般炸开，转瞬即逝，只留空中一缕青烟，青烟未散，又来一道绚丽绽放的烟花

“砰”

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烟花齐鸣，伶舟栖抬头，冰蓝色的眸色倒映着夜空里烟花的绚烂，一团不同色的火焰，融化了冰蓝色的眼眸

伶舟栖看入迷了，手中的伞悄悄地倾落，没了伞的遮挡，空中的雪落在伶舟栖的头上

眼中的烟花还未结束，被一道黑色的油纸伞挡住，接着出现熟悉的桃花眼

“有些雪落上小白虎的头上，新年快乐”鹤无行不疾不徐地说，像是讲故事般

“神泽上仙，你去哪了？”伶舟栖仰着头问

“去准备一些烟花，鞭炮，以及荷叶鸡”鹤无行笑着抬手，举起烟花棒，晃了晃

“神泽上仙，荷叶鸡在哪？”伶舟栖问

鹤无行手指在仰着头的伶舟栖脑门上：“你啊，小白虎，在客栈找不到你，我出来找你，遇到一家荷叶鸡，挺香的，很多人排，不知道会不会在呢”

“啊...那么多人，估计买不到了”伶舟栖失落了些，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鹤无行噗嗤一笑，又提起一袋油纸包：“就是因为那么多人，所以我排的够久了，走吧，回客栈吃香喷喷的鸡肉”

伶舟栖的眼神顿时冒出亮晶晶的星星，耳朵挺直地竖起，像个天线

“走吧走吧！不然凉了！”伶舟栖接过油纸包

新年的安宁，伶舟栖扯下鸡腿，再撕下一张油纸包包着鸡腿放在鹤无行的碟里，鹤无行笑着说：“小白虎，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

伶舟栖继续扯下一块大鸡肉，用油纸包包住：“这个留给蝶女，虽然我喜欢吃啊，但是我乐于分享”伶舟栖再次扯下鸡腿，没有动手，默默看着鹤无行，鹤无行没有动筷，也看着伶舟栖

“你...不吃吗？”伶舟栖问

“无妨，你先，我不急”鹤无行说

“小白虎，有一家戏台，正演出，吃完一起去看吧”鹤无行没有动鸡腿，只是看着伶舟栖啃鸡腿

伶舟栖向窗外看，依旧是白雪与灯笼的暖色：“好，是什么戏目？”

“当时看荷叶鸡很多人抢，我没来得及了解，就去买荷叶鸡了”鹤无行动筷夹下鸡腿上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嚼嚼，慢条斯理地咽下去，四处看看，又起声：“蝶女呢？”

“她回魔域了，枫悯城主邀请她做客了”伶舟栖啃完腿，骨架放在了一个碟子里，不再吃了

起身，在一处洗手池里清洗手上的油渍，洗完回到原位，鹤无行的鸡腿也见了骨架，拿起湿布擦了擦嘴

“小白虎，为什么会想来千云城呢？”鹤无行问

“三百年后的第一次来故乡吧”伶舟栖坐姿端正，回到了清冷的气质

“我以为珞珂城是你故乡呢”鹤无行说，桃花眼带着笑意

“三百年一直没有和你说故乡，就这一次带你看看我的小村庄吧，不知道有没有变化，顺便见见她吧”伶舟栖笑着说，露出一对虎牙

“好”

窗外的雪依旧落下，蝶女未归，荷叶鸡凉了些，伶舟栖收拾好碗筷，鹤无行拿出烟花棒，伶舟栖带了两把伞，以备不时之需，鹤无行撑开伞了，一起出门，六尺冬雪，二人在雪地留下一排排脚印

雪下的很大，屋檐上积了雪，街边人稀少，有一处显眼，小乞丐穿着单薄的脏衣衫，蓬头垢面，因为冬季，蜷缩一团，冷得发抖，看起来随时都要睡了过去

他们刚好路过小乞丐，伶舟栖看了小乞丐，又看了手中的红伞，鹤无行笑道：“去吧，世间的不公平太多了，给他挡下风雪吧，我这里还有蜜糖”桃花眼笑眯眯，一包蜜糖塞进伶舟栖的手里，伶舟栖感觉到鹤无行在糖里面注入法力

伶舟栖蹲下，小乞丐一开始警惕地看着，见来人没什么恶意，鹤无行撑伞替伶舟栖挡风雪，伶舟栖的红棉斗篷铺在地上，撑开了油纸伞放在小乞丐旁边，挡了风雪，一包蜜糖放在小乞丐面前

“吃了糖就不冷了，吃好了糖，糖不要吃完，坚持到南边”伶舟栖说

小乞丐的黑曜石般眼瞳看着，颤颤巍巍地拿起一包糖，略有些笨拙地从包里拿起一颗糖，塞进嘴里

小乞丐愣了，身体停止了发抖，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来回，正要感谢，小乞丐抬头就发现不见人影了，独自留在弥漫的雪花，小乞丐思考了一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拿起红伞，起了身，走向了南边

