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九十章 偏执的复仇（旧版）

石珀威既难过，又觉得惋惜，不由问道：“虽然想来有些凄凉，但能劫后余生也算大幸。以你们的资质，何处谋生不得善果？为什么偏偏要如此作恶？”

????龙耀方才说话时，锦娘便一直咬着嘴唇，眸色血红，将嘴唇都咬破了，鲜血直流，听他这样问，扬首答道：“国主虽亡，大仇犹在。掌尊大人既然有令，身为圣子，又岂能为了苟且偷生，不肯为君上复仇？”

????龙耀疑惑地看向她，“你们的掌尊临终前一天我就在旁侧，他睿智温厚，明判事理，绝非偏执之人，怎么可能留下这荒唐的复仇之令？”

????“荒唐吗？我献国亡国，皆是大乾重兵封境之过。你们再多辩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锦娘语调尖厉，冷笑了数声，“掌尊大人慧绝天下，自然会留下传令之人，此仇不报，我等圣子誓不罢休。”

????龙耀与石珀威顾念旧情，一直在好言相劝，周立春却对这些久远的献国旧事和偏执的复仇之念不感兴趣。倒是龙耀方才的话语，引发了他心中的一个疑团，独自靠着窗台思索了许久，问道：“龙大夫，你刚才说……献国当年的疫症，幼童和少年最不易感？”

????龙耀颔首答道：“不仅是当年，京城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形。”

????两人在这边说话，赵凌雪觉得是个空暇，忙将怀中那本书拿了出来，递给石珀威，“你们需要的书总算被我给找着了，现在还不算太晚吧？”

????“我们需要的……”石珀威怔怔地接过书册，却见赵凌雪身后的周立春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突然反应了过来，“呃……对对，正是我们等着要的，多谢赵姐姐辛苦。”说罢为示郑重，当面将书册用手掌捋平整，认真地收入了袖袋之中。

????周立冬原本站在兄长和老堂主身边，闻听赵凌雪说的话，忍不住转过头来，笑着向石珀威挤了挤眼睛。

????锦娘被押进房中后一直坐在石珀威的脚下，低着头，领口微微敞着，锁骨边的文绣被领边和垂散的黑发所遮，若隐若现地只露了一小片出来。周立冬将头转回去时，眼风无意识地从她白皙的脖颈间掠过，脑中突然闪起一道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攥住了兄长的手臂，面色雪白。

????“怎么了？”周立春惊讶地问道。

????“难怪我和张大哥全都觉得眼熟……我们只是没有想到是女人……”周立冬语调颤抖，猛地冲到安华面前将她提了起来，“是陛下身边……宫里的一个女人，是不是？”

锦娘的唇边挂着血渍，仰首疯狂地笑了起来，“区家兄弟一死，我就给她捎了信。在宫里清查纹身最容易不过，可现在陛下远在皇陵，消息没法快速传到陛下耳中，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会不顾一切下手的……四小姐远在宫墙之外，现在才想起来，只怕是已经有些晚了吧？”

周立冬松手之后看着手边的红色颜料，瞬间的诧异后，立刻警觉起来，察觉到异样的周立春俯身察觉到这个妇人脖颈处的肤色和脸上略有差别，对小妹道：“立冬，按住她。”周立冬闻言立刻按住妇人令她动弹不得，周立春则在她耳根处找到黏合的缝隙，用力一揭，顺着人皮面具被揭下，屋子里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张太后这些时日焦虑忧心，几乎未有一日安眠，此时倦意升起，支撑了一阵子，竟是有些坐不稳，便吩咐了宫内上下好生看顾，命素莹传来步辇，起身准备回正阳宫。

????刚刚迈步走出殿门，迎面便望见张齿自阶下缓步而至，脚下顿时一停，眉间露出几分退缩。

????皇后凤辇陈于殿前，张齿自然也早就看到了。想起封城时临安上下的惨状，他的心中仍有怒意未平，但是再生气又能怎样呢，她到底是同胞妹妹，是中宫娘娘，是陛下之母。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兄长免礼。”张太后心头忐忑，却又忍不住要问，“不知宫城外面……现下怎么样了？”

????张齿的神情和语调皆十分严肃，正色道：“城防一旦解禁，圣驾不日便能返京。宫外的事臣已经尽力处置了，娘娘自己也要稳得住，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要开口多言。”

????张太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应下，又道：“兄长多日辛劳，也要善加保养，小心身体才是。”

????张齿笑了笑未答，躬身礼送她登上步辇，这才回身进入殿内。

????宣帝的榻前有两名宫女、两名内监和方才说话的那名掌事娘子守着，围屏外还有四名女侍跪坐，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殿内不闻一丝异响。

????今早朝议时太医署已提出解禁城防，到目前为止无人表示异议，次日应该就会实施。大灾之后内阁事务堆积如山，礼部又等着与他商议回京后驱灾祭祀的仪典。

????从东宫到前殿值房路径最短是过永安门，因乾帝不在，张青当值时常在此门外巡视，以兼顾东宫和前殿。张齿遥遥望见他在楼台高阶上负手而立，便过去招呼了一声。

????张齿回头见是他，淡淡地抱拳行了礼，回应道：“首辅大人。”

????这态度、脸色和疏远的称呼，明显都不是正常该有的。张齿立时皱起双眉，问道：“怎么回事？我哪里又惹着你这位大统领了？”

????张青微微垂着眼帘，眸色冷峻，“我前日才听说，关押在天牢的京兆府尹李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哦，你说这件事啊，”张齿随意地挥了挥手，“京城乱糟糟一片，天牢的人手自然也不足，确实有些太过疏失。你想，李固身犯如此重罪，他自然害怕……”

????张青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解释，“李固曾是祖父的门生，主管天牢的提刑司也是内阁举荐的，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畏罪自尽，叔父不觉得太巧了吗？”

????张齿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怒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暗示说……我和鸠鹤拔还有什么关联啦？这京城的疫灾难道是叔父的责任不成？”

????张齿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脸色变幻难定。方才那番话语到底在质疑什么恼怒什么，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与叔父政见不同是一回事，但要怀疑他放任帝都这场倾城大灾，张青还是觉得太过荒唐，不合情理。他此刻唯一能够清楚确认的事就是后悔，后悔自己愚钝轻疏，当时没有多走一步多看一眼，有负立春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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