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七十一章（旧版）

罗石静静地听着，心头滋味复杂，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郑保良的话是真的。”

“郑先生，他帮了我很多。”周美玉有大势已去的慨然，“每次我被骂，被锁在家里，都是他偷偷跑来给我送吃的，还给我喝水。有一次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被美玲看到了，告诉了妈妈，妈妈居然第二天就跑去他家破口大骂，说他和我不清不楚，想打我的主意，害得郑先生的太太差点和他离婚........”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父亲？你可以真的离家出走，另谋出路的？”罗石不解，“为什么还要和她们在一起？”

周美玉摇摇头，凄然道：“爸爸再婚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再说，他把他财产的一部分留给了我，可惜，可惜后来他以为我死了。”

“周美玲是你杀的？”罗石觉得是时候步入正题了，“你怎么杀的她？”

“我本来不是有心的。”周美玉垂下眸子，“有一天我在做家务，听到她和妈妈在聊天，笑得很大声。我正在做饭，听到这声音觉得很刺耳。她们什么也不干，脏活累活都派给我，我还不能说什么，一说就要受罚或者挨打。我受够了。”

“然后呢？”

“那天正好是傍晚，我晚饭快要做好了，正要准备把饭菜拿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一个袋子。我想起来，那是爸爸在家的时候没用完的老鼠药。剧毒。我看着老鼠药心里在挣扎，感觉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后来我没动，端着饭菜就出去了。

我走到客厅里把饭菜摆到餐桌上，叫她们吃饭。妈妈理都没理我，美玲走过来瞄了一眼我做的饭菜，张口就说，妈妈，她做的都是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我懵了，那天一共四个菜一个汤，我都是按照她们的要求做的，这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周美玉冷笑，“妈妈听完走过来看了看，冷着脸跟我说，在家待着不行，明天你就出去找工作。我争辩说，美玲怎么不去？妈妈愣了愣，抬手就打了我一记耳光。

我在这个家里就像个卑微的奴隶。自从妈妈没能结成第二次婚，她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小时候我和美玲都很受宠，但是越长大，妈妈就越不喜欢我。她说我太像爸爸了，和他一样没心没肺，还自以为是。

美玲把这一切看成她的胜利，不但不同情我，还和妈妈一起欺负我，想方设法虐待我。

那记耳光把我打醒了。我回到厨房盛汤，在美玲的碗里放了老鼠药，端了出去。我想，反正我也过不好，不能便宜了她们。

那天妈妈胃口不好，吃了没几口就回房间了，剩下我和美玲两个人吃饭。美玲得意洋洋一边吃还一边数落我，我没吭声，等着毒性发作。

她吃下去十几分钟后就突然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很安静。我知道妈妈暂时不会出来，就把她拖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是我经常受罚的地方，每次我看到都觉得浑身发冷。这是她最好的去处。”

“你把她拖进去之后呢？什么时候埋进水泥的？你妈妈不知道？完全没有察觉？”

“我想，这件事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我和她互换身份。”周美玉抬起脸，对罗石笑了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我这个不受欢迎的人彻底消失。”

“所以，从那天晚上起，你就开始装成周美玲？”

“对。我想好了，先把尸体藏在地下室，找机会再处理。然后我偷偷换上了美玲的衣服就去睡觉了。我以为我们本来就很像，只是性格不同，只要我认真扮演她，暂时还是能瞒过去的。”周美玲感叹，“谁知道，我精明的妈妈很快就发现了。”

“不同的性格装一次容易，永远装下去是很难的。”罗石问，“你后不后悔？”

“不后悔。自从我变成美玲，生活彻底改变了。妈妈什么都跟我说，好吃的，好看的衣服多跟我分享。让我惊讶和感到该愤怒的是，当第二天清早她问我美玉去了哪里，我说她可能是离家出走了时候，妈妈居然说，那个贱货，走了也好，省得在家碍我的眼！”周美玉愤怒地说，“那时候我才明白，妈妈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亲生的女儿！”

罗石听完也行当震撼和惊讶。面对周美玉的愤慨与不甘，他只能叹息：“你妈妈不会也是你下的手？”

周美玉笑笑：“不，我没有。但是有一天我说话的时候暴露了，她开始怀疑，于是我就想，吓吓她也好。”

“你是说，你不小心口吃了是吗？”罗石问，“她发现之后有没有揭穿你？”

“是的，你怎么知道？”周美玉惊讶地说，“她故意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不动声色就给敷衍了过去。结果有个晚上我起来喝水，正好撞见她鬼鬼祟祟想去地下室。我上前拦住她，问她想干嘛？她看着我，像看到鬼一样地惊叫起来，还问我，美玲去哪儿了？我冷冷地看着她，跟她说，你面前的人就是美玲。她不信，疯子一样指着我说，你不是！我就笑她，你怎么证明？她看起来很害怕，说看错我了，小看我了！”

“后来呢？”

“后来她病了。我照顾她，她问我，你是不是把美玲杀了？我回答，你病了，病了就会胡思乱想。我坚决不承认，另一方面却已经无所顾忌。这个家早晚是我的，这些不爱我的人，都会离开的。妈妈病得越来越重，精神很差。有一天我端着药进来，她看见我就说，美玉，你是美玉对吧？我想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什么可隐瞒的，就承认了。没想到她尖叫着来抓我的脸，说我是魔鬼。我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和美玲比魔鬼更可怕。

她看着我，愣了一会儿，就昏过去了。

我看着她，心中没有任何触动，转身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在客厅里看见了她冰冷的尸体。

我的妈妈，那个冷酷的女人，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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