鹤无行和伶舟栖已经离街市近了些，因为下着雪，观戏的人少之又少，台上人正唱着，水袖扬舞，可能是因为冬天的寒冷，唱的有些久了，略有些沙哑

伶舟栖掸去了座位的雪，二人就此落座，暖色的灯笼，戏子唱情，人间的一杯烧酒，抵了雪寒

戏终人散，伶舟栖感慨着：“三百年，人换了又换，台还是老样子，陪我看戏的，也换成你”

鹤无行微抬眼眸，手里把玩着酒杯，棕色的眸色敛水光，因为桃花眼的缘故，看起来微醺般

“呜..时间磨损了一切，神也不例外，唯有心中的爱恨”鹤无行说

“执念吗？”说起三百年的时间，记不清老妇人的模样了，白发苍苍，佝偻的背影，在芙蓉花旁，似乎是一直在等谁，到卧床不起的时候，眼里满是遗憾，那时候伶舟栖还不懂

“执念，会带来希望，也伴着毁灭”鹤无行一手撑脑袋，一手把玩着杯子

伶舟栖双手撑脑袋，一脸无奈的样子，有些呆萌，伶舟栖舔了舔上唇，动手从酒盘上拿杯子，又夺了无行的烧酒，正准备倒酒

鹤无行抬起节骨分明的指骨夹起伶舟栖的酒杯，处于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酒杯，手一动，酒杯被反扣在酒盘上，一气呵成

“小白虎，酒量不好就别喝”鹤无行说

“人间的酒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的”伶舟栖回答

“那也不能喝”鹤无行想到在魔域时，伶舟栖喝醉的模样

“神泽，我来这里已经喝过很多次的酒了”伶舟栖的语气略有些不快

鹤无行愣了，不止鹤无行，伶舟栖也后知后觉自己僭越了

伶舟栖正紧张着，一声轻轻的哼笑，伶舟栖抬头看见鹤无行笑着说道：“小白虎？胆子是大了”

“什么嘛，真的没问题”伶舟栖喃喃细语

鹤无行把反扣的酒杯摆上，倒了半杯，推在伶舟栖的面前

二人正吵闹闹着

天空上出现巨大的黑影，睁开了眼，显现一双幽幽紫瞳，看着天际，鹤无行也察觉到了，转头就看见黑影

黑影转头就看见鹤无行，鹤无行似笑非笑地盯着黑影，黑影的耳朵动了动，闭上眼，黑影与黑夜融为一体，紫色的眼睛消失不见，仿佛是一场幻觉

伶舟栖顺着鹤无行的视线看过去，天空一片漆黑：“怎么了？”

“无事，有大妖了”鹤无行手一撑跃出窗框，向黑影追去，后脚伶舟栖跟上

到了黑影消失的地方，看到几位术士在画阵，阵中间隐隐约约有邪障，阵画完，术士开始念咒，邪障更加强烈

鹤无行躲在树后，手里变出一把刃扇，准备破了阵

还没出手，术士就被拦腰截断，鲜血四溅

一道幽幽的女声：“区区一蝼蚁，也敢驾驭我？”

倒地的术士，上半身爬着，瑟瑟发抖，声音略有带着颠：“是冥主来和你交易..”

术士被一道绿光带走

空中散发诡异的紫光，那女子从空中落下，鹤无行看清楚面容，面容生的好看，一狭长的眼睛，紫色的瞳孔，就是出现天空中属于黑影的紫色妖瞳

“也罢了，我自由了”那女子深吸一口气：“三千年了”女子笑了，尖利的獠牙不掩饰地露出

大妖...不是被封在荒岭，邪障...像是邪神主亲手封印，九婴...也是如此吗？

鹤无行思考着，那女子的尾巴猛地甩过去，鹤无行反应快，躲开那被尾巴劈开的树

“仙人...真有意思”女子笑着，赤足踏着雪，向鹤无行走过来，鹤无行举起刃扇，挡在身前

“你身上有东方熠的味道…”女子在空中嗅了嗅：“她没死？在哪？”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鹤无行警惕地看着女子

女子目光狠戾：“好啊好啊，护着她...”女子似乎恼怒了，利爪都向鹤无行涌来，鹤无行连忙驱动扇子，抵挡了利爪的攻势

“哈哈哈...春神，要不我讲一个故事呢？”女子说

鹤无行没空开口，利爪攻势凌厉，防都防不住，女子自言自语：“东方熠，吞噬了她哥哥，得了八离莲火，又与黯契约，失了心。为了复生她家人，以万人之命复生她家人，可怜的春神之子呐，你的父母都被做成魔霁轮了，她不在乎天都魔域，甚至六界，都只是她的牺牲品”女子说着，笑声渐尖

“你这样啊，还要护着千古罪人吗？”女子恶狠狠地说

鹤无行分心片刻，女子猛然冲上，尖利的獠牙咬上鹤无行的脖颈，鹤无行抬起扇子，咬住了扇子，胸前无保护，尖利的指甲插入胸膛，鹤无行吃痛哼了一声，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深

鹤无行右指尖一勾，地上的荆棘向女子刺来，却被利爪穿透了手掌

“别乱动啊…我猜你还没成神吧，那么弱”女子嘲讽着

一道剑刺来，女子撒开鹤无行，鹤无行的心口冒着血，剑绕了一圈回到伶舟栖的手中

女子转头，就对上了伶舟栖的眼睛：“东方熠，省得我去找你呢”

女子极快的速度向伶舟栖袭去，伶舟栖用扶应挡了一轮攻势，随即缠斗了起来

鹤无行的胸膛冒着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染红了一片，雪的寒冷仿佛渗入了体内，冷得打颤，黑色的衣裳虽看不出血的痕迹，但是雪地上又告示了一切

挣扎着起来，扶着树干，看到伶舟栖与女子缠斗，伶舟栖处于劣势，鹤无行驱动刃扇，向女子挥去，女子一个翻跃，躲过了刃扇

“东方熠...该还债了”女子躲过刃扇，趴在树上，声音略有咬牙切齿

“东方熠，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算”女子一跃，往反方向跑去

见女子已经离开，鹤无行不再坚持了，意识渐渐模糊，昏迷了过去，倒进雪堆里，最后的画面，伶舟栖扔下手中的扶应，剑插在雪地上，向自己跑来

伶舟栖离鹤无行有一点距离，跑到身边，看到心口的鲜血染成一片，伶舟栖连忙施法止血

一声抽抽嗒嗒的声音响起，伶舟栖怕是那个人回来，立刻起防御的姿态

看到躲在雪地里的小乞丐，正是街边的小乞丐

“姐...姐，他..流了好多血”小乞丐看到鹤无行的伤口，被撕扯的皮肉外翻，小乞丐有点吓到了

看到小乞丐，伶舟栖的眼神不禁柔和一点：“别怕，死不了”

鹤无行的身体里，感觉到一股丝线绞着心，不禁痛了几分，伶舟栖施法，将血止住

“小乞丐，闭上眼”伶舟栖食指放在唇前作示噤声

小乞丐乖乖地闭上了眼，伶舟栖化成白虎，叼起鹤无行，在伶舟栖化成白虎的时候，小乞丐偷偷睁开一条缝，就看见身型巨大的白虎正叼着鹤无行，一时惊惧爬满了全身，瘫软地上，伶舟栖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叼起就跑，速度极快

在一处悬崖上，一只白色鬃毛飘舞，眼神里尽是戾气

“少主，冥月陵已经等候了”一人作揖地说

“走”白狼起身，踩着枯枝，一跃，如同白色的幽灵消失在森林里

新年已经是昨日的事，可大家依旧当成新年，把酒言欢，鹤无行伤势不严重，躺了一夜，便好了些，虽然有点痛

伶舟栖坐在床沿上

“小白虎，虽然说新年不能发生的事，那个大妖比九婴强了些”鹤无行说，半裸的上身包扎着绷带，结实的胸膛，心口上有一处被包扎的伤口，洇了些血，鹤无行下了床，才发现上衣被一道腰带绑着，所以上衣就在腰间，白嫩的肌肤，以及八块腹肌，手臂的线条很流畅，拉起上衣穿着，前襟未扣，就这么袒露着胸膛和腹肌

“嗯，所以要捉拿吗？”伶舟栖问

“伤人就得捉，这是妖界与人族的约定，我虽为仙，但却是妖界之主，不能坐视不管，但是术士貌似不是人，而是冥族”鹤无行回答

“妖界与冥道，无契约，而且死不了”鹤无行环胸抱，手上的绷带缠绕指尖，显手更细长

早上的街市热闹了起来，新年过完，大家都为生活奔波劳碌，回到了原样

茫茫人海中，人来往有些拥挤，本来肩并肩行走，伶舟栖被挤到鹤无行的后面，人潮涌动，被分开了一些距离，鹤无行伸手，宽大的手掌包裹着伶舟栖的手，在人海中拉起

鹤无行因为身高高大，容易挤开，伶舟栖就这么被牵着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人少，货摊也没多少，伶舟栖觉得舒服多了

鹤无行笑着说：“是有一股快被淹死的感觉吧”

“如果和你一样高，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伶舟栖说

一处货摊上买着面具，有一面具的眼睛和鹤无行一模一样，桃花眼笑着，不管如何都是笑着，像个狡黠的狐狸

鹤无行继续走，在四处逛了逛，伶舟栖在这时候偷偷买了狐狸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